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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10

        七年后。

        寫字樓頂層高端公寓。

        許灼的手腕被攥得生疼,他掙扎了片刻,周椋卻攥得更緊了,不由皺起眉頭,“當然是寫給你的。”

        莫名其妙,剛才不還好好的,這周椋又發什么神經。

        他又不小心撞進了周椋的眼眸,比之剛剛要越發深邃幽暗,有他看不懂的情緒正在翻涌。

        周椋抬起握著粉色便利貼的右手,指尖有些細微的顫抖,他用單手緩緩攆開這張紙,上面停著許灼龍鳳鳳舞的潦草一行字:

        【如果方便的話,熱搜的事,幫忙澄清一下是誤會。】

        許灼趁他看東西的功夫,猛地掙開手,下一瞬,卻被周椋手臂壓住鎖骨,一把推到墻上。

        后背砸得生疼,他忍不住嘶了口氣,心口浮上一團火,正要怒視周椋,卻不想對方眼底的憤怒比他更甚。

        和剛才相比還多了不豫的神色。

        許灼被他一頓沒頭沒腦的操作攪得稀里糊涂,沒好氣道:“你不愿意幫忙就算了,至于生這么大的氣?”

        周椋無聲地看著他。

        許灼不甘示弱地回看。

        許久,周椋低下頭,唇角莫名揚起了弧度,他把手探到許灼的腰。

        許灼渾身一顫,“你要干什么……”

        周椋卻拉開了一點他的褲子縫,將紙條塞了進去,語氣不乏玩味:

        “我方不方便,要看你的表現。”

        那紙條存放的位置,正是許灼的胯窩處,他腦海中驀地浮現出昨晚,也是在周椋的這個位置,被他曾弄出了顆草莓。

        許灼瞬間怒火中燒,周椋這是在捉弄自己。

        他使出渾身的力氣,猛地推開周椋,要走。

        耳邊傳來冷淡的一句,“行李箱,這次別又忘了。”

        甚至著重了“又”字。

        許灼氣笑了,“老子記得!”

        他一把拉過行李箱,閃出門的那一刻,用力把門摔上。

        ……

        一小時后。

        小助理簫家楨來到這防盜門前,畢恭畢敬地伸出手指頭,又縮了回來。

        每次見老板之前,都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設。

        不是說老板待員工不好,其實待遇可以算得上極為不錯,應屆生的他工資已經比同學高出很多,加上老板在圈內地位也極受尊崇,每次在組里或者外拍的時候都沒吃過什么苦,沒工作的的時候基本不用聯系他還很輕松。

        就是他覺得老板的性格有些孤僻,寧愿在家陪狗也不怎么愛出門,甚至非工作需要的話可以一整天不說話。

        老板總是演一些商戰劇里的職場精英、反腐劇的正義檢察官、古裝劇里的遺世獨立的王爺,演得惟妙惟肖,世人都說老板演技好演什么像什么。

        而簫家楨覺得那些都是老板本色出演,演得再好那都是活在熒幕的人物,沒有什么生活氣息。

        老板私下里是很冷淡的人,很少有大起大落的情緒,就是這個原因,他才覺得老板不是很容易親近。

        而且還說一不二,除了他看好的劇本,其他的劇碰都不碰,更別說什么綜藝訪談了,提了就要豎眉。

        經紀人韜哥給了他重任之一就是多開導開導老板,做做思想工作,說是時代不一樣了,好的作品固然重要,建立在作品之上的正面營銷也極為重要,最起碼微博要稍稍發得勤一點。

        簫家楨最近就在勸說老板趁著快到元旦了,在微博上發點生活照,好幾次還沒起頭就被眼神遏止了,他的開導工作很難辦。

        嘆了口氣,他磨蹭半天,摁了下門鈴。

        “叮咚——叮咚——”

        無人應答。

        簫家楨撓撓頭,又摁了道。

        還是沒人理。

        他給自家老板打了個電話,通是通了,但沒人接。

        簫家楨哭喪著臉,“不是說好叫我過來幫忙安紗窗的么,該不會是偷偷跑出去玩了,留我一個人弄吧。”

        他只得輸入密碼,自己開門進去,結果發現里面一片漆黑。

        嘴里剛咕噥兩句萬惡的資本家,“啊——”

