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薛玟要去江東，謝衍和謝婉一起去渡口送他。

        江口風(fēng)很大，天還沒完全亮開，謝衍將江東余留的一些事情交代給了薛玟就在一旁看著江上美景，留給謝婉和薛玟兩人獨處的時間。

        “阿兄肯定很生氣，都怪我。”她對薛玟說，然后低著頭一臉沮喪。

        “你阿兄的性子你還不知道么。”薛玟拍拍她腦袋，“他光看著你哭，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又怎么會怪你。”

        “我想跟著你一起去江東，找找的那個玉玨。”她望著他道。

        “玉玨不難找。”他道。

        “怎么不問問你阿兄，讓不讓你去。”薛玟站在岸邊，船靠了岸，他招呼著不忙走，渡口風(fēng)大，他轉(zhuǎn)身伸手理了理她的碎發(fā)。

        “他定不會同意我再回去的。”謝婉轉(zhuǎn)頭看了遠處謝衍一眼。

        “去問問他吧，試試。”薛玟溫和寬慰她。

        這么一說謝婉覺得還是可以商量的，就跑去問了謝衍。

        謝衍看著她，又看了看薛玟，薛玟在岸上背著手看向他點點頭，想起昨晚和薛玟的談話，有些細枝末節(jié)的東西的確要謝婉去了才能解決，一時間松了口。

        “江東許多人都見過你的樣子，屆時不可胡來，一切聽薛玟的就好，可千萬守著你那莽撞性子。”謝衍拍拍她肩膀，鄭重的對她說。

        謝婉點頭，說知道了阿兄。

        薛玟走過來，再次跟謝衍道別，謝衍笑著回他，過不了多久他也會去江東的，讓他倆快些上船，又說謝婉貼身的東西會讓蘇銀帶去。臨行時還是再三囑咐，讓謝婉安安分分的跟著薛玟，不準惹麻煩。

        船在江上行的慢，謝婉憋了好久的眼淚，在看不到謝衍的時候落了下來，從前她以為自己討厭謝衍的，謝衍心性高傲，因為小時候看不起謝婉餓狗撲食的慫樣，很多時候謝婉其實一直不敢面對他。

        可是謝衍的才華，那樣一個雯華若錦的兄長，卻也是她所敬慕的，她想假如謝家人沒把她弄丟在撫州，這樣就能一直受到謝衍的照顧，能和謝暉一樣，大大方方的叫他阿兄了。

        可想到岑家，小時候岑母，岑父，岑蔣對她也是百般呵護，謝婉想把自己分成兩個人，一個在放在岑家長大，一個放在謝家長大就好了。

        薛玟從外面進來，見到謝婉一個人待著，傷心勁兒一看便知，思索著，坐到她身旁。

        一陣略涼的清風(fēng)拂過，謝婉回神，見到和顏的薛玟坐在那里，連忙收住眼淚。

        薛玟穿著官服，昨日淋濕了，謝府的下人麻利的漿洗了烘烤干爽，今日他才能穿在身上。

        “到了之后，咱們是直接去江東府尹那里嗎？”謝婉看他穿束好奇問。

        “嗯，圣上的旨意直接傳到了江東府了。”

        “若是你想去哪里玩，直接告訴我一聲，我忙完了便帶你去。”薛玟給她到了一杯水，遞給她：“落了淚，喝些水，江上風(fēng)大。”

        謝婉低頭，接過杯子小口小口抿著。

        “若是被圣上知道，阿兄包庇逃犯，會怎么樣？”謝婉不禁問到。

        “欺君之罪，是要砍頭的。”薛玟直接告訴她，看她臉色變了變，又連忙說：“你兄長，身居要職，為朝廷辦事十分妥帖，陛下也許會心慈，不過還是得看岑蔣。”

        “小婉，你在江東知道了一些事情，對嗎？”對著謝婉，薛玟可不想七拐八拐的試探，于是直接問她。

        “嗯……”謝婉發(fā)覺，一旦對著薛玟，花樣就沒地使了，只能老實回答，謝衍也說過薛玟的話有時候簡直是比圣旨還好用。

        “是岑蔣讓你去府尹面前申冤的嗎？”薛玟從一個淺顯的角度入手。

        謝婉看著他，搖搖頭“不是。”

        “那是另有其人？”

        謝婉點頭。

        “是西沙派的堂主護法姜睿嗎？”

        謝婉驚訝：“你知道？”

        薛玟神色不變，搖搖頭：“我猜的，姜睿所在的西沙派在九司有留案，我只知道他二十七日晚趕去江東城外九化寺救了許多差點被滅口的人。”

