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念睡了不知多久，突然，一陣清脆悠遠的鐘聲響起，由近及遠，由遠及近，讓她直接坐了起來。

        她揉了揉眼睛，發現屋子里還是昏暗的。

        “到點了，快起來了。”豐煥看見王念坐起，提醒她。

        王念連忙換上新的門人服。衣服樣式很簡單，是褐黃色的，聞起來有一股在太陽下曝曬過后留下的味道。

        院子里有個大水缸，圍著小院的幾間屋子中的十幾個女孩子都從缸里取水。

        王念抓緊時間簡單洗漱了之后，就順著人流，來到明堂前的庭院中站好。

        曾陸很早就到了，她的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而后說：“挺好，都到了。走吧，我們先去吃飯。”

        曾陸再一次取出了她的小船，這一次，再也沒有女孩在上下船時猶豫了。

        她們再一次來到了廣場上。曾陸找到了一處空地，領著眾女孩坐下。

        曾陸舉起了一個紅色的木牌，很快，有門人過來，問清了人數后，去為她們安排飯了。

        在這個空隙中，曾陸挨個和女孩子們聊天。

        “怎么樣，昨天睡得好不好？”曾陸隨便問了個女孩子，正好問到了劉又弦。

        “好。就是，有些緊張。”劉又弦因為曾陸突如其來的聊天，也感到有些心慌。

        “怎么還緊張呢？”曾陸又問。

        “……”劉又弦垂下頭。

        因為她會表現得不行，早晚要被刷掉。

        她出身于修真世家遠支，家中勢弱，但是，在修真一道上，她還是能享受到大家族的便利，很小就測了資質，并且一直在族學中學習。

        她很清楚，自己資質糟糕，頭腦也不聰明。即使在參加選拔前，她已經學過很多修真知識，但最終她能不能進入靈修門外門仍是個大問題。

        “別想太多，好好干就行。”曾陸對劉又弦說。

        她選拔門人的工作干了幾十年，多少能猜出眼前這個靦腆的女孩欲言又止的究竟是什么。她結束了和劉又弦的對話，走到下一個女孩子身邊，以減輕劉又弦的壓力。

        下一個女孩子正是王妍。

        “怎么樣啊？”曾陸笑瞇瞇地問。她對這個小姑娘有一點印象，記得她和她妹妹都挺活潑的。

        “我也緊張。”王妍有點顫抖。

        “那你緊張什么呢？”曾陸還納悶了，這孩子看著大大咧咧的，怎么緊張得抖起來了，“不至于吧？又不是叫你們上刀山下火海，真沒必要。”

        “曾師姨，那我們今天做什么呀？”

        “早飯還沒來呢，就想這么多？”曾陸笑了，不過她還是回答了王妍的問題，“今天啊，你們要去的是演武臺。這兩天呢，你們還不用學什么。只需要走到演武臺，再走回來就行了。”

        劉又弦臉色發白。

        “這么簡單？”豐煥忍不住問。她被母親打包扔到了靈修門，對具體要做什么一無所知，所以，一直留心聽著曾陸說話。

        “你可能不怕，但對絕大部分人來說，這并不簡單呢，”劉又青接話，她所在家族是靈修門附屬家族，對于靈修門的選拔流程非常熟悉，“你知道從我們現在的這個廣場到演武臺有多遠嗎？”

        “多遠？”豐煥問。

        “單程六十里，往返那就一百二十里啦。”劉又青說。

        “這……”王妍聽了，心中不安。

        眾人的視線不由來到了王念身上。她們進行這個往返頂多受點罪，堅持一下還是有可能的。而王念能不能完成往返都是問題。畢竟，她只有六歲，也從沒有修煉過。

        這時，一個門人挑著飯桶和碗筷，放在了曾陸身邊。

        曾陸起身給女孩子們盛粥。

        粥做得很良心：米很多，摻了肉，而且還管夠。王念吃得很滿意。

        “大家一邊吃一邊聽我說，”曾陸站了起來，面向女孩子們，“今天，你們的任務就是走到演武臺。如果你們能在今天之內到達演武臺，那么你們就能在這個項目上拿到優秀的評價。如果你們今天沒有到，但在兩天內到了演武臺，那就可以得到合格。而如果你們中途放棄，或者無法在兩天內到達，那么，你們就會直接喪失資格。我說得夠明白了吧？”

        說完，曾陸掃視眾人，看到一個女孩子捧著碗一口也沒吃，便對她說：“趕緊吃一點，不吃的話你根本撐不下去。”

        另一個女孩子受到此話鼓勵，充滿希冀地抬起頭，問曾陸：“曾師姨，我可以再吃一碗嗎？”

        “你就算了。孩兒啊，你已經吃了兩碗了……”曾陸扶額。

        “哦。”女孩失望。

        吃完飯后，眾人便出發了。

        走得快的走在了前頭，走得慢的就落在了后頭。

        王妍拉著王念，兩人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其他人超越了。

        王念努力走啊走，但就是很慢。她自己慢也就罷了，還拖累了王妍。

        王念開始認識到事情的殘酷。

        “姐姐，你先走吧，我一個人慢慢走。”王念忍不住說。

        “不行！”王妍死死攥著王念的手。

        兩人從太陽沒有升起的寒冷早晨走到了陽光普照的上午，因為她們走得太慢，所以路上根本見不到人。

        王念心里很著急。經過這些天的耳濡目染，她已經知道了仙緣事很重要的，要是姐姐因為自己而喪失了得到仙緣的機會，那她真就是世上最討厭的妹妹了。

        “姐姐，你走吧。”王念說。

        王妍沒有回答。她心中也在掙扎。

        是放棄妹妹還是和妹妹一起走呢？

        放棄妹妹，她就省掉了一個大負擔，就可以走得很快，有極大可能在規定時間內到達終點。可是，妹妹這么小，王妍要是放棄了她，那她在這么長的路上遇到危險怎么辦？

        昨晚，王妍就聽到她的舍友說過，靈修門駐地附近不是絕對安全的，她們平時要小心。王念這么小，遇到危險更是毫無還手之力。

        可是，如果不放棄妹妹，那她們兩個必然都會被淘汰。

        王妍回憶起臨行前全家人的期待，回憶起過去日子中財主家對她們家的欺壓，也回憶起了父母每天的勞苦和對她的寵愛。

        不，她不能辜負全家人對于仙緣的期待。

        她一定要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修士，打跑那些欺負她和她的家人的人。

        她和妹妹至少要有一個成為修士，不然，王家該怎么辦呢？

        既然有改變命運的機會，為什么要任由它白白溜走呢？

        王妍掙扎了幾番，最終下定了決心。她帶著王念走到了路邊的一棵柳樹下，然后停了下來。

        “姐姐，快走吧，你要來不及了。”王念說。

        王妍抱抱她。

        “我走了，你要小心。”

        “嗯嗯。”

        王念一邊在樹下歇息，一邊目送著王妍遠去。

        過了一會兒，王妍走到了一片林子中，王念再也看不到她了。

        王念自知已經拖累了姐姐很久，此刻，她只希望姐姐能夠走得快一點，千萬要在今天之內走到。

        歇息夠了，王念站起來，又踏上了道路。

        這路直通演武臺，是由一種灰色的石頭鋪的，早已被多年來往來在這條路上的人擦得锃亮。

        王念邁開大步子，然而，她的大步子也只是挪動。

        她早就走得腳疼，此時，她已經沒有了知覺。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要走下去。反正，她也不可能到，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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