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叫她畜生的疤面男此刻的目光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他臉上每一道褶子仿佛都在罵阮妱臟東西,每一束厭惡的視線都在控訴阮妱玷污了他家少谷主。
阮妱:大可不必jpg
阮妱承認作為一個反派美男子,即便還沒看清臉也知道段淮確實長得好,但她現在無心無力志不在此。
她真的只是想茍著而已!
周遭靜無聲息,在場的圍觀群眾似乎都做好了準備等阮妱血濺當場了,有準備更充足的,往后退了兩步,以免血濺到自己身上。
阮妱顫抖的手還抓著從男人腿上撕下來的一片白色碎布,心里悔恨交加:堂堂一谷少主,怎么穿的這么次!
她一時不知道,究竟還該不該說醞釀好的那句救命。
說吧,氣氛好像不太對勁,不說吧,她好像馬上就要死了。
畢竟她手里方才握著的小腿肌肉,從布條裂開處肉眼可見地緊繃起來,而這小腿和碎布的主人始終不發一言。
作為全書最大反派,段淮在《逐浪江湖》里人氣高得離譜。少年孤傲,天賦異稟,清冷如山巔上一捧皚皚冰雪,就連阮妱也最喜歡這個角色,她唯一覺得拉胯的就是段淮對女主陸嬋雪莫名其妙的感情線,所謂智者不渡愛河,為女主犧牲了許多的段淮在后期犧牲的越來越多,且輸得越來越慘,看起來屬實不太聰明,可他黑化后的瘋批樣實在太帶感了,在美強慘和瘋蠢狠之間反復橫挑,明朗少年越陷越深逐漸癲狂的過程將他的內心撕裂給人看,看客們慣于為山巔落雪被踩踏停駐目光,直到落雪化成污水,污水干涸成鞋底的一;。
比起金手指大開,輕輕松松就滿級的主角周行川,阮妱更喜歡段淮這個悲情角色,看到女主利用他助男主練成名招時,看到他費盡力氣為女主尋到解藥卻被男主輕松撿漏時,看到女主聯合江湖各派違心假意只為殺他時,阮妱都為段淮忿忿不平了很久。
這些紛雜的思緒讓阮妱心里的恐懼少了許多,甚至眼神都有幾分慈愛,余光里的男人身如玉樹,墨發瀑灑于整個背部,端得瘦雪霜姿,唯獨一身月白衫質地舊樸,滿是線頭,與他周身氣質極為不符,她將低垂的頭抬起一些來,只看到段淮緊繃的一個下頜,他正冷著臉在太陽底下漏出一塊白嫩的小腿站得筆直而冷傲,那白嫩小腿上結實的肌肉看得阮妱都眼神變質了。
慢著!阮妱克制著將變質的目光收了些,看書時作者一直刻畫段淮素來大手大腳,追求品質,尤其身上穿的,什么錦緞云紋出場必要提上幾筆,唯一一次穿著破舊回谷是遭人襲毒不得不棄去原本穿的一身隨便找了換的,而遭人襲毒的前情是他剛滅了人家的門。
滅門……那不就是他少年狠辣成名的那一著!