        他忽然低呼一聲,嚇得一哆嗦,因為借著陽臺上灑金的月光,他這才發現沙發上原來坐著一個人。

        正是那聯系不上的資本家。

        簫家楨忙把嘴巴閉緊,心中默念老板不要聽到他剛才的牢騷。

        “老板!你在家為什么不開燈啊!”簫家楨剛做周椋助理不久,來這公寓的次數也不多,對房間的構造不怎么熟悉,摸索著墻壁,想要找燈的開關。

        卻沒有注意到腳下有一個玄關的臺階,絆了下,連忙眼疾手快地扶住鞋柜才站穩,他虛驚一場地拍胸口:

        “上次來也是,差點在這跌個跟頭,哪個垃圾設計師設計的……”

        總算摸索到開關,簫家楨忙把家里給點亮,眼瞅著陽臺的紗窗已經換好了。

        呃。

        頗為無語,自己豈不是白跑一趟,但他敢怒不敢言:

        “對了,老板,公關那邊看了您今早寫的澄清稿,說沒問題,等會兒就可以發。”

        周椋:“不必了。”

        簫家楨沒反應過來,“啊?”

        周椋的臉色隱在黑暗里,語氣沒什么情緒,“蠢嗎,同一個地方要摔倒兩次。”

        簫家楨委屈摳手,打工人實慘,深夜加班,還要遭受來自陰晴不定的老板的人身攻擊。

        “小氣鬼。”

        下了樓的許灼站在綠化壇邊,氣得重重跺了兩腳。

        他抬頭,望著樓頂的方向,呼吸仍因為氣憤而大幅起伏。

        平復了半天,還是覺得不爽。

        不就是順手幫忙澄清一下“打人”誤會么,說的也是實情,又不是讓他撒謊。

        在微博上說明解釋一下,除了麻煩點,對周椋沒有太大影響。

        許灼的手不由握緊了行李箱的拉桿。

        那么不幫這個忙,對周椋似乎也沒有任何影響,畢竟網絡上的利刃指向的都是他,對周椋反而都是維護的言論。

        周椋沒有必要也沒有義務去趟這片渾水。

        他眼底涌上自嘲。

        腦袋逐漸冷靜下來,鎖骨處隱隱傳來辣辣的痛感。

        他扒開衣領,拿手機照了照,是剛才和周椋推搡間,給蹭紅了,好在沒破皮。

        剛才周椋忽然情緒暴動的樣子,在許灼的腦中回放。

        他的心開始往下墜,極為難受,只是開口讓對方幫個忙,就這么讓人生厭么。

        不,是一直這么討厭他吧。

        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許灼深呼一口氣,機械地拿起手機,想叫輛車。

        結果軟件顯示前面排隊有54人,正值用車高峰。

        周椋這公寓地處鬧市區,極不好叫車。

        許灼沒耐心一直等,也不想一直站在這,開了步行導航,拉著行李箱就走了。

        他吹了近98公里的晚風。

        四肢涼透了,尤其是握著拉桿的那只手,凍得沒什么知覺,但都不如他的那顆心麻木。

        自己真的有夠可笑,那突如其來的一夜情,讓他又驚又喜失去了理智,開始妄想一些絕不可能的事。

        竟然以為二人真的會有可能。

        那晚根本就是酒精作祟的一場意外,錯亂的只有他自己,周椋除了看他笑話,內心恐怕沒有半點波瀾。

        自家小區門口有一個下坡,行李箱受到下滑的力往前跑,一個不留神就從心事重重的許灼手里溜走,他連忙快步去追。

        模樣狼狽。

        他心底不愿意承認的是,雖說不是故意忘記拿箱子,但他也確實沒太放在心上,似乎這個東西就是一個紐帶,放在周椋那,他就總有辦法見到對方。

        以后應該再也不會見了吧。

        待許灼回到家里,已經過了半夜十二點。

        客廳的燈還留著,聽到開門聲,沙發上抬起一個睡成雞窩的腦袋。

        陳其亮生活一直比較糙,同一款式顏色的衣服買幾件,換著穿。

        此時穿這件洗得發白的t恤,睡眼朦朧道:“你怎么這個點才回來。”

        他一直在等許灼,等到不知不覺睡著了。

        知道許灼今天是去找周椋協商澄清的事,就等著他回來問進展,結果現下剛醒就正巧撞見許灼紅腫著一雙眼睛。

        陳其亮的問話哽在喉間。

        許灼瞥開臉,打了個超大的哈欠,“太困了,哈欠打得我眼淚都出來了,我先去睡了。”

