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間內。

        林嵐正在里間換著衣服。

        張妍和化妝師李可然和造型師孫桐三人坐在沙發上聊天。

        孫桐摸著下巴說：“本來跟小然還在擔心晏溫這個角色誰來接，沒想到因禍得福，居然能找到這么合適的。妍姐，牛!”她說著對張妍比了個贊。

        李可然因為妝面問題跟余婉婉鬧得很不愉快，還被余婉婉帶來的化妝師當面言語羞辱過。她入行十余年，形形色色的藝人見得太多，還是被氣得夠嗆，當場放話與余婉婉永不合作。昨天得知余婉婉辭演的消息，她拉著孫桐和助理小劉出去大吃大喝了一頓作為慶祝。

        她難掩喜色的贊同道：“《半月集》這小說還是我妹妹推薦我看的，我倆最喜歡的就是晏溫這個角色，天知道白導定了余婉婉之后我倆有多失望。她那定妝照要放出去，原著粉鐵定要跑一大半。現在這叫天隨人愿，皆大歡喜。”

        孫桐符合道：“不過真沒想到，原作者居然能這么貼合晏溫的形象。女扮男裝誒，要想好看又不出戲太難了，要是上個世紀的港圈那倒好說，現在內娛能找出一個符合條件的都費勁。沒想到素人里竟然有這模樣身段的，嘖嘖。咱劇組運氣好啊。”

        張妍聞言忍不住笑了：“可不是嘛，昨天我一見到她就覺得是個好苗子。這就是緣分啊，天時地利人和。昨晚上吃飯，向榆對她也是一見如故呢。原本還擔心余婉婉跟向榆不對付，影響劇組拍攝進度呢。這小林要能順利參演，可就不用愁這些了。”

        三人正聊得起勁，沈頤舟在外頭敲門。

        “請進。”三人異口同聲道。見來人是沈頤舟，張妍忍不住樂了。

        孫桐將角色衣服遞給他，見他邊打招呼邊眼神搜尋著什么，孫桐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圈，疑惑地問他：“頤舟啊，你找啥呢？”

        沈頤舟在三人的注目禮中，難得卡了殼。“沒、沒事。”

        瞧他羞窘，在場唯一知情人士——張妍出來解了圍：“小林在換衣服，等下就出來了。”

        孫桐和李可然對視一眼，似乎嗅到了八卦的氣息。雖然八卦對象是圈里出了名的寡王沈頤舟，但娛樂圈嘛，這兩人也是老油條了，又是白亭書老團隊，兩人就沒做糾結，不約而同地當做不知道。

        剛坐下，林嵐身著一身竹青色古裝從換衣間里推門出來，見沈頤舟在，她點點頭算打過招呼。

        幾人見她的裝扮都不同程度露出些滿意的神色。

        其實原本應該李可然幫著一起穿衣服的，因為現在的古裝為了板正有型都做了好幾層，頭一次穿不容易。但林嵐還是堅持自己穿，李可然仔細說明了穿衣順序，讓她去換了。

        孫桐起身走過去，見她穿的順序沒錯，贊賞的點點頭，心道她伶俐。又取來腰帶給她系好。

        “不錯，你跟原來的演員個子差不多，衣服也不用大改了。”說著將她按在化妝鏡前的椅子上，開始做造型。

        李可然將她的頭發散開，林嵐的頭發黑亮又柔順，但仔細觀察就能看到里面斑駁夾雜著白發，于是驚訝的問她：“這……小林，你這么年輕，怎么這么多白頭發啊？少白頭嗎？”

        沙發上坐著的三人聞言齊齊望來，林嵐抿抿唇，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平靜的開口答道：“小學的時候突然就這樣了。”

        李可然感覺自己提了個不太好的話題，她打了句哈哈將這話題繞過。

        沈頤舟卻在她眼神有一瞬間十分陰郁，帶著厭惡，雖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但他還是捕捉到了。

        他有種直覺，林嵐平靜溫和的表象下，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她似乎努力的壓制著什么，但依舊能看出她并不快樂。

        他知道現在兩人不熟，除了干著急，他什么都做不了。

        沈頤舟從小到大，第一次產生這種讓他手足無措的無力感。

        在孫桐催促下，他心煩意亂地起身去換衣服。

        晏溫的定妝照一共兩組，全披發和半束發兩種發型。李可然在林嵐系頭發的絲帶上得到靈感，在原定的全披發造型上臨時做了些改進。只將兩側頭發用同色絲帶束在腦后，又配了條天青色抹額。讓她看起來更符合晏溫男扮女裝雌雄莫辨的形象。

        發型弄好之后，她繞到前面開始化妝，擠了些妝前乳剛準備上臉，距離近的緣故，她看到林嵐眉間有顆針尖大小的紅痣。

        這個毫不起眼的紅點，讓她想起原著里晏溫這個角色的外貌描寫，她驚喜的問道：“小林，你眉間這一小顆紅痣…晏溫的外貌是完全參照你自己寫的對不對？那個晏溫推墳一夜白頭的情節也是……”她自覺失言及時住了嘴。

        林嵐聞言，如實回答：“是啊，我寫的時候不知道找什么參照，只好就近取材了。當然在原有基礎上，我有做很多美化，您看過原著是嗎？對不起，讓您幻滅了。”她不好意思的說。

        李可然急忙擺手，“沒有幻滅！”她重新拿起海綿塊，更加用心的給她上妝：“我和我妹都是書粉，我還是被她安利的，而且我倆都很喜歡晏溫這個角色，be美學，太好磕了！”

