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試戲
近一個小時后,兩組造型順利拍完,林嵐挨個給攝影師和其余工作人員道了謝,現場開始忙著拆除背景板等道具。
李可然給林嵐換好黑白斑駁的假發套,重改了妝,唇色化得更為蒼白,手上也仔細地化上細密的傷口。
一旁沈頤舟的造型也快完成了。
在等沈頤舟的過程中,白亭書招呼林嵐坐下,笑瞇瞇地說:“小林啊,剛才表現不錯,眼神控制得很好,一會兒試戲別緊張,保持這個狀態。”
林嵐點點頭,來自導演的認可給了她極大的鼓舞。
這時有人來叫白亭書過去,說是制片人來了。白亭書轉頭給了林嵐一個鼓勵的眼神就起身出去了,順便帶走了一干工作人員,只留下還在化妝的李可然。只剩三人的化妝間瞬間安靜下來。林嵐從背包里翻出劇本,帶上耳機聽著昨晚的錄音,嘴里念念有詞,練習著臺詞斷句和重音。
不一會,沈頤舟做完妝造,來到她面前蹲下。林嵐摘下耳機,待看清他的樣子,她愣住了。
只見沈頤舟身披玄色大氅,白玉冠束著高馬尾,劍眉星目,眉眼深邃溫柔。
眼前人與想象中的匡更莫漸漸重合,她忍不住伸手想要觸碰他,以確認不是幻覺。
沈頤舟見她出神,便眼含期待地看著她。
林嵐的手離得越來越近,沈頤舟聞到她手腕內側淡淡的花果香味。
在離他的臉還有一公分左右時,白亭書說笑著推門進來,來人的說話聲讓林嵐及時回神。
她慌張地縮回手,轉開眼不敢再看沈頤舟。
沈頤舟臉上掛著明晃晃的失望神色看向來人。
白亭書一推門進來就看到這幅景象,心道自己壞了事,但身后還跟著兩個人,他只能頂著沈頤舟山雨欲來的眼神,硬著頭皮走了進來。
“咳,呃……”這尷尬的氣氛讓白亭書不知如何開口。
只見兩人站起來。
目不斜視又一臉平靜的林嵐,與一旁欲言又止、目光灼灼,眼里只有她的沈頤舟。
這場面真是……既詭異又尷尬,還有點好笑。
白亭書想笑又不敢笑,一時卡殼。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林嵐跟沈頤舟并肩站著,身旁的視線灼熱又難以忽視,她不敢回頭看,只能與對面三人大眼瞪小眼。于是她出聲提醒:“白哥。”
林嵐的聲音讓他想起來意,側身介紹道:“那個,介紹一下。這位是咱們這部劇的總制片人陳雅君陳姐。陳姐,這就是原著作者林嵐,也是現在晏溫一角的候選人。”
“您好。”林嵐上前與陳雅君握了握手。陳雅君打量著她,眼神亮了亮,不由轉頭沖白亭書點點頭。
白亭書松了口氣,他明白陳雅君這是滿意的意思。
他接著說:“這位是故夢山河游戲公司老總喬景煦喬總,這部戲的贊助商。”
“您好。”林嵐與這人握過手,她剛要松開,對方卻突然握緊。
她掩下慍怒,維持著禮貌微笑抬頭看去,才發覺眼前年輕俊朗的男人看著有些面熟,但她無暇細想,又試著抽手,沒成功。
而喬景煦則一臉意料之中的奇怪笑意仔細打量著她的臉。
饒是自認擅長掩飾情緒的林嵐,此時臉上的笑也淡了淡。
兩人握手時間過長,白亭書和陳雅君面面相覷,一旁的沈頤舟出聲打破尷尬局面:“喬總您好,沈頤舟。”
林嵐明白他是在為自己解圍,心里感激,但剛才的失態讓她到現在都不敢直視他。
喬景煦不得不松開手,與沈頤舟握了握:“你好,喬景煦。”
這次倒是一觸即分。
白亭書趁機插話道:“該試戲了,走吧各位。”說著給沈頤舟使了個眼色,帶頭出了門。
喬景煦臨走時意味不明的望向林嵐,見她毫無反應,他面色僵硬一瞬,抬步出去了。
