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許灼躲進廁所。

        嘴里暗罵周椋缺德，真懷疑網(wǎng)上自己的頭號黑粉是不是周椋的馬甲。

        但他按住自己仍有些加速跳動的心臟部位，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看到自己專輯出現(xiàn)在周椋家里的那一刻，竟然有一瞬間地期待著什么。

        他摁了下馬桶抽水鍵，然后洗手，特意調(diào)到?jīng)鏊�，漸漸讓自己冷靜下來。

        呼了口氣，拉開門，正要出去，差點踩到門口的一小團。

        小狗灼灼不知道什么時候跑到了門邊，眼巴巴地對著門的方向，見許灼出來，沖他奶奶地“汪~”了一小聲，然后踩著小短腿跑了。

        管不得是誰的狗了，實在是太討許灼的喜歡了，他彎腰想撈到懷里，卻撈了個空。

        許灼被小家伙撩了一把，心底有點癢，含笑站在原地，“它為什么站在廁所門口？”

        周椋從廚房里出來，思索了片刻，“估計想你在里面吃什么好吃，饞的。“

        許灼：“……”

        這人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一本正經(jīng)地說賤話的。

        周椋把手里的玻璃杯遞給他，“其實，是因為它們覺得洗手間這種密閉空間比較危險，關(guān)上門又看不見你，所以是在擔心你，喜歡你的表現(xiàn)。”

        許灼心頭更軟了：“哦。”

        他接過玻璃杯，發(fā)現(xiàn)依舊是剛才自己喝過的青檸水。

        自己剛剛不知不覺間就喝完了，沒好意思再要，而現(xiàn)在周椋又給他做了一杯。

        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許灼掏出來看了眼，是陳其亮打來的。他望向周椋，后者示意他接，自己則走到陽臺繼續(xù)做活。

        “喂，怎么了。”

        許灼摁了接聽鍵，往懶人沙發(fā)上一靠。

        陳其亮的聲音充斥著喜悅，“小灼，太好了！我們b市的衛(wèi)視要推出一檔明星戀綜，戀綜你知道的吧？就是幾位男明星幾位女明星住一起，配對，大致就這么個意思。現(xiàn)在是嘉賓海選的尾聲了，差點就要錯過了，你去參加吧……”

        許灼疑惑打斷，“明星戀綜？”

        只聽說過素人戀愛綜藝的，沒聽說過明星戀愛綜藝。

        “沒錯！”陳其亮很是興奮，“以前也有關(guān)于明星戀愛的綜藝，但最多就是湊對約會而已，現(xiàn)在是我們市第一次推出明星戀愛真人秀，是個非常好的機會，你一定要抓住，真人秀最容易讓觀眾對你產(chǎn)生的新的印象，比電影生產(chǎn)的周期也短，見效快。”

        許灼有些抵觸，“我不要。”

        他以前和曹墨還是一個組合的時候，也參加過一些綜藝，不過大多是訪談游戲類節(jié)目，從來沒參加過真人秀，還有他現(xiàn)在感情亂成一鍋粥，怎么去參加戀愛節(jié)目啊，豈不是越參加越亂。

        陳其亮耐心勸說，“我的祖宗啊，你就聽我一句勸吧，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這節(jié)目的編導是我大學舍友，鐵哥們，我嘴皮子說爛了才把這機會留給我們，多少人爭破腦袋搶都搶不到啊。”

        “關(guān)鍵是，你知道我現(xiàn)在網(wǎng)絡上人人喊打，我去參加不給人家節(jié)目添亂么。”許灼還是覺得不靠譜。

        自己最近的負面新聞一個接一個，去參加綜藝的話估計網(wǎng)上又要鬧得天翻地覆。

        陳其亮：“不要妄自菲薄，黑紅也是一種紅，況且你和曹墨曾經(jīng)一個組合，去節(jié)目里就是從曾經(jīng)相親相愛的隊友變成競爭求愛的對手，槽點也是看點，節(jié)目組就是看中了這點才答應的……”

        許灼愣了下，“曹墨也是嘉賓？”

        陳其亮轉(zhuǎn)而忿忿道：“就是，我那哥們悄悄給我的準信兒，說曹墨已經(jīng)確定要參加了。小灼你必須要去，好好教訓教訓他，出了之前的那口惡氣。而且你也不用太有壓力了，現(xiàn)在的人都是人精兒，大家都是抱著展現(xiàn)自己為第一目的去的，戀不戀愛的都是其次了，你就當去放松放松，還有錢拿，一舉兩得你說是吧？”

        此前許灼一直在思考怎么還擊曹墨，現(xiàn)下眼前這綜藝確實是個好機會。

        只是，許灼下意識望了眼陽臺的方向。

        他對電話道：“我考慮一下，等我回去再說吧。”

