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汪培赟接到信兒，散了會便疾步趕回自己辦公室，待看清來人，著實反應了好幾秒。

        “這……是什么風把你吹我這兒來了？”

        “那勢必是邪風啊。”

        汪培赟這會兒的腦子還沒從教育動員部署會上出來，聞言愣了愣，下意識問，“該不會是親自來舉報的吧？”

        瞅著老同學端方肅整的臉，岑知洲有一瞬遲疑來找他的正確性，“本想托你查個事情，你這樣上綱上線，倒叫我犯了難。”

        汪培赟是從部隊提上來的，標準鋼筋直男一個，一聽他這話便樂了，“這可真不怪我，你說你找紀委能查什么好事兒？”

        岑知洲捏了捏額角，“也是。”說著作勢就要起身，卻被汪培赟一把拖住。

        “我說老岑，哪有你這樣的，來都來了，說說你也不吃虧，啥部門我沒打過交道，再不濟我起碼能給你牽個線兒不是。”

        岑知洲一忖，點點頭，又重新坐了下來，“也不復雜一事兒，前年《燕華報》有位記者，因為采訪選題觸雷被調離一線業務，去問，一概諱莫如深，就想查查什么‘雷’能讓報社舍車保帥。”

        汪培赟聽到這里，高高地揚起他的一字眉，“我先問問，這是哪位苦主求到你這尊八竿子敲不上的菩薩身上了？”

        岑知洲側目給了他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我兒子。”見汪培赟明顯怔了下，他又輕描淡寫地補上一句，“這是想給他女朋友翻案。”

        “啊？嗨！我就說么，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大仙兒怎么還管起凡間的閑事兒了！”汪培赟很是吃了一驚，低眉在腦中又過了一遍他剛說的事兒，肅容道，“你想查報社？”

        岑知洲無奈，“我要有頭緒還能來找你？”

        汪培赟別有深意地點頭睨他，“那我就當這是你對我的信任，我找人查查，有結果第一時間給你信兒。”

        岑知洲點了下頭，起身重重地壓了下他的肩膀，“成或不成，等岑硯假期回來我都叫他來跟你致謝。”

        汪培赟打趣，“至于么？！要是真打成了虎我還得代表全系統感謝你們提供線索……就說大侄子還沒結婚呢？”

        岑知洲不滿地“嘖”了聲，“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汪培赟朗聲大笑，不以為然地擺擺手，“噯，做大事的人都沒工夫顧及小情小愛，等結婚的時候記得給他汪叔發張請柬就成。”

        轉眼就到周三，岑硯從張院長手里正式“接盤”后的首堂課。

        岑硯站在玄關掐時間，“許恩深，我的課你也要遲到么？”

        臥室里傳來一聲沒太有底氣的建議，“要不，岑老師你先走？”

        都不用細想就能猜到她在故意拖延，岑硯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你是怕被同學看見么？”

        臥室里片刻沉默，突然傳來一聲哀嚎，岑硯捏了捏眉，再一抬眼，就見她穿著一條黑色修身連衣裙躥出來，把拉鏈拉到半路的后背轉給他，“please~去年我明明可以輕輕松松自己拉起來的……”

        即便裙子里面還有一件同色吊帶，但敞露出來的大片后背也足夠香艷，岑硯把包隨手放在一旁，邊效勞邊嘆氣，“你這是對我自制力的考驗么？”

        拉鏈到頭，玲瓏有致的身段立馬凸顯出來，許恩深試著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來，挺了挺今日格外有存在感的胸，“有點緊。”

        剛醞釀出的一點旖旎遐思分分鐘被她三個字打破，岑硯失笑，“何苦為難自己。”

        許恩深拉開鞋柜拎出一雙短靴，得心應手地一手搭在岑硯胳膊上借力，一手穿鞋，“呵呵，岑老師你大概不知道吧，你芳名遠揚，聽說好多外系的女同學聽說你開課了，都要來蹭課，不蒸包子得爭口氣。”

        岑硯笑了聲。

        許恩深套上外套，神色嚴肅道，“你不接觸媒體大概不知道，現在的輿論環境對高校師生戀情格外不友好，動輒就上升到‘動機不單純’的高度，為了你的羽毛著想，我提議我畢業前我們還是‘地下戀’好一些，男朋友你意下如何？”

        “聽女朋友的。”岑硯樂不可支，拉住她，替她翻出折在里面的外套衣領后，順勢將她拉近，低頭，一氣呵成。

        許恩深微喘，唇齒流連的間歇不忘囑咐，“一會兒下車分開行動。”

        “……好。”

        地下戀的精髓，玩得就是刺激。

        岑硯一進教室才知道許恩深的“聽說”全然不是捕風捉影，班里一共二十幾個學生，為保證聽課效果，他還特意讓教務處找個了小教室，這一進來，烏壓壓全是人頭，他下意識就退出了教室，看看門牌號，確認自己沒走錯，才又重新進來。