沈頤舟和林嵐跟著出去。到了片場,由于只是試戲,沒有現成的竹屋,所以找了晏溫在將軍府的臥房作為試戲地點。
房間里一切設備已經安置妥當,白亭書等三人坐在提前安置好的一排椅子上,前面是顯示器。林嵐領了血漿包在紅木小桌旁坐下,閉上眼,所謂一回生二回熟,她很快調整好狀態。
她向白亭書的方向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
隨著“action”的口令響起。她睜開眼,眼神已經變得渙散無神,動作也不再端著。
她端起桌上的酒壺,動作不穩的給酒杯里倒酒,伴隨著壓抑的咳嗽聲,幾杯『酒』下肚,她的脊背漸漸垮了下去,儼然已是一副醉酒之態。她單手撐著頭,蒼涼地笑了兩聲,又不受控的咳起來。
這時房間門被大力推開,匡更莫(沈頤舟)大步走進屋內,一眼看到桌邊的清瘦背影,他臉上的急切慌張在看到晏溫那一頭花白頭發的瞬間變為震驚擔憂。他呆在原地,似是怕嚇到她,只輕喚一聲:“阿溫。”
晏溫(林嵐)的身子瞬間僵住,聲音顫抖又不可置信的說:“表哥?……咳!”意識到自己沒資格再叫他表哥,她哽住了,強行壓抑的咳嗽讓她的身子微微顫抖,始終不敢回頭看他。
(以下『』表示角色)
『匡更莫』見她這幅模樣,握了握拳,快步走過去,不容拒絕的用力將她轉過來,可她低著頭不看他,他在她面前蹲下,一臉痛惜的撫上眼前滿含絕望的臉,不禁紅了眼眶。還沒等他開口。『晏溫』猛地起身,步履不穩地向門外逃去,卻被『匡更莫』及時拉住,她用力掙扎幾下,可醉酒加上風寒發熱,讓她根本沒力氣。她鼓起勇氣抬頭看著他,“放、放開……咳咳咳咳咳咳咳……”沒等說完,壓抑地咳嗽溢出。
『匡更莫』動作熟練地拍拍她的背,單手摘下她腰間的香囊,卻發現是空的。他從里衣里摸出藥瓶,將藥丸倒在手心要喂她服下,卻被她躲開。他就像兒時一樣,輕聲哄她:“阿溫,聽話,先服藥。有什么話我們坐下來談,好不好?”
『晏溫』以袖掩面,低低的咳嗽,被抓著的手又在往外抽。以固執的姿態無聲拒絕了他的提議。
『匡更莫』見她這樣,二話不說將她扛起,『晏溫』認命般沒有掙扎,咳嗽讓她腦仁生疼。將她放到榻上,堵在榻前,熟練的將藥丸塞到她緊抿的唇里,又將自己的大氅解下給她系上。難掩疲憊的勸道:“阿溫,這幾日奔波,哥哥很累,聽話好不好?跟我回府吧,母親很擔心你。父親的事不是你的錯,我們不曾怨你。”
他顫抖著手想摸摸她的頭發,往日里齊整的頭發此時全部散開,當中白發更是刺目至極。他寵著長大的『晏溫』不該是今日這幅行尸走肉的落魄樣子。
『晏溫』見他盯著自己的頭頂,手停在半空遲遲未落,她往里縮去,離他遠了些,從袖里抽出折扇掩了面。她蜷縮在袖里的手握得死緊,看著疼愛自己多年的哥哥,眼神落寞疲憊,面色憔悴。靴子袍邊磨起毛邊,零星濺著泥點,不復往日瀟灑整潔。一時心下愧疚更甚,酒意似消了些。她猶豫著開口:“我……回不去了。你走吧,咳咳咳咳……”
她緩了緩,接著說:“算我求你,就當『晏溫』死在八歲那年吧。咳咳咳咳咳,事已至此,我再無顏見你們。即便你們不怪我,但我怎能不怪自己……請咳咳咳吧。”說著伸手向門,逐意明顯。
『匡更莫』早知她的心結非一朝一夕能解,不跟他走也在他預料之中,可他沒想到『晏溫』會一夜白發,身體也垮得不像樣,咳疾竟更甚于兒時。心道不能再拖了,多說無益,他伸手想要抱起她強行帶走。
