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陸家
過了谷雨,天氣愈發憋悶起來,夕瑤宮中有幾棵桃樹開得正濃郁,風一吹過便撲簌聲聲花雨淋淋,間隙帶來一股清雅的淡香。
月瑤總要問春芽銀鈴她們可曾聞得,她們總是搖頭,只有月瑤能聞到,那是屬于家鄉的味道。
看著宮人將花瓣掃走心中就生出愁緒來,想起家鄉一片片的桃花林,每逢桃花盛開便是漫山遍野的粉,被風吹雨打落的花瓣兒就化作春泥。
月瑤不阻那宮人灑掃,只靠在窗邊看著院中一點點變得整潔又空曠。
半晌終是叫來春芽隨她出門去。
春芽看到月瑤竟是來了宮女們住的雜院露出一絲嫌棄,不免疑惑:“公主,您怎么來這兒了?”
月瑤沒答,只是進門找院中女官,那女官見了月瑤即時行禮。
月瑤不慌不忙受完她的禮,轉頭在院中看了一圈才問道:“昨日圣上誕辰,宴上有個侍奉的宮女過世了,她叫什么名字,現下尸首可還在嗎?”
“回公主,那宮女叫翠蘭,尸首已經打發了人送去小門叫她家人接回去了,已經不在宮中了。”
“如此快么?”
“天氣熱了,也不好長存在宮中。”
月瑤皺了下眉頭,斂了神色問道:“昨日她可去過什么地方,進了什么吃食?”
那女官立在月瑤面前神色不改,恭敬道:“昨日翠蘭一直在西苑做些灑掃工作,到了傍晚便被調去宴席上侍奉各位主子,吃食也是同奴婢們都吃的一樣,白粥加一些清淡菜式。”
月瑤來此本想看看那宮女尸體,哪成想這么快便被送出宮中,看這女官也問不出什么便又離去。
春芽不解,緊隨著月瑤步子:“公主怎么關心起那宮女來了?”
“那宮女死的蹊蹺,似是中毒,按理說昨夜才去,不應這么快尸身便被送出宮去,而且——而且我問那女官之事,她并未如實相告,想來是有人提前囑托過了。”
“公主怎知那女官所說不實。”
“那侍女既是做些灑掃事宜,怎么會被叫去侍宴,且我一問她那宮女昨日之事,她想也不想就答,她那院中宮人少說也幾十,怎么會對一個宮女的行蹤吃食如此了解,就算知曉,也應當回想一番的。總之,此事可疑。”
春芽這才恍然大悟:“可是,誰會去害一個宮女呢?那宮女昨日侍奉的麗妃娘娘,會不會是有人想毒害麗妃娘娘,麗妃盛寵,倒是可能遭人記恨,那宮女只是做了替死鬼?”
月瑤心中悲憫,語氣帶了惆悵:“可能吧,看那宮女不過豆蔻,也怪可憐。”
春芽聽了也不免神傷:“公主菩薩心腸,這宮中之人,也只有公主才會關心一個小小宮女了,公主可要回夕瑤宮嗎?”
“不,去西苑。”
到了西苑又找了名女官來問,均是一字不差的回答,月瑤已知問不出什么,與那女官東拉西扯從節氣問到女官家中人口之類,那女官都一一作答。
月瑤佯裝要走,站在門檻處猛地回身語速極快的問那女官:“昨日那翠蘭在麗妃宮內灑掃是吧?”
女官呆愣了一瞬:“不,公主您記錯了,是在西苑。”
月瑤扶額笑了笑:“瞧我這腦子,剛剛說的西苑,怎地記錯了。”
她明明看到那女官開口回答前先微微做了個頷首的動作。看來這侍女之死和麗妃脫不了關系,只是不知個中緣由,若是能看到那侍女尸首便好了。
還未進得夕瑤宮內,就看到銀鈴碎步快走過來:“公主,皇后娘娘那邊來人,請您去一趟。”
“可說何事?”
銀鈴搖搖頭:“奴婢不知,只知寧清公主今日回宮探望,想來是請公主與寧清公主團聚?”
寧清公主大月瑤幾歲,幾年前便已出降,以往在宮中與月瑤并無太多來往,甚至可以說是厭惡月瑤,因著寧清雖是懷玉的胞妹,可懷玉卻處處偏頗月瑤,叫她團聚未免太過牽強。
月瑤給皇后行過禮之后,與寧清問好,寧清坐在皇后身側,著芒果色落針雜寶織金綾裙,到底是正經的長公主,坐在那處便盛氣凌人。
寧清一臉高傲,半斂著眼上下打量了月瑤方才開口:“月瑤妹妹今日怎么不同太子一起前來?”
月瑤知她性子,垂著頭回她:“太子繁忙,月瑤豈敢僭越要太子哥哥陪同。”
“左一個太子哥哥右一個太子哥哥,誰是你哥哥,好生沒臉。”
見月瑤變了臉色,皇后才止住了寧清話頭,沖寧清搖了搖頭,嘴角卻勾著笑,轉頭問月瑤:“月瑤可識得陸將軍之女陸景音?”
