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幾年年內季氏在京城的發展突飛猛進，靠著房產、科技研發一舉突破了全球一百強，全國排名第四。

        這是季言伯畢生的心血，也落下了一身病。

        年過半百的他，依舊強撐著支零破碎的身體在公司里操勞著。

        半月前因為心肌梗塞進了醫院，差點沒挺過來，恢復的差不多的時候，又偷偷從醫院里跑了出來，瞞著家里人。

        余申跟在他身邊五年了，最常聽見的一句話就是：“等我真的一病不起的時候，得給季斐打個電話，讓他回來看他老子一眼。”

        “季董，您的那幾個業界精英可不是白培養的，您還是好好養好身子吧。”余申推著鼻梁上的鏡框，看著他無奈的搖著頭，“要是您真的…我會照您的吩咐，在少爺身邊，繼續輔佐他管理季氏。”

        余申跟在季言伯身邊二十多年，兢兢業業，也是看著季氏一步步壯大的。

        季言伯也算是老來得子，在四十多歲的時候，才有了季斐。季斐從小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好不容易看到他長大成人，半路又殺出來了個什么孟延。

        季言伯知道季斐喜歡男人時，氣的在醫院里躺了半個月。

        季斐倒好，一聲不吭的跟孟延去了券城，再見到他時，是在季老爺子的壽宴上。

        再后來直接沒消息。

        這次，季言伯在集團晨會上，突發了腦溢血，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靠著最后的意識，斷斷續續的對余申說著：“把…季斐給我找回來…告訴他，他老子不行了…”

        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這次，他季言伯在icu里靠著機器維持著最后的生命。

        季氏第一時間封鎖了這個要命的消息，但第二天京城新聞頭條“季氏集團董事長季言伯突發腦溢血，生命垂危！”瞬間在國內炸開了鍋。

        季氏股票以肉眼可見速度跌了三個點，幾個大股東急得團團轉。

        季斐下飛機時已經將近凌晨四點，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季言伯所在的醫院里，簽了病危通知書，隔著厚重的門，透過那層玻璃，他看到他那個已經白發蒼蒼、身上插滿了各種監測生命的儀器，就直挺挺的躺在病床上。

        季言伯的臉色很蒼白，輸氧面罩把他臉上的皺紋掩去了一半。

        “爸，我當初，就不該跟你一起去那個茶樓。”季斐抬手撫著隔著玻璃的那張臉，如鯁在喉。

        “這樣我就、就不會遇見他，也不至于把你氣到那個地步…”

        “現在我們分開了，但是啊爸、你小時候教過我的，看上什么東西，不去爭取的話，那他這輩子就不屬于你。”

        “您放心，兒子會聽你的話，把一切做到最好、放心。”

        里邊躺著的季言伯似乎聽到了他這句話，放在床邊緊緊握住的左手，突然松了開來，生命體征檢測儀顯示器上的那根綠色曲線，變成了直線。

        “嘀———”

        季斐靠著墻無力的滑坐在地上，他的父親，還沒來得及看他最后一眼。

        眼眶蓄勢已久的濕潤，落了下來。

        時隔兩日，“京城季氏集團久未露面的第一繼承人于今日正式接管季氏…”的消息迅速爆開，占據了各大新聞頭條。

        季斐沒有大肆喧嘩他繼承家族產業的消息，任由新聞隨意發酵，等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后，直接召開了新聞發布會。

        剩下的，就是一步一步的把孟延帶到他精心設計的陷阱里，慢慢陪他玩。

        季斐站在落地窗前，俯視著季氏大廈下的一景一物。在國外的那段日子，已經把他身上的稚痞氣磨礪成了盾，時時刻刻都在防備著。

        “季總，對這種生活，您還習慣嗎？”余申將近幾年來的賬目，整理成文件夾放在了辦公桌上。

        他手里拿著一本皮面筆記本，上邊印著燙金英文字母已經褪了色，一看就是私人訂制的。

        季斐將筆記本收在了抽屜里，輕笑著：“沒有什么習慣不習慣，我只是在父親的庇護下，得了便宜。”