說起來,這和阮妱如今在野渡谷得到的對待也算相關:野渡谷谷主段承安的第一任妻子阮喚云原是阮家的養女,后成為阮家尋求野渡谷清除政敵的回報,阮喚云嫁給段承安后沒過幾年便與來訪野渡谷的高天堯有了私情。平葉各派參與的武學大戰前夜,阮喚云將野渡功法前六式出賣給高家,殺死段承安的老母后一路叛逃出谷毀名去姓成了高天堯的新婚夫人。大戰過后段承安五臟六腑俱傷,一身功力盡廢,段淮甫一出關便面臨著祖母慘死,父親慘傷的場面,他以一己之力撐起了野渡谷,十八歲便獨自沖到高家,在周歲宴上殺死了阮喚云與高天堯的兒子,并將高天堯剛過百歲的老父心脈震斷。
不知道后來如何會傳成滅門的,但對于高家來說,傷老失小,確實無異于剜心,偏偏這十八歲的少年人冷血冷性,當著賓客的面做完一切丟下句“兩清”就轉身離開了。
段淮是個瘋子,且知道如何發瘋才更讓人恐懼。
阮妱面如死灰,她開始計算自己要有幾條命才夠段淮殺的。
其一,她是阮家人,這大仇怎么都有她一份光沾,其二,在段淮穿著一身自認很跌面子的衣裳匆匆趕回谷的時候被她截下來撕破,無異于在人前壞他形象,這對于一個端慣了姿態,殺人不眨眼的反派來說意味著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阮妱算在雷區蹦迪了很久,正處這么個地獄開局,只能看著段淮冷傲地抽出了腰間佩劍,提起懸在她頭頂,她一動也不敢動。
看別人穿越,都有系統金手指什么的,輪到她連個能出主意的鬼都沒有。
阮妱嗓眼發干,耳朵里嗡嗡作響,周邊不知道是停棲了什么鳥雀,叫聲尖利哀轉,像是特地給她送行。
堪稱本書最大反派的人,門派大家避之不及的魔頭,如今就抽劍站在她面前,一副要將她除之而后快的架勢。
為了抑制渾身發抖,阮妱不自覺吞了口水,只感覺頭頂的劍更重了。
什么叫達摩克利斯之劍?
“那個……這、這布料竟摸起來糙中有細,剛而不柔,我只是借來隨便看看。"
"天見涼了,看完了我幫你縫上,晚了就老寒腿了,針線盒可否借用一下?”
求生欲使人勇敢,使人機智,使人胡言亂語。阮妱說完,能感覺周圍死一般的寂靜,這么多人竟連吸涼氣的聲音都十分整齊。眾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畢竟從未見過這么急不可待求死的。
段淮冷面如霜,正垂目看她,如一尊沒有喜悲的神佛,說話聲帶些疏離的少年氣,尾音于迷茫中微微上揚,“你要幫我縫衣?”
一句話是聽不出什么情緒的,偏偏又隱隱落著壓力,迫人答問。
阮妱下意識想點頭卻發現這個動作如今做起來太危險,冒著滅頂之災欲哭無淚地拖著顫音輕輕“嗯”了一聲。
“如此!倍位摧p聲說著,聽這好商量的語氣,阮妱忽然有種錯覺,覺得自己又行了,多活會兒也未必不可能。
卻又聽段淮繼續道:“縫衣的針線野渡谷沒有,不過崖底刑房倒是常用一種,雖然用來縫補斷肢碎尸的,用途也差不離……”段淮說著,阮妱還沒看清他的身子怎么動的,就感覺他的氣息近在咫尺,如他的人一般清冷,薄薄的打在她面頰上,帶著一股子森然涼意緩緩說出幾個字來:
“怎么,你需要?”
得,活不了了。
“呃…”阮妱硬著頭皮回話,“既然縫不了,那是你收著還、還是……”
“不要了,你留著路上用!鄙俟戎骱苁强犊。
路、路上……
阮妱聽到自己血管里滋滋凍起來的聲音,約莫是頭頂那劍尖渡過來的涼意,涼到腳底了,這時她聽到身后那個彪面大漢正熟練安排:“把石塹機關預備好,少谷主又得用了,跟下邊的人說一聲,別像上次一樣不好好看著,人掉到碎石上,那些個烏漆嘛黑的尸體縫著都費勁兒。”
阮妱徹底聽不下去了,事到如今不得不劍走偏鋒,她一咬牙再度撲到了段淮面前,捧著那塊碎布,淚水啪嗒嗒落下,滑過嬌美的小臉,聲音包含經年滾熱,響徹山谷:“那就勞煩少谷主在我上路之前給簽個名吧!”
胡六和疤面等人驚呆在原地,這丫頭該不會是嚇傻了吧?