        掛了電話，許灼也沒繼續(xù)去陽臺幫忙，反正剩下的周椋一個人應該也能搞定。

        不知道周椋上哪買的這懶人沙發(fā)，怪舒服的。

        他喝了口青檸水，視線移到廚房。

        周椋這人顯然不是一個熱愛做飯的人，廚具倒是挺齊全，但鍋和電飯煲看上去都是嶄新的，有的連保護膜都沒撕，只有微波爐有些使用感。

        倒是挺多杯具，甚至還有奶茶店里的那種調(diào)制杯、雞尾酒的調(diào)酒器，很多新鮮的水果與茶包，加上一個看上去價值不菲的咖啡機。

        不像廚房，反倒像個水吧。

        他又喝了口水，周椋什么時候這么會做飲品了。

        小狗灼灼在它的窩邊玩著球，球在地上咚咚地發(fā)出動靜，陽臺那邊也傳來周椋忙碌的聲音。

        許灼忽地覺得很安逸，時間要是過得再慢一點就好了。

        又過了一會兒。

        周椋收拾好工具箱，進了室內(nèi)。

        見他應該是弄得差不多了，許灼喝盡杯中的最后一口水，起身抖了抖衣服的褶皺，“我該走了。”

        周椋頷首，正要把小剪刀放進木簍，卻發(fā)現(xiàn)茶幾上有一張折疊的粉色便利貼。

        “你東西沒拿。”

        許灼的步伐加快了點，難為情道：“這是給你的，等我走了再看。”

        他飛速換好鞋子，剛要碰到門把手，手卻被人猛地拽過去。

        許灼一個趔趄，扶著周椋的手臂才站位，嚇了一跳，“你干什么……”卻觸到周椋眼眸中復雜的情緒，話音一頓。

        周椋左手收緊掌心，用力地將許灼禁錮在面前，右手捏著那張粉色便利貼，聲音沙啞了不少：

        “我再問一遍，你確定是給我的？”

        高一期末，放假前的大掃除。

        許灼自告奮勇要洗拖把，其實是借著來廁所的名義偷懶，躲著玩手機。

        社交軟件有幾條未讀消息，初中的朋友約他今晚去網(wǎng)吧，小學的朋友約他明早去打籃球。

        無趣。

        許灼撇撇嘴，生活總是這樣按部就班地重復。

        還不如看場電影。

        這兩年他發(fā)現(xiàn)自己挺喜歡往電影院跑，一個人吃一大桶爆米花，搭一瓶滋滋冒氣的可樂。

        《泰坦尼克號》將于9月重映……

        他看著售票軟件的推送，忽然對這個有點興趣，早有耳聞這電影的視效做得很壯觀，而且它里面的經(jīng)典臺詞看過沒看過的人都知道。

        “嗒……”

        一滴鮮艷的液體，滴到手機屏幕上。

        許灼愣了下，靠。

        竟然流鼻血了。

        他立馬仰頭，捂住鼻子。

        心道最近辣的食物吃多了，他又不愛喝水，八成是又上火了。

        就是這血怎么都止不住，一股一股地熱流往下淌，幾個呼吸間，許灼的校服上就紅得驚心。

        這時，廁所的門恰好被人推開。

        來人同他一樣穿著高一顏色的校服，骨架清瘦，略淺的棕瞳，溫和的眉眼，只一眼便讓人仿佛像被微風拂過，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不認識這人，許灼偏開頭，試圖掩蓋自己此時的狼狽。

        徐子立看到他指尖溢出的獻血，嘶了口氣，忙走近，“同學，不能仰頭血液倒流的話可能會吐，你先壓住一側(cè)鼻翼。”

        老半天止不住血，許灼現(xiàn)在也有些慌神，當即按著他說的做，“是這樣嗎？”

        徐子立點頭，打開水龍頭，讓涼水將自己的掌心沖透，然后拍打許灼的額頭。

        許灼被冰涼的手激得一怔，本想躲開，但看到對方眼里的認真，最后沒有挪步。

        “這能行？”

        徐子立再次用水涼手，重復剛才的動作，“很快就會止住的，我爸以前就這樣幫我弄。”