“曾見過幾次。”
“你覺得這陸景音配太子如何?”
月瑤愈發恭敬,似是十分贊成:“陸家名門,陸老將軍又是朝中棟梁,陸小姐和太子自是良配。”
皇后觀她如此,面色放松了幾分:“也沒什么大事,只是寧清同這陸家小姐說過幾次話,這陸小姐似乎對太子頗有情義,只是問問你的看法。”
說什么問她的看法,其實是寧清和皇后都怕她對太子圖謀不軌,用陸家小姐來告誡她罷了,她從未想過與太子有什么感情瓜葛,因此也不甚在意此事,笑著稱贊太子與陸家小姐般配。
母女二人又親親熱熱的討論了一番請皇上賜婚太子和陸景音之事,言辭中多是陸家家世優越之類故意諷刺月瑤,月瑤旁聽也插不進去話,干脆不語。
寧清心中得意,故意瞥月瑤,想看月瑤失落,哪只月瑤端坐不為所動,仿佛這事與她毫無關系,反而讓寧清更感惱火。
月瑤也不愿再待下去自討沒趣,告了辭便走,想著剛才寧清神色,不免得意,主仆二人嬉笑著回了寢殿。
春芽見四下無人,方才默默湊上前去:“公主,太子殿下若真和那陸家小姐結親了,那您——”
“同我又有何關系,那陸將軍旗下有十萬精兵駐在邊關,京中武將又多是他的門人,若太子真能與這陸小姐結親,那是好事。”
只要太子能登上皇位,對她只有利而無害,也不枉她這幾年對太子的討好。日后太子登基,若是瑜平處處拘束她,她還能同太子告狀,付家也要看在新帝面上對她恭敬幾分。
春芽欲言又止,終是沒再說什么。
月瑤顧不上操心太子的婚事,還在思索那宮女之事,只覺心中一團亂麻。
在宮中三年無事,怎么這才幾日,就覺這宮中處處皆是奇詭之事,讓她情緒矛盾,一半是害怕,一半是興奮,既怕這事背后牽扯太多將自己也牽連進去,又興奮這宮中平日實在太過煩悶,總算讓她找到了些許樂趣。
春芽見月瑤躺在塌上呼吸平穩,似是睡熟,便退了出去。
月瑤聽到春芽腳步聲走遠,復起身。春芽不知那日假山之事,月瑤不愿將她拉進這危險中來,春芽一個小小宮女,若是因此事被殺也是無處申冤。
翻身下床換了身輕巧的便裝去往院中。
——
皇帝讓沈懷慎在京中多留些時日倒也趁他的意,白日里上各臣府上做客,夜里便流連花叢,如此朝中官員有女兒的人家都膽戰心驚這懷慎來訪。
這日夜晚,懷慎又宿在花樓,躺在塌上,懷中躺一女子,千嬌百媚膚如凝脂,輕薄的外衫已滑至腰間,露出嫩滑的肩膀和纖細的玉臂。
那女子手中端著一酒尊,仰面看著懷慎柔媚的勾著笑,將酒杯送到懷慎嘴邊,好不誘人。
吱——,房門被人推開,來人正是那日與懷慎共飲茶的男子——徐羨之。
徐羨之看著眼前春意,不由發笑:“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了。”
那女子仍是貼在懷慎胸口,不懼旁人目光,懷慎卻收斂了笑,語氣冰冷叫那女子出去,那女子也見慣了懷慎的喜怒無常,識趣的整理好衣服出去了,還不忘將門關上。
徐羨之調侃道:“你也未免太過不解風情,日日宿在這花樓之中卻又不許姑娘陪同,方才那姑娘出去以后沒準要跟人說我與你有斷袖之癖了。”
沈懷慎依舊懶懶躺在塌上:“那不是正好,合了我的心意。”
徐羨之落坐在桌邊,為自己倒了一盞茶:“聽說你今日去了崔家,嚇得那崔大人謊稱病癥,還將幾個女兒都送去了國寺中祈福。”
“不過是找點樂子罷了,不過那崔大人家的女兒可沒有全去國寺。”
“怎么,他家有女兒看上你了?你這一副好皮囊可真能騙得那些小姑娘飛蛾撲火。”
沈懷慎不答,徐羨之卻正色道:“聽說皇上已經起了為陸景音和太子賜婚的心思,陸老將軍手握重兵,若是真讓他們兩家聯姻,我們的行動怕是不好行進了。”
沈懷慎仰躺,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緩緩道:“皇后打的好算盤,可惜太子卻是個只知兒女情長的,此事不會成的。”
“你怎知太子不會答應賜婚?”
“只要那裴月瑤在他身邊一日,他就不會想別的女人。”
“你是說——”
二人對視一眼,不再說話。半晌還是徐羨之先開了口:“那趙其光你打算如何,這該死蠢貨的竟敢私自放貸給那趙家小兒。”
“一介小吏罷了,你隨意處置吧,只是那錢一定要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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