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8年7月1日。

        江州。

        夏日炎熱，江州市中心出行的人卻非常多。

        尤其是這暑假前幾天，忙碌的期末周已結束。

        加上還未到學校規定的放假時間，市中心的許多大學生都選擇結伴出門游玩。

        時殷穿著熱辣的背心和短褲，外面披著防曬衫，挎著輕奢小包。一路上，因其清艷明麗的長相一路上收到許多異性或同性的目光注視。

        但她早已習慣這種目光注視，不怎么在意，在地鐵安檢站前笑著和舍友張小希聊天。

        張小希：“我背書背到快吐了！”

        時殷隨口說道：“我也是，還好再過幾天就放假了。”

        走在后面的方璇看著時殷的背影，對身邊的人說了一些酸話。

        程玉玲聞言只是淡淡地點了一下頭，毫無迎合之語。

        她向來不喜歡在人家背后說三道四。

        她們同是江州a大的大一醫學生，一個宿舍的舍友。

        然而方璇和程玉玲兩人過檢測門時，機器發出滴滴的尖銳警報聲。

        時殷走了幾步，直覺告訴她現在的場景很不對勁……

        她怎么會沒有來地鐵站之前的記憶？

        回頭一看，沒看見另外兩個舍友。

        她們去哪了？

        時殷下意識掏出手機，在宿舍群里艾特其他兩個舍友。

        結果發出去的消息都有紅色感嘆號，聊天界面上方顯示手機無法連接網絡，手機最上面那一欄信號缺失。

        同行的張小希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機——同樣沒有信號。

        時殷這回已經無法忽視周圍不對勁的異樣感了。

        她和張小希兩人原路返回，最終發現另外兩個舍友被穿著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員攔在安檢門外。

        “怎么啦？發生什么事了？”時殷率先問道。

        隔著安檢口，方璇搖了搖頭，語氣有點煩躁：“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機器故障了吧。”

        程玉玲也解釋道：“剛剛我們進來后，安檢門警報就響，檢查了一下，我們身上并沒有違規的東西。不過我們這種情況好像也不是特例，你看，那些排在我們后面的人也被攔住了。”

        時殷聞言看了看安檢口。

        她注意到，有許多被攔在外面神情不快的人，只是礙于公共場合，加上保安在場，他們這才沒去發飆。

        “今天這個檢測門可能出了什么問題，我們已經派人喊了專業人員來修復，在這之前麻煩大家等一下，配合我們的工作。”工作人員給被攔在安檢口外的人們分了幾瓶水，以示歉意。

        安全一事馬虎不得，但他們的手機也莫名其妙斷了信號，聯系不上專業師傅，只能讓眾人留在安檢口外。

        “你們要不先走吧，我看這個情況，一時半會我們也走不了。”方璇說。

        “……”

        時殷有些擔心地看了看現場，被攔住的人似乎越來越多了，一時半會也等不到結果，兩人只得猶豫道：“那好吧。”

        等上了地鐵二號線，時殷下意識蹙了蹙眉。

        無他，只是因為她聞到，地鐵上有股強烈的刺鼻的味道。

        像是香水又不像，味道特沖，異香里帶著腐臭，非常不好聞。

        “你聞到了嗎？”

        “啊？”張小希納悶了，聞到什么？

        “香水味啊，不，也可能不是香水，反正味道挺大的。”時殷解釋。

        張小希還是搖頭說自己沒聞到。

        時殷看舍友神情不似作假，再看看周圍其他乘客也是一副坦然模樣，難道只有她聞得到？

        壓下心中疑竇，時殷笑道：“那可能是我聞錯了吧。”

        斷掉的手機信號，故障的安檢門，地鐵上難聞的味道。

        她怎么有種不好的預感……

        【滴——】

        一個尖銳的機械聲音在時殷耳邊響起，她嚇了一跳，下意識抬頭尋找聲音源。

        【玩家檢測中……檢測成功！】

        【恭喜玩家全部進入夢境游戲。】

        什么夢境游戲？哪里來的聲音？

        【本輪將會有100名玩家一起在虛擬的夢境世界里進行生存挑戰。】

        【請努力在游戲中存活10天，10天過后玩家可自行選擇離開游戲。】

        【極限挑戰為15天，完成極限挑戰將自動離開副本。】

        【系統將會隨機對各位玩家發放支線任務。】

        【完成任務離開副本后，玩家將獲得相應的獎勵。】

        【游戲成功通關，你將可以重新回到現實世界；游戲中死亡，你也會在現實中死亡。】

        【當前副本：末日來臨。請各位玩家自行探索副本世界，做好游戲準備！】

        冰冷的機械音在耳邊接二連三響起，時殷攥緊了依然沒信號的手機，她觀察到周圍人的神色依然沒什么變化，舍友張小希正在自己身邊閉目養神。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似乎沒有任何人聽到就剛才那段話。