        “余叔，以后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您可多多指教。”

        “您從小聰明伶俐，屬下怎么敢呢。”余申推著眼鏡，朝他略微低頭欠身，“隨時為您效勞。”

        季斐看著他剛送來的文件，那上邊還有父親臨終前正在做的項目，蹙眉間又勾起唇角。

        這不正是接近孟延的好機會嗎。

        券城的西岸的那塊地皮，正好可以作為誘餌，誘丨惑他走進自己的圈套。

        孟延接到季斐回國繼承家族產業的消息時，他正在百貨大樓給洛洛買入秋的衣物。

        他的腳就像是灌了鉛似的，怎么也抬不起來，胸腔里積壓著一口氣上不來也咽不下去。

        不過敲敲腦瓜想想，季言伯走了，作為季氏第一繼承人，他當然要回國接替位置。

        再說了，現在他們兩個也沒什么牽扯，大可不必這么心亂如麻。

        他拿著手機愣在那里，一陣稚嫩的聲音打斷了他內心活動。

        “爸爸，我想回家了。”洛洛拽了拽他的衣角，仰著圓嘟嘟的小臉，一臉困意。

        孟延把剛挑好的衣服遞給導購員，抬手在洛洛柔軟蓬松的發頂摸著，笑著說道：“等會爸爸讓阿姨把洛洛的衣服打包好，我們就回去。”

        又轉頭對著導購說道：“麻煩你了。”

        他一手抱著洛洛，一手拿著手機給助理程度打電話。

        到地下停車場時，洛洛已經趴在他肩膀上睡著了。程度本來在抱著手機看新聞，一轉頭從后視鏡里看見了孟延，連忙下車接過他手上的東西，打開后車座的門。

        “老板，您認識季斐嗎？”程度扶著方向盤，問道。

        關于季氏的消息他刷視頻的時候才看見，他激動的差點把方向盤給卸了，他的重點在于季斐的臉。

        季斐長的太他媽帥了，特別是拿著稿子漫不經心的扶著話筒的時候，不爭氣的眼淚從嘴角流了下來。

        孟延在手機屏幕上滑動的手頓了一下，抬眼看了眼后視鏡里程度那心潮澎湃的樣。

        他可不光認識，還睡過，兩年。

        “不認識，怎么了？”孟延淡淡的回答著，又補充了一句：“聽說過他，怎么，你想跳槽？”

        孟延話音剛落，就聽見程度那極力否認的聲音：“沒有沒有，老板，我對您還有對公司可是絕對忠貞…呸、忠誠！”

        “我生是孟氏的人，死是孟氏的鬼，跳槽絕對不存在的！”

        孟延輕笑著，把車窗搖了上去，“腦瓜子轉的夠快。”

        “那可不。”程度瞥了眼孟延的表情，松了口氣，“也不看看是誰的助理。”

        差點就丟了飯碗。

        趁著等紅綠燈的時間，程度把手邊的文件夾遞給了孟延，試探的問了一句：“我們之前在西岸看的那塊地皮，現在有很多雙眼睛盯著呢。”

        “我估算了一下，我們現在手頭的資源，應該爭不過季氏，他們直接斷了我們的路啊！”

        孟延摩挲著右手無名指指腹，吸了口氣，沉聲說道：“走一步看一步，跟他們競爭，能全身而退就行。”

        程度嗯著點了點頭。

        孟延把洛洛送回孟宅后，又回了趟公司，將西岸的項目文件翻了出來，看了一遍又一遍。

        西岸旁邊就是券城的工業區，又在券城邊上，跟連巷直接隔了一片樹林，卻四通八達的很。

        如果他拿到了那塊地皮，對孟氏以后的發展，也是十分有力，但他斗不過季氏。

        孟延掏出一根煙，夾在耳朵上，撐著額頭，他現在沒實力跟季氏做正面抗爭，如果真的去斗了，那結果就只有一個——孟氏元氣大傷。搞不好還會把剛發展起來的公司打垮。

        別的公司還能去爭取一兩下，但他這次的對手，是他最不想面對的。

        “老板，何總又來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孟延的思緒。程度敲開了辦公室的大門，身后跟著何遲。