阮妱并不理睬驚訝的眾人,自顧自說開了:“事到如今不瞞少谷主,自從十年前我一睹少谷主風采,從此便傾心難抑,神魂俱往,我對少谷主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而不可收拾,聽少谷主一言,勝讀十年寒窗,看古今風流人物,還數少谷主!能在此間見到您,真是小女子一生之榮幸,若沒有抄家,定要燒香祭祖,感謝先輩積下陰德……”
還好她不久前剛看過電影里的拍馬屁橋段,順口就說了。
胡六傻眼,招手讓順子小聲湊近:“路上幾日她有說過這么多話么?”
順子低聲說:“今早她跟我說被家里苛待活了十七年沒吃過一頓飽飯,她說她對我腰上掛著的干糧傾心難抑,神魂俱往!
“這你就給她了?”
“她還說人生際遇千變萬化,一朝相識不易……”
“人生際遇千變萬化,一朝相識不易!比願勲p眼通紅,越哭越激動,她放在膝間的手再次狠掐自己的大腿肉,兩行清淚緩緩落下,說得昂揚壯闊:“今天得見少谷主,雖然我久在閨閣體弱多病,如今也深陷泥沼命不久矣,但在我心中一直銘記少谷主是當世英豪,您的感人事跡我至死不忘!
“感人,事跡?”段淮忽然低頭笑了一聲,問出了在場所有人想問的:“哪個?”
是啊,哪個?
不光是段淮,在場的人都覺得自己耳朵有問題拿目光示意讓阮妱展開說說。
阮妱也不負眾望,清了清嗓子,情真意切說起來:
“乾雨堂和孟徽堂斗武那次,前輩在兩位堂主比武難分之時忽然放出一支袖箭,兩位堂主被擾倒地,雖然外界說少谷主是因為被邀觀武不可中途離場的規矩等不耐煩了,可我覺得少谷主乃菩薩心竅,怕這連襟門派生了間隙互相憎恨,舍得犧牲自己,兩位堂主除了功法俱傷、心脈大損、口歪眼斜、修養半年之外,也沒有什么損失啊!
圍觀群眾:……
“少谷主去弩莊那次,路上覺得無聊就往橋上扔了把扇子,把頭渾肥的豬驚下橋,砸壞了三頂烏蓬,砸傷了烏蓬里四個富商六個家奴,這明明是少谷主想給那素日橫行霸道的鄉紳一點苦頭,卻被人傳成無事生非。”
圍觀群眾:……
“還有燭越山高家的百日宴上,其他賓客都是自備薄禮,少谷主卻送了大禮過去,一時--------"
“你怎么知道我剛從燭越山高家回來?”段淮出聲打斷,持劍的手稍微頓住,抬頭,墨發微垂,眉目漆漆籠住她,“我昨夜去,今日還,未同誰說過!
阮妱:"啊……啊?啊!”
當意識到說錯了話,阮妱心里咣當閃過幾個大字:完蛋了。她顫抖著唇看他一眼,接著飽含苦楚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眼眶里沒眼淚了,她不動聲色地使勁兒掐腿再次擠了些出來。
“總、總之,我欽佩少谷主久矣,能死在前輩劍下,三生有幸!”阮妱突然迅速起身雙手把住段淮的劍努力朝自己胸口刺過來,鉆心的痛使得她額前發了一層薄汗,而后不知是嚇得還是力竭,手上軟了下來,而這時段淮忽然握著刀刃,抵住她,將沒入的一小點劍尖□□,讓阮妱再次翻覆痛苦,而他任自己手掌心的血涌流出來,渾似沒有感覺,他無暇顧及阮妱的表演,直截了當掐住阮妱的脖子,聲音沒有一點起伏,像是冬日薄雪撒在她耳旁:“告訴我,你怎么知道的?”
血糊了阮妱一頭一臉,她被個瘋子掐著輕聲細語問話,他的血燙在臉頰是溫熱,順著阮妱的領口流進去卻像是趨棍往走的蛇,涼涼地爬過她的皮膚,森森寒意從腳底升起來,阮妱快被嚇壞了,可是求生的本能又實在強烈,她聽見自己嘶啞而艱難的聲音:“我那……我那姑姑的事父親與我說過的,憑著我對少谷主的了解,少谷主定會選擇高家的百日宴這天,去、去送禮……”
段淮聽了她艱難擠出來的話,看著她被自己掐得臉色火燒一般紅,注視良久,松開了手,看著阮妱落下去,趴在他腳邊撫著嗓子咳個不停。
“你倒是知我甚深!倍位纯粗,眼神無悲無喜。
圍觀的眾人又看不懂了,高家,什么高家?送禮,送哪門子的禮。
可這血淋淋的畫面無情鎮壓了群眾的好奇心:這瓜吃不得。
胡六吸著涼氣對順子說,“上月山腳那個酒樓倒閉前也沒演過這么轉折生硬的戲!