『晏溫』被嚇了一跳,猛得咳嗽起來,想要掙扎,剛一用力推他的手臂,『匡更莫』這才看到她滿是傷痕的手,他動作一滯,不由得松開了她。
『晏溫』卻突然喉頭一甜,伴隨著咳嗽,扇面上綻開鮮紅血點。她忙拿出手帕掩住口鼻,收了扇子。又向榻里縮去,強裝無事地冷漠開口:“你回去吧,我走不得。”
『匡更莫』見她這樣,只好又勸,語氣堅決:“你我一同長大,是我的親人,要我如何能狠心丟你一個人不管?你有心結我理解,想離開匡家我也可依你,但需得跟我回去調養好了身體,我便放你走。”
說著彎下腰去捉她,掙扎下他無意間扯下了手帕,只見上面殷紅血漬,如遭霹靂,不由得慌了神。伸手抓住想要逃走的她,又驚又氣,顫抖著問:“你、阿溫!你可知這咳血意味著什么?!你怎能這么不愛惜自己啊!”
『晏溫』一通掙扎下來已經精疲力盡,似是酒意上涌,她笑了兩聲,猶如杜鵑啼血,聽起來滿是絕望,開口道:“表哥,我,咳,對不起姑父、咳咳咳對不起匡家,我有何顏面面對你們?”
說著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瞧,我身上流著『晏初堯』那罪惡骯臟的血,咳不盡,吐不完,干凈不了。咳咳,活著對我而言,本就是種痛不欲生的折磨。晏初堯的所作所為,自始便定了我的宿命。我這個,咳咳咳咳,呵,女兒,對他來說連路邊的爛泥都不如。更何況他害死那么多人。這些罪孽,父債子償,本就要由我來擔的。只要我活著咳、就必須背負著自責、愧疚與罵名度過往后余生,這是何等折磨?況且咳咳,若被皇帝發現我在將軍府,于匡家將是又一次滅頂之災!”
她笑得勉強,咬牙勉力接著說:“表哥啊,你可知,咳咳,要抹去一個人的存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了她。如今這幅油盡燈枯的身子,咳咳咳咳咳,于我是再合適不過的。求仁得仁,我不懼死,也該死。”情緒激動,氣血上涌,她邊說邊咳,唇角漸漸溢出血來,一滴一滴濺在地上。
『匡更莫』抓著她的手不住顫抖,卻動作輕柔,替她拭去嘴角鮮血。紅著眼搖搖頭,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無助,不肯接受現實。
見他如此,她笑得愈發凄然:“表哥,咳咳咳,無需難過,我能偷生這些年,也夠了。匡家的大恩,我唯有來世再報……”
『匡更莫』聽著她的話,不覺落下淚來,『晏溫』抬手替他揩去,目光悲慟而不舍,手指冰涼,語氣溫柔:“表哥,聽我的勸,你回去吧。”
說著,踉蹌著往門口推他。
『匡更莫』抓著她的手放在耳邊,強忍痛苦道:“阿溫,父親已逝,失去至親已經讓我痛徹心扉,怎能連你也離開我?哥哥求你,跟我回去,我一定能找到救你的辦法!圣上不會知道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對上他祈求的目光,『晏溫』怔怔地滾下一行淚,神情痛苦而無奈,語氣艱澀:“表哥,醫得了病,咳,醫不了命。還有意歡和姑母陪著你……咳!我……”還沒說完,她吐了一大口血,眼前一黑,意識頓失,向前載倒下去。
『匡更莫』急忙接住她,“阿溫,阿溫!”觸到她體溫滾燙,他一摸她額頭,才知是高熱。忙抱起她向門口跑去。
“cut!”在場眾人的鼓掌聲響起,白亭書滿臉贊賞,身旁的陳雅君紅了眼睛,而喬景煦則緊盯著沈頤舟懷里的林嵐,眼神發亮。
