第10章 脫險
沈崧略微舒緩的弦又緊繃起來。
錢叔看出他的緊張,倒也不生氣,正想出言安撫,眼角的余光卻見得幾個略賣人正往這邊走來。
雖然老王最后被堵了嘴,但在此之前,他早已大聲呼救,他的同伙們自然是聽到了,現下正快速往這處趕。
現在還是白天,遼闊的陰云攜著疾風吞食日光,天空陡然灰沉下來,風卷起地上的青葉,像是要下雨了,巷子里越發灰暗。
眼下沈崧所在處是個視覺死角,加之天色灰暗,從外邊很難看到這里的人,但隨著他們的走近,暴露是遲早的事。
沈崧自然知道這個道理。
被壓在墻上的老王似是聽到了什么,轉過被墻擦得血肉模糊的臉,血色染在墻上,他漲紅的眼珠死死的盯著沈崧。
錢叔看了老王一眼,猛的壓住他,示意沈崧把他打暈,免得等會腹背受敵。
沈崧木然點頭,剛想抓地上的石頭,卻發現自己的手根本握不住。
頂著老王兇狠的視線,他強壓下的恐懼和憤怒洶涌而來,風私語著從耳邊呼嘯而過,他的耳朵嗡嗡直響。
這一刻,他像是與這個世界分割,眼前只看得見這個可恨的略賣人,腦海里那弦越崩越緊了,仿佛隨時就要斷裂。
眼前的視線不斷晃動,沈崧終于發現,自己全身都在顫抖。
老王看著他發顫的右手,無聲笑了,嘴巴咧開,露出滿是血絲的牙齒。
看著老王扭曲的笑容,沈崧不知從哪里生出一股氣來,眼前頓時一陣發白。
尋找沈樅時的焦慮,獨自應對略賣人的害怕,被人垂涎的憤怒,千般情緒瞬間閃過,一同涌上心頭。
等沈崧回過神,老王已徹底暈死過去,后腦勺露出一個滲血的大包。
沈崧緩緩垂下手,沾血的石塊滾在地上。
外邊,副手張老二正領著伙計們往這處走。
原本張老二和同伴們聊天聊的很是高興,他們討論著這些貨物能賣多少錢,盤算著分給自己又有多少錢。
每個人臉上都掛著貪婪的笑容,氣氛相當火熱。
但聊著聊著,張老二總感覺有人在呼救,那聲音很熟悉。
張老二下意識轉頭想看看情況,終于發現走在后邊的老王和那兩個新進的貨物沒影了。
張老二瞬間警覺起來,招呼同伴就要往回走。
這群人只有一個念頭:可千萬別讓那兩個貨物逃了。
張老二走的很快,他注意到前面那個巷子,也看清里面站著兩個人。
風攜著潮氣涌來,張老二皺眉看一眼陰暗的天空,心想,得快些把這些貨物找回來。
他們的速度更快了,離巷子越來越近。
眼見得他們逐漸逼近,錢叔靠著身形,直接把領頭的那人撞到墻上,與他們打斗起來。
錢叔一把子蠻力氣,強行擋住他們,這群惡徒很快便意識到自己與對手的差距,直接取出血跡斑斑的匕首,直往錢叔身上刺,很快,錢叔便有點吃不消了。
張老二躲在后面,看著這個礙事的雜碎落入下風,心想,很快,很快就能抓住那兩個小子了。
他全然興奮起來,眼珠微微發紅,目光仿佛透過錢叔,牢牢釘在巷子里那小崽子身上
沈崧被錢叔擋在身后,此時的他無力改變什么。
一個十歲的小孩,面對窮兇惡極的歹徒能做什么?
可能是送對方一血?
沈崧感受著漸涼的潮氣,漠然地想著,恢復冷靜的視線卻落在一旁的碎石子上。
而后,他從沈樅的衣袋里摸出一個彈弓,站在錢叔后邊,捏住石子對準惡徒的眼睛。
沈崧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此刻,他也只能將微茫的希望寄托于遲遲未到的沈成身上。
時間很快過去,歹徒被激起兇性,一刀刀刺往錢叔,匕首的血跡逐漸潤濕,沈崧身邊的石子也即將用完。
眼看著沈成還沒到,沈崧眼里光芒逐漸熄滅,絕望侵蝕心頭。
大概走不掉了吧……
這時,巷口突然傳來幾聲慘叫。
沈崧猛的抬頭,眼前一亮,只見前方拐角處忽地出現十余個鄉役模樣的高壯漢子,他們速度極快,直接與巷口處的惡徒交起手來。
與錢叔纏斗的幾個略賣人對視一眼:這兩只肥羊是拐不到了。
歹徒泛血的匕首猛然逼向錢叔,劃出數道傷痕,腳上開始向后退去。
但他們絕望的發現,鄉役早已把他們的退路封鎖。
血光染紅他們的眼珠,窮途末路的暴徒們眼里滿是戾氣,猛然后折。
其中一個越過錢叔,刀鋒裹挾著血色,直撲向沈崧的脖頸。
沈崧眼瞳收縮了一瞬,匕首的血腥撲面而來,他想躲,但身體卻像被定住一般,只能木楞楞的站在原地。
暴徒露出病態的笑容,死亡仿佛已成定局。
危急關頭,一根木棍帶著十足的力道甩來,直中暴徒膝窩,他頓時跌倒在地,赤紅的眼珠卻緊盯沈崧。
緊追的鄉役趕上來,死死扣下他,膝蓋磕在暗紅的刀鋒上,一聲慘叫響起,暴徒已全部解決。
潮濕的風卷著血腥味掃過每個人的鼻端,灰暗天色下,刀鋒掛著的血珠墜入地面。
腥臭濺了沈崧滿臉,他看著這血腥一幕,驚魂未定。
他聽到心臟傳來的嘭嘭聲,冷風嗚嗚吹過,沈崧一陣哆嗦,這才發現自己全身早已濕透。
站在巷口的沈成幾步沖來,死死地抱住沈崧,沈崧回過神,不愿讓父親擔心,略有拙劣地調侃:“阿父,你方才那木頭扔的很準啊。”
沈成知道沈崧的意思,勉強笑笑,隨后緊緊拉住沈崧的手,背起還暈著的沈樅,隨鄉役們回去。
看見錢叔,沈成重重道謝,“錢叔,崧哥兒這次麻煩你了,改日必定登門謝過。”
錢叔正讓其他鄉役幫忙上藥呢,聞言,急得直搖頭,不停的擺手,反復推辭。
沈成也不與他爭辯,抬腳急著離開。
這會兒天色已經很沉了,空中的潮氣越發深重,大家都急著回去。
鄉役們雖然著急,但好像有什么事要做,只得頂著冷風干站在這。
沈崧臉色還有些蒼白,已緩過來些,就是對別人的視線還比較敏感。
察覺有人看他,不動聲色抬頭,便看見領頭的鄉役欲言又止。
沈崧抿了抿唇,善解人意道:“叔,有什么事嗎?”