不過要是演得成這樣還至于倒閉么?
段淮看著跪在地上的女人從一側倒下,漂亮的臉上淚痕猶現,再無聲息。他眉角略松,一雙眼黑得透亮,流轉著難辨的情緒。
這劍尖就扎破了點皮,多半是嚇的。
疤面卻看到了少谷主眼底壓抑的眸光,便料想是有了殺心。畢恭畢敬從段淮手里取過染血的劍,他就說少主做事向來古怪卻也有理可循,這一遭差點叫他行岔了氣,差點以為他看上了這阮家人,好在虛驚一場。想通了這些,他獻策道:“少谷主,不如把她的命取了,扔到天壑下去,叫她……”
段淮抬起手示意他停下,兩眼深潭靜默流深,叫人猜不透其中思索。
“……那差人送到刑房去?”疤面又接口道,刑房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再來活著受罪比死難受。
以少谷主的性子,大概這個更合意。
段淮邊說邊走到阮妱面前,蹲下身子,在眾人驚訝目光里,把她打橫抱起,“我要這個人!
疤面大驚,幾乎脫口而出:“可她是阮……”
段淮抱著阮妱只回頭淡淡看了一眼,疤面便心中一凜,郁結著不情不愿道:“是!
胡六看了一出戲,主事者竟然是個這般少年小輩,著實令他詫異了一陣,這會兒聽到那人話里的意思,也馬上回神,試探問道:“那……這個小娘子貴谷也要了”
他就說,長得這般美的小娘子,就沒有人不要的道理,方才那兩人一個美艷,一個出塵,在一起的場面可是般配的很。江湖人肆意浪蕩,想必更是迷戀紅顏美眷才是。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促狹一笑,眼里盡是些香艷的猜測。
疤面見此,冷著臉:“照例去門口取銀子,和其他人一個價!
胡六一聽這話,笑也停了,當即翻了臉:“這可不成,那小娘子賽過其他人千萬倍去,怎么能一個價,若要如此,我老六還是要把人拿回來去!”
他說著便往山門口進了一步,又被腰間貼過來的冰冷刀器制住不敢往前。
疤面男冷笑一聲:“當我不知道,阮家的人你也不好賣,巴巴的帶到這里來還不是為了避開朝廷的耳目又多賺幾兩銀子,趁我好好跟你說話,拿了銀子走人,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你腳下的石地不會把人掀下去!
話音剛落,腳下的石地突然顫動起來,當真有些要騰起的架勢。
順子見胡六受制,正要去護住,卻沒想到這腳下的石塊翻騰起來。
他們這些人是有些膽色,但野渡谷皆為亡命之徒,何況……如今這古怪的地方是他們的地盤。
“爺,答應吧,他們給的價碼已經比別處的高很多了,咱們先下山要緊!”
胡六眼珠轉了幾回,強壓下心頭的那些不甘,冷哼著退了回去,卻看順子還一個勁兒抹眼淚,氣不打一處來,“沒出息的東西,你哭個什么?”
順子巴巴望著野渡谷的石門,“也不知道阮姑娘能不能活得下來,段淮畢竟是那么個瘋子……”
胡六狠狠敲了下他的頭“你怎這般不堪造就?走了也好,不然再帶她走一道,也不知道是你賣她還是她賣你!
“什么意思?”順子茫然抬頭,臉上還掛著兩行眼淚,胡六看他這樣就來氣,狠狠踹了一腳,腆著肚子呼哧呼哧上了轎,再不搭理他。
順子邊走著,又回頭朝后望了一眼。
那道石門已經緊緊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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