        許灼眨了下眼睛。

        將信將疑，他從小遇到流鼻血的情況就是仰頭，沒人教他怎么做，仰到不流血就好了。

        但他的視線再次撞進對方的淺瞳里，對方安撫地對他笑了笑。

        許灼眼神閃躲，不好意思地接收了這份陌生的善意。

        兩分鐘后，血真的止住了。

        許灼總算松了口氣，他拿水清洗著鼻部附近，自己瞅著都覺得嚇人。

        等他緩過神來的時候，他猛地看向身邊，那人早就離開了。

        許灼關(guān)掉水龍頭，說不上來什么感覺。

        就是，還沒問他叫什么名字。

        高二分班，許灼選了文科。

        其實他文科理科都不怎么行，但他歷史政治地理還能憑常識蒙一蒙，雖然正確率很低，但也好過數(shù)理化只會寫一個解連題目都看不懂。

        無非是換個班級混日子罷了。

        然而，這個觀念，在他開學第一天踏進高二（7）般的那一瞬間，灰飛煙滅。

        第一排，正在用紙巾擦桌子的那位高挑帥哥，不正是他的“救命恩人”？

        許灼步伐瞬間輕快，靠近拍了下對方的肩膀，“好巧。”

        對方回頭，顯然也是認出了他，微微一笑，“是你啊。”

        許灼看了眼他桌上的名牌，心頭默念，子立，徐子立。

        “你好，我叫許灼。”他大方地朝徐子立伸手。

        徐子立手上拿著臟的餐巾紙，無奈示意不方便握手。許灼改為握拳，輕捶他的肩頭，“那天謝謝你了。”

        徐子立搖頭，“客氣，都是同學。”

        許灼還欲和他說話，身邊忽然傳來一道驚喜的呼聲，“許灼，真的是你，沒想到還能和你一個班啊！”

        循聲望過去，許灼也有些意外，“趙婷婷，你好。”

        趙婷婷高一的時候和他同班，不過就是普通同學的關(guān)系，他對她的印象就是一個活潑的女孩子，沒有太多的來往。

        “何超，你也在啊。”許灼發(fā)現(xiàn)趙婷婷身邊站著的精瘦男生也是自己認識的。

        何超臉上的表情本來有些僵硬，立馬換了個笑容，“是啊，太好了以后也能有個照應。”

        許灼看向班上吵吵鬧鬧的同學，很多陌生面孔，就他們?nèi)齻�以前是一個班，現(xiàn)在再做同班同學，對這倆人倍感親切。

        趙婷婷朝他招手，“許灼，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坐，我旁邊還沒人呢。”

        正想和她說話的何超張張嘴，低下頭，什么也沒說。

        許灼微笑：“當然……不了。”

        怎么可能，趙婷婷坐第二排，而他這輩子連倒數(shù)第二排都沒坐過，前排玩手機多不方便。

        他想也不想往最后一排走去，可惜靠窗的絕好位置已經(jīng)趴了一個睡覺的家伙。

        許灼一屁股坐在這家伙旁邊的位置。

        窗外陽光正好，這新同桌應是怕刺眼，所以面對著許灼的方向，枕在單邊的手臂上，肆意又放松。

        只一眼，許灼眼皮跟著跳動一下。

        對方下顎線條過分流暢，飽滿精雕的薄唇上是俊挺的鼻梁，梁上那顆小痣是讓人難以挪眼的點睛般的漂亮，濃密睫毛下該是怎樣一雙可人的眼睛。

        他的肩膀?qū)挻T，胸腰的比例勻稱，雙腿修長甚至讓校服褲子顯得短了一節(jié)。

        許灼對自己這個新同桌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好看嗎？”對方薄唇輕啟，嚇了許灼一跳。

        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已經(jīng)睜開雙眸，正無聲的看著他。

        這雙眼睛不同于徐子立的溫煦，帶有極強的攻擊性，卻無任何探尋之意，冷漠又疏離。

        對方并不是在問他，只是讓他滾邊上去的意思。

        許灼眨了下眼睛，由衷道：“好看。”

        這下該輪到對方怔愣了，隨后眉頭蹙起來。

        許灼勾唇，指向?qū)Ψ阶郎系恼n本，課本上工整地寫著對方的名字，“別生氣，我說你的字好看。”

        大家都說字如其人，這兩個字一看便知對方從小練過書法，方正之間少有勾連，一筆一劃清晰有力。

        不像他的，許灼兩個字寫起來就是鬼畫符。

        許灼是天生的自來熟，對有興趣的人更熟。

        此時他湊近對方的課本，似發(fā)現(xiàn)什么好玩的，語氣興奮不已：

        “哈嘍同桌，我是叫許灼，灼熱的灼。你叫周涼，涼爽的涼，一冷一熱，我們好像情侶名字誒，是一對。”

        周椋：“……”

        他嘴角扯了個嘲弄的弧度，翻了個身，拿課本擋住臉，朝著窗外繼續(xù)睡覺。

        許灼沒勁地癟了癟嘴。

        好吧，他現(xiàn)在要收回“非常”兩個字。

        他對這新同桌的第一印象，只能算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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