鄉役大哥有些尷尬,只得厚著臉皮承認:“……娃娃,你能幫叔一個忙嗎?”
先前沈成來尋里正幫忙時,就有官宦人家前來報案,說是家中幼兒失蹤。
正巧沈成這個隔壁保正家的也來報案,里正兩者都不好推辭,加之早有想法,便讓鄉役們速速出發。
靠著沈崧留下的線索,鄉役們很快便找到這,也找到略賣人的據集點。
眼下,沈崧是找回來了,但那官員家的兒子卻仍沒有得救。
那小郎君被關的地方有點特殊,鄉役們救不出來,但略小些的沈崧卻可以試試。
沈成不大樂意,我兒子臉色都這么難看了,你還好意思找他?
但沈崧瞪他爹一眼,點頭答應了。
領頭大哥見狀一喜,趕緊領著沈崧到不遠處略賣人的據點。
一行人走進小巷深處,周遭的建筑越發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泥巴路上長滿野草,暗色天空下的巷子更顯荒蕪,大家緊了緊衣服,加快步伐。
拐了個彎,沈崧便看見前方一條狹窄的通道導入血跡斑斑的籠子。
入口很窄,但沈崧的身形很容易便擠進去,他接過鑰匙,鉆了進去。
就沈崧的視野來看,通道是木制的,但卻做成了通風口的樣子。
他能聽到越發冷濕的風從背后涌來,留下嗚嗚的叫聲,沈崧頭皮發麻,趕緊爬到鎖住的籠子處打開。
籠子被打開,里面的小孩子早已清醒,臉色有點發白,正冷冷的打量著他。
“走吧。”沈崧想拽他,卻被他警惕躲開。
沈崧嘆了口氣,索性自己先退出去,讓他自己出來。
看沈崧退出去,他慢慢放松下來,主動爬出籠子。
很快,兩個孩子都爬出來,領頭老大哥簡直喜極而泣,想要拉住這小子。
小娃娃冷冷看一眼他伸過來的手,重重打了一下。
而后飛快的跑到沈崧旁邊,主動拽住沈崧的手。
沈崧驚訝,他還以為這小子看他不順眼呢。
料理了這幫略賣人,鄉役們便押著這幫暴徒回里正那去。
此時天便烏云翻涌,原本熱鬧的街道空空蕩蕩,出于安全考慮,沈崧三人也跟著他們一道走。
一路上,沈崧牽著小家伙,兩人都沒說話。
小家伙矮了沈崧一頭,兩個人雖然不說話,但沈崧知道,這小子偷瞄他。
在這小子又一次偷瞄時,沈崧率先轉頭,兩人突然對視,嚇得這小子趕緊把頭縮回去。
沈崧微微笑了下,逗小孩真的很好玩,這讓他內心積壓的郁氣散了些。
里正姓趙,家就在草市上邊,一行人疾步而行,很快便來到里正家。
沈成帶著兒子和中途醒來的侄子去謝過趙里正,兩個大人客套一番,隨后便告辭離開了。
剛走到里正家門口,便見一對身穿華服的夫婦走來,抱著方才救回來的那小子,對沈成道謝:“沈先生,多虧了令郎機智,留了線索,大伙才這么快搗了那歹徒老巢,但凡遲些,犬子就不知被拐到哪個犄角旮旯里去了。”
沈成掛上溫和的笑容,客氣道:“抬舉這小子了,不過是些小事罷了。”
風起的更大了,兩個長輩見天色不好,遂即不再客套,相互告辭離開了。
華服夫婦走后,沈崧眼尖的發現,他們原來站著的地方落了什么東西。
沈崧撿起它,認真端詳了一下。
這物件呈長鎖狀,翻到背面,能摸到上邊刻著歪歪扭扭的“川”字。
好像是那小孩的長命鎖,沈崧漫無邊際地想著,名字是“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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