        謝婉知道薛玟機敏，能力超群，這些細枝末節(jié)也困擾不了他多久，說出來才對雙方都有益，于是將前幾日的事全盤托出，得勒等岑蔣那邊的人倒是只略略提了幾句。

        薛玟對劫糧案局勢在朝廷時就有了些頭緒，謝婉說出隱在水面下的事后，他更有了幾分把握，思索著怎么布局收網(wǎng)，將內(nèi)廷的那只手糾出來。

        船沒動了，謝婉問怎么了，薛玟拉她出去，她一眼就見到了不遠處理江與金江的交匯處，岸邊種著的大片碧色荷花。

        謝婉在船艙外問薛玟，這個時候怎么也有荷花開。

        薛玟立在船舷上看著的金江指了指南邊的方向說：“南邊金江來的水要暖一些，江東城與外界被祁山這座大山隔開，江水從這處缺口與離江匯合，是以當(dāng)?shù)氐幕ㄞr(nóng)，能在缺口暖水處反季種些荷花，吸引人來此觀看。”

        謝婉點點頭，贊嘆不已：“看著比宮里的還要美呢！”

        薛玟笑了笑，低頭看著坐在船舷上的謝婉，想起幾年前在宮內(nèi)的玉液池第一次見到綠荷的場景，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謝婉。

        什么是云泥之別？大概就是那時候的謝婉和薛玟之間的差距吧。謝婉是謝家唯一的女兒，被謝衍保護的很好。

        于他，謝婉是未來的妻子，是不可違背的圣意，是不可多得的機會，最初認識謝衍，他曾經(jīng)千方百計的想將謝婉拉進這場無聲的爭斗中來，最后在見到她后立即就放棄了那種想法。

        謝婉是干凈的，他不能將她拖進泥潭，他此時又陷入了內(nèi)心的斗爭，就像剛剛在船艙里，像審犯人一樣問她問題，不可避免的利用了她，之后還要利用她掣肘岑蔣。

        他看向謝婉，而謝婉正撐著下巴，坐在船舷上看著東邊。他見謝婉移不開眼，便直接讓船夫泊船靠岸，告訴謝婉從東市進城，謝婉玩心早就犯了，高興說好啊。

        東市的風(fēng)景美，許多來此的都是公子小姐。薛玟帶著謝婉走在街道上，引來不少人矚目。

        路上擔(dān)著擔(dān)子賣蒸糕的婦人，在路邊說：“公子大早上的，給小娘子買個糕吃吧，暖和的填胃。”

        薛玟看謝婉，問她想吃嗎？

        謝婉帶著斗笠，挽住他的手：“阿兄，我想吃。”

        薛玟見她玩心起了，說：“好，那阿兄給小婉買。”

        薛玟想到從前做的一個夢，他暗暗羨慕謝婉與謝衍的關(guān)系，做夢想著謝婉是自己的妹妹該多好，可現(xiàn)在他想的更多，他要娶她，讓她做自己的妻子。

        賣蒸糕的婦人見兩人穿著華貴，連著又夸贊兩句：“小娘子的兄長真好，長得俊俏，對妹妹也好。”

        “老板不知，她是我還未過門的娘子。”他難得不守禮，這會子說出這樣的話來，謝婉倒是有些臉紅。

        “喲喲，聽姑娘叫你阿兄我會錯意了，啊哈，眼拙眼拙了。”她盛出蒸糕，薛玟接過，給了她錢。

        那婦人看著兩人拉著手，聽口音不是江東本地人，怕是其他地方來游玩的小眷侶，有著互相稱兄妹的情、趣。

        謝婉跟著他，牽了牽他的袖子：“阿兄。”

        薛玟轉(zhuǎn)身，“怎么了？”

        “你走慢點呀。”她在后面開口，帶著些壞笑。

        薛玟步子慢了下來，捏著她手走起來，將那蒸糕給她，謝婉揭開霜花油紙，吃了一口。

        “薛玟”，她改了口，玩笑起來“我是你的妹妹，我怎么能嫁給你呢？”

        薛玟腳步一頓，抓著她的手緊了緊，有些鄭重：“你姓謝，我姓薛，我們不是兄妹，八月過后我們就是夫妻。”

        謝婉臉上表情有些怔，抿唇笑笑：“還沒見過你生氣的樣子呢。”

        沒來由的，他似乎嘆息一聲，薛玟拉著她走，“我不可能對著你生氣的，小婉。”

        薛玟竟很慶幸，謝婉不姓薛，若自己真愛上了個叫薛婉的妹妹，又是怎么樣的一副光景呢？

        他收回目光，帶著她繼續(xù)在東市里逛。

        “不急著去江東府么？”她這會想到了還有事要做。

        “嗯，陪著你玩一會吧。”他點頭，神色已經(jīng)如常了。

        “我們先去看看吧，等你忙完了在逛也不遲啊。”她停了腳步，這里有個岔路口，直走就出東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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