        沒等程度把門完全打開，何遲就擠了進來，順便將程度推了出去，義正言辭的說道：“我跟你們孟總有私事商量，你先出去。”

        他順帶鎖了門，徑直的走向孟延，一屁股坐在了辦公桌上，撐著身子向孟延靠去。

        何遲伸出手來挑起孟延的下巴，挑眉說道：“你的愛人、啊不，你曾經的愛人回來了，你就沒點什么該有的反應嗎？”

        孟延側臉把他的手拍開，淡淡的說道：“我難道還要拎著禮品一路扯著鞭炮到他家去，笑呵呵的說一句‘歡迎回家’嗎？”

        “夸張了啊！”何遲搔著下巴，眼底閃著光，“分開之后你不想他？”

        “你到底來這干嘛。”孟延避開了他那想一問究竟的眼神，下意識的心跳加速。

        何遲又湊近了幾分，神神叨叨的開口說道：“你和季斐不是挺恩愛的？怎么突然分了？因為什么，給我說說？”

        孟延用鋼筆在桌子上敲了幾下，語氣依舊沒什么大的波動，：“你要是來我這兒挺八卦的，就趁早走吧。我沒時間跟你瞎扯。”

        “哎哎，別那么激動嘛～”何遲擺著手，又接了一句：“擱誰誰不好奇。”

        他說話期間一直盯著孟延的臉看，就希望能在他臉上看出一點波動，可惜什么也沒有。

        沒有也好，省得他在花那些心思一句一句的問。

        “西岸那個項目，我勸你還是別那么在意了。”何遲轉身又依在了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茶，吧咂的品了兩口。

        孟延挑眉看著何遲，有些意外，他問：“怎么說？”

        “直接告訴你吧，”何遲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的看著孟延，說：“他要是真想收了那塊地，早就直接就下手了，何必拖拖延延的，到現在還沒動靜？”

        “我話就說在這里，孟延你要真聰明，就聽我的。”

        孟延淡聲嗯了一下，抿著唇，又把那份文件看了一遍。

        “我是他哥，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我了解他。”何遲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翹起了二郎腿，又說道：“不是親的。”

        “我說，你辦公室可真熱啊，也還沒到冬天呢，怎么就開暖氣了？”

        他扯著衣領，給自己扇著涼風。

        “嫌熱你可以出去。”孟延抬頭看了他一眼，兩只手交握在一起，暖氣開了半天，他的手還是涼的。

        何遲白了他一眼，臨走前說了一句：“好好想想，也許就有用呢。”

        程度趴在門上試圖聽到里邊的談話內容，正當他調試著動作時，大門就突然開了，他尷尬的往后退了一步，十分抱歉的說道：“那個，不好意思啊何總，我看門上有灰，想擦擦來的，沒想到您出來了…”

        何遲嗤笑出聲，“小助理挺有意思，下次注意啊。”

        “何總您慢走。”程度朝他鞠了一躬，趕忙鉆進了辦公室里。

        孟延把耳后的煙拿了下來，點燃，抽了一口。

        程度看剛剛何遲那一副衣冠不整的樣子，又看了看孟延正襟危坐的模樣，開口問道：“老板，剛剛何總沒把您怎么樣吧？”

        孟延挑眉看著他，“你覺得他能把我怎么樣？”

        “沒有，就是問一句，我怕他來威脅你。”

        孟延看他一副拘謹的樣子，低頭將那幾份文件整理好遞給他，說道：“整天不正經工作，關心這些倒是挺積極，想扣工資嗎？”

        程度聽到“扣工資”這三個字，一下子就蔫了，他連忙從桌子上拿起剛剛孟延遞過來的文件夾，說了句：“您先忙，我也要忙了老板。”

        孟延笑了笑，看著他從辦公室出去，轉眼間，多余的表情收的一干二凈。

        如果真像何遲說的那樣，那他也只能在后邊靜觀其變。

        敵不動，他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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