        他把行李箱往鞋柜邊一推,實在沒精力去收拾,直直回了房間。

        陳其亮嘆了口氣,看來進展很不順利。

        本來想蒙頭大睡一場直接睡到下午再起來的許灼,沒有如愿。

        閉上眼睛總是浮現網絡上各種謾罵的言論。

        后半夜的夢里他又回到了周椋公寓所在的那棟寫字樓,卻被保安攔在了一樓,無論他怎么求情,都不讓他上去。他也不知道離開,守在一樓,但想不起來自己為什么要來,就像一場沒有緣由沒有結果的等待。

        睡得不踏實,以至于早晨八點就醒了。

        夢里過于無助,導致醒來的時候還在悵然,躺了一會兒,許灼起床準備洗漱。

        拉開房門,較為刺眼的光線照過來,他瞇了下眼睛。

        陳其亮正在陽臺晾曬衣物,意外地回頭看他,“這么早。”

        許灼朝他走去,“早餐培根三明治配鮮榨橙汁,怎樣。”

        陳其亮牽著t恤的肩口甩了甩,然后穿進衣架里,“我剛隨便吃了兩口面包,你就做你的那份就行。”

        許灼聽后點頭,轉身要走,“等等——”陳其亮叫住了他。

        他無奈擺擺手,“就知道,我把培根換成低脂火腿,行了吧。”

        陳其亮:“哦這樣是最好,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許灼不走了,靠在陽臺門框邊,示意他說。

        陳其亮其實并不想大早晨添堵,但本來昨晚就得說了,但看昨晚許灼情緒不佳,便硬是拖到了現在,“小灼,你暫時把微博卸載了,有什么消息我來通知你。”

        許灼拿出手機,長按軟件圖標,照做。

        陳其亮打量著他的神色,平靜得讓人有些心慌,“現在情況就是,我們自個兒雖然在微博上澄清了,說你和周椋是同學,當時并不是暴力而是在玩鬧,但我們這邊發聲明力度不夠,網友們并不相信,要是周椋能……算了,時間一長,網友們就會忘了。”

        許灼:“或許吧。”

        或許網友們會忘,但有心的對家總會變著法的提醒網友們,污點沒那么容易清除,現在他東山再起的第一步就極為困難。

        陳其亮再次叮囑,“總之你先少上網,凡事我幫你盯著,總會過去的。”

        許灼輕應下來,余光忽然瞥見,陳其亮手里拿著的直筒褲特別眼熟,“這不是我的么……”

        話音未落,他便發現衣架上晾曬的不少衣服都是他的。

        陳其亮嫌棄地瞥了他眼,“就是你的,我想著你行李箱里的衣服好幾天沒洗了該生味兒了,就好心去看一下,結果打開箱子香噴噴的,發現你護膚水的瓶子裂了!潑得到處都是,這不趕緊洗了。”

        “可能是托運的時候摔的吧。”他忽地想起什么,連忙跑到玄關鞋柜邊上,對著已經打開的行李箱翻找,找出裝著洗漱品的收納包。

        這收納包是重災區,畢竟碎了的護膚水瓶就是裝在這包里。

        碎瓶應該已經被陳其亮清理了,他把里面的東西都倒了出來,甚至在包里掏了掏,沒有找到那張合照。

        他又把行李箱里外翻了個遍,連個合照的影兒都沒看到。

        “亮哥,你有沒有在我箱子里看到一張照片!”

        陳其亮在陽臺喊道:“沒有,從頭到尾就只有臟衣服。”

        許灼納悶起來,難道照片當初落到跟組的酒店里了?

        想不起來照片在哪個環節遺失,許灼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他每每情緒不振的時候,都會拿出那張照片觀看,所以以前一直裝在手機殼里,就偏偏那一次沒有復原到手機殼里。

        然后就丟了。

        他很難不多想,這是不是就是一種離別的信號。

        陳其亮喚了他幾聲,都沒聽到回應,跑了過來:“什么照片啊,我幫你找找?”

        許灼搖頭,“算了,不重要了。”

        陳其亮聽得云里霧里,緊接著就聽到許灼說:

        “那個戀愛綜藝,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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