林嵐睜開眼,表情空白。
她緩了一會,整理好情緒和表情,準備從沈頤舟懷里下去,卻見他目光沉沉的盯著自己,眼神里有難過心疼,還夾雜著些許探尋的意味。
她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以為他還沒有出戲。所以小幅度地掙扎了一下,那雙抱著她的手臂還是很緊,禁錮意味明顯,絲毫沒有讓她下去的意思。
她環顧眾人靦腆地點頭笑了笑,看著大家臉上的贊賞和肯定,她不禁羞紅了耳朵,抬手拍拍沈頤舟的手臂,小聲說:“頤、頤舟,結束了,放我下去吧。”
沈頤舟聞言,眨眨眼睛,看她眉頭微微蹙起。他做了個深呼吸,借此強行壓下心底翻騰的情緒。緊抿著唇,斜了身子平穩的將她放下。
林嵐見他的衣襟被她蹭得凌亂,強迫癥發作,便也沒多想抬手替他整理好。
沈頤舟低頭看著她,神情溫柔,伸出食指擦掉掛在她下巴上的淚珠,欲言又止。
林嵐被嚇了一跳,忙轉過身。
她心道沈頤舟怎么還沒出戲。
白亭書鼓著掌過來,遞了瓶水給她,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輕快:“小林啊小林,你是什么小天才,真是頭一回演戲?眼神掌握的恰到好處啊!”
林嵐理了理耳邊散落的頭發,有些緊張的點點頭,開口:“真的頭一回。還、還可以嗎?”
陳雅君紅著眼眶走過來,接過話笑著說:“必須可以,相當可以啊!小白,可以拍板定了,晏溫這角色非她莫屬啊。你倆這段演的,都快給我看哭了。小林,眼神表情都做得很好,特別好。”說著也拍了拍她的肩膀。
“謝謝您。”林嵐摸摸后腦勺,笑得靦腆又害羞。
沈頤舟客氣地笑笑,從她手里抽走水瓶,擰開蓋子,重新遞給她。順便揉了揉她的頭頂。林嵐顧著喝水,血漿的味道實在談不上好,所以并沒有留意他的小動作。
不遠處的喬景煦正打著電話,正好看到這一幕,他瞇起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白亭書因陳雅君的話徹底安心心。
這下順利解決了選角問題,他看向手表,已是將近下午兩點了。
他揚聲說:“走吧,今天大家辛苦。都過飯點了,我請大家吃飯!”
一聽這話,在場的工作人員歡呼不已。這時,喬景煦走到林嵐旁邊站定,對幾人笑著說:“白導,今天趕巧,我做東,剛才已經訂好飯店了。”
白亭書也沒過多推辭,客套幾句也就應下了。
林嵐覺得喬景煦離自己有些太近,她不動聲色地往沈頤舟那邊挪了挪,沈頤舟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不由得開心起來。
而喬景煦也發現林嵐躲避他的動作,他臉上的笑僵了僵。
沈頤舟注意到喬景煦看林嵐的眼神,讓他覺得很不舒服,于是想找個理由帶她先行離開:“那我帶林嵐先去換衣服,應該要很久。你們先去飯店吧,我們倆收拾好再過去。”
“好,去吧。快點啊。”見白亭書和陳雅君沒意見,他沖幾人一點頭,林嵐也禮貌道別,兩人便一起出去了。
見林嵐離開,喬景煦也尋個由頭離開。
白亭書和陳雅君則留在片場聊天,等著其余工作人員收了尾再去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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