        林嵐聽了這話，笑得靦腆，“感謝您二位的支持，也謝謝你們喜歡晏溫。”

        “別客氣！《半月集》值得。一會試戲加油，你一定要拿下這個角色啊。”

        “好，我一定盡力。”

        李可然為她選了利落的劍眉，加強她眉宇間的英氣，增添了些凌厲。眼影強調眼窩，將原本清澈的眼神襯得有些陰翳。

        整體妝面重點調整了骨像，將原本三分英氣提到七分。已然是個清俊少年的模樣。

        李可然滿意地看著鏡子里的人，不禁夸獎道：“小林的造型可以說是今年我做過的所有古裝造型里最成功的一次了。”

        她轉動椅子，頗有得色地展示給在旁等待的幾人看。

        “怎么樣？”

        張妍和孫桐不住點頭。

        換好衣服的沈頤舟坐在她旁邊的化妝椅上，化妝組的助理小劉正給他粘頭套，聞言看向林嵐，目光溫柔。

        她的確適合古裝扮相，可謂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好俊的小郎君。”孫桐稱贊道。

        大家的肯定讓林嵐心下稍安。

        “小林啊，我說信我的沒錯吧？瞧瞧，多合適。我去叫白導過來啊，等等。”張妍說著急忙出去了。

        不一會兒，張妍帶著白亭書和攝影師和攝影助理進了屋，白亭書細細將林嵐打量一番，滿意地感嘆：“小林真是很合適古裝扮相啊！”說完扭頭吩咐攝影師開始準備拍定妝照。

        連搭背景帶安置拍攝裝備，十幾分鐘的功夫就搞定了。

        道具組的工作人員將晏溫的隨身之物——放置藥丸的香囊、腰間的玉佩以及從不離手的折扇交給林嵐。

        在幾位工作人員的協助下，從頭到腳穿戴整齊，林嵐在布置好的拍攝幕布前站定，開始按照攝影師和白亭書的指令完成拍攝。

        在眾人目光中，她仿佛回到過去那些成為眾矢之的的場景。她開始恐慌，掩在袖子下的手不受控的發起抖來，她用老辦法，狠掐了自己一把，痛感暫時抑制住顫抖。

        但緊張讓她的表情動作變得無比僵硬。

        看著攝影師面露難色第三次搖頭。她聲音艱澀的開口，請求拍攝停一下讓她找找感覺。

        白亭書安慰她別急，頭一次找不到感覺很正常。面對大家的耐心，讓她十分羞愧，覺得自己沒用得緊。

        這時，沈頤舟手里拿著杯飲料過來。

        走近了，她眼里的瑟縮慌張無所遁形。沈頤舟心頭一緊，抓過她的手腕，將飲料杯遞給她。伏低身子，直視她的眼睛溫聲說：“是烏龍茶，趁熱喝。”

        手里的紙杯透出暖意，她才發現自己的手冷得發僵。聽話的咽了幾口茶，烏龍茶特有的香味讓她心緒平和下來。

        “謝謝。”她勉強露了個笑。

        許是離得近，他敏感的注意到她手部輕微的顫抖。他沒做猶豫，直起身子跟白亭書打了聲招呼：“我倆出去一下，給我五分鐘。”

        說完又看向她，伏低身子低聲說：“跟我來。”

        見她不明所以地點點頭，他輕輕的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帶出了化妝間。

        兩人來到走廊盡頭站定。林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好奇地看著他。

        沈頤舟見她微歪著頭，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寫滿疑惑。他被盯得大腦空白一瞬。

        她真的好乖啊……

        念頭閃過，他說：“有個辦法能讓你不那么緊張。”

        “什么辦法？”

        “等下回去，你先閉上眼深呼吸幾次，盡可能讓心靜下來，清空腦子里雜七雜八的想法之后，盯住相機鏡頭，保證你的視線里只有鏡頭那一個點。你可以想晏溫這個角色，可以想劇本，也可以想像對面的鏡頭是跟你對戲的演員。記住，現在的你，就是晏溫。”

        他像個循循善誘的老師一樣，林嵐沒有在他臉上看到任何嫌棄或厭惡。

        他是真心在幫我的。她這樣想著，垂下眼簾，小聲地復述一遍他的話。抬頭沖他感激一笑，說：“我記住了，多謝你。”

        他俯低上身平視著她，溫聲說：“別客氣。我第一次拍雜志的時候也會緊張僵硬，很正常。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也別因為一次嘗試就否定自己，我知道你可以的，你也要相信自己。”

        “嗯，好。”對上他溫柔目光，她呆呆地點了點頭。

        兩人回到化妝間，張妍拍了拍她的后背，白亭書等人的目光中有著明顯的安撫之意。

        她向眾人道過歉，重新開始拍攝。

        按照沈頤舟教的步驟，她心中默念著晏溫的臺詞，將自己切換到晏溫的角色狀態，想著昨晚觀察沈頤舟得到的動作特點。果然拍攝順利起來。

        鏡頭后，攝影師終于滿意地點頭，顯示屏前的白亭書等人也都松了口氣，李可然小聲跟身旁的張妍說：“還是妍姐你的眼光毒啊。小林還真是個好苗子。”

        “那必須的，就看一會試戲結果了。”張妍也替林嵐緊張，她能看出林嵐對這件事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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