        教室里嘈嘈竊竊一陣低語后，逐漸安靜下來。

        距離正式上課還有十幾分鐘的光景，許恩深出現在教室門口，一瞅教室里這陣仗，她也驚到了——沒位置了。

        挨著門口坐的宋城則事先也沒預料到會出現這種狀況，正準備起身去給許恩深去別的教室找把椅子，就聽岑硯淡然開口，“各位，一會兒我們要上的課是研究生必修的心理學研究方法，我理解非本專業同學對心理學的好奇，但這堂課的確不太適合滿足你們的獵奇心理，”他特意咬重“獵奇”二字，一語雙關，懂得人都懂，稍作停頓，他又道，“希望大家把教育資源還給真正需要的同學，如果真對心理學感興趣，在資源允許的前提下，可以旁聽下我院張歡教授的心理學導論、龐思清教授的人格心理學、常敏老師的管理心理學以及隋現之老師的社會心理學。”他看看手機，“六點我們準時上課，班長點下名。”

        他這么說，就相當于變相清場了。

        岑硯說完就再一次離開教室，當他跟許恩深擦肩而過的時候，許恩深狗狗祟祟地在胸口比了個大拇哥。

        坐在門邊位置上的宋城則起身才看到門口站樁子的許恩深，這才恍然大悟為何岑硯會講出這樣一番話。他起身站上講臺，一邊假模假式地點名，一邊覷兩眼不情不愿陸續起身的旁聽生，心底暗覺好笑。

        兩個女生經過講臺的時候，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讓他聽到，“牛逼什么啊，真人也沒多帥吧。”

        “就是，我自己的專業課都不愛聽，誰想聽這破課……”

        宋城則突然拔高了音調，“許恩深！”

        那倆女生被貿然出來的大聲嚇了一大跳，齊齊翻來兩雙白眼，宋城則面上不動聲色，心里腹誹：廢什么話，師母在此，還容得你們放肆了？！

        許恩深穩穩當當地在正中間找了個位置坐下，朝宋城則做了個“ok”的手勢。

        岑硯踩著上課鈴回到教室里來，打開課件，“聽說是有同學去跟校領導反映，說張院長的課聽不懂是么？”

        同學們嘿然笑了起來，關起門來的小班課氣氛就是很輕松，同學們紛紛在臺下接應，“是真的岑老師！張院他高估了學生們的水準，講得太深了！”

        “第一堂課明明懂了，上節課就跟斷片兒一樣……”

        岑硯無語，“行吧，那我們就把上節課內容再復習一下……”視線若有若無地掠過許恩深，許恩深再一次悄悄豎了豎大拇指。

        正偷摸觀察著倆人的宋城則一個猝不及防，被填鴨式投喂的狗糧狠狠噎了一把，他蔫了。

        岑硯時間觀念很強，還剩十五分鐘，他結束課程，言簡意賅開口，“答疑時間。”

        先后有兩個同學提出了疑問，作答完畢后，岑硯突然點名，“宋城則呢？”

        “飽了。”他獨身一人為這個班級默默承受了太多狗糧。

        不明真相的同班同學卻為他的“口誤”笑成一團。

        宋城則懶洋洋地抬起頭，“悲憫”地看了眼被蒙在鼓里的同窗們。

        岑硯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但誰也沒想到，今晚這個課前小插曲后續會發酵。

        臨近午夜，有人在學校論壇心理健康版發了一篇圖文并茂的帖子，標題是：【為心理系頂配男神的霸氣折腰】，正文部分將昨晚岑硯清場的過程原原本本地敘述了一遍，還跟課代表一樣將他提出的“把教育資源還給真正需要的同學”重點標出，然后評論贊其男神“人如其表，正直、霸氣”，同時話中有話地封他為“掃‘茶’先鋒”，指雞罵狗諷刺那些沖著人家顏值去蹭課之流。文末，樓主配了一張略糊的側顏照片，但僅憑輪廓就能惹人遐思，樓主解釋，因為怕被男神看到生氣，所以只能在“緊急”撤退的過程中倉皇偷拍。

        盡管發在一個冷門版塊里，但該帖的點擊量還是輕松破萬，評論區更是熱鬧，驚艷的有、好奇的有，更有甚者，就連班里的同學都來跟帖湊熱鬧，繪聲繪色地將昨晚岑硯瞪班長那一幕也追加進去，將其形容為“老師與班長cp感滿滿的寵溺眼神”，很快該回復就被樓主置了頂。

        一覺醒來，班級群里已然為此炸了鍋。

        這陣仗，就連宋城則都看不明白了，他沒忍住給許恩深發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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