        幾乎是話音剛落，時殷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幽藍色的透明面板。

        上面寫著——

        玩家時殷任務面板

        當前副本：末日來臨

        主線任務：生存10天（進度0/10）

        生存15天（進度0/15）

        支線任務：[暫未觸發]

        時殷掐了掐自己的腿肉。

        嘶——

        好痛。

        不是夢。

        如果是夢，未免太真實了吧。

        此時此刻，她感覺自己這二十年來所建構起來的科學觀正在接受一場前所未有的挑戰。

        時殷很確信自己沒有精神問題，她的頭腦是清醒的，可是剛剛那道聲音來自哪里？

        還沒等時殷反應過來，她就聽到地鐵上有人大喊道：“天哪！快看外面！”

        眾人望去，只見地鐵窗外不知何時飄來了黑霧，先是一點點，然后慢慢多了起來，到了最后竟然已經變成了濃濃的大霧，讓人看不清地鐵外的任何東西。

        短短二十分鐘，地鐵窗外已經黑霧彌漫，像是恐怖片里的場景。

        見此情況，地鐵里的人緊張又害怕，議論嘈雜聲不絕于耳。

        “霧不都是白色的嗎，怎么有黑色的霧？”

        “哇塞！酷斃了！”小孩子驚奇的叫出聲。

        “手機怎么沒信號了？！”有人后知后覺地嚷道，“報警都報不了。”

        地鐵依然在行駛，現在黑霧暫時沒進來，然而下一站一到，大門就會自動打開，到那個時候，黑霧就會進來了。

        時殷想著剛剛聽到的什么夢境游戲，又看了看周圍毫無反應只顧著尖叫和吵鬧的人，也不顧什么了，從背包里翻出口罩戴上。

        雖然不知道黑霧是什么，但那個游戲都明示了玩家在游戲副本里有生命危險，直覺告訴她，她攤上大事了。

        張小希在旁邊看見時殷這個舉動，也下意識地照做。

        時殷壓低聲音對張小希說：“等會地鐵一開門我們就走，知道嗎？”

        張小希神色抗拒：“為什么啊，我們不是說好了在金鷹廣場那一站下的嗎？”

        她也覺得黑霧很不對勁，可她不怎么想提前下地鐵，外面的黑霧還不清楚是什么，在她看來地鐵還是比較安全的，于是期期艾艾勸道：

        “就差一站到達金鷹廣場了，再等等不行嗎？”

        時殷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立刻離開。

        但她就是有一種感覺，如果不提前一站下，那么她就永遠下不了這地鐵了。

        這種感覺莫名其妙，就像是預感，或者說是面對危險的第六感。

        從小到大，時殷無數次與危險擦身而過。

        比如學校食堂材料出問題，許多人食物中毒，而那天時殷帶了便當去學校吃飯；比如走路時，因為鞋帶松了，她停下來系鞋帶，結果前面出了車禍，一個送外賣的小哥被撞飛老遠……

        每次她突發奇想做出不同尋常的舉動，她往往能躲避一些災禍。

        那些不凡的經歷她從未告訴別人。

        看著張小希抗拒的神色，時殷目光冷凌凌的看了她一會，片刻后解釋道：

        “外面的黑霧你也看到了，雖然我也不清楚那黑霧是什么，但是下一站地鐵自動開門，黑霧就會進來，所以我想下車。”

        “可是……可是地鐵外面不也有嗎？在哪不都一樣嗎？”張小希撇了撇嘴。

        時殷頓時不想說話了。

        她知道任憑她有三寸不爛之舌也無法說服一個固執的人，自己所提出的要求又太奇怪。

        大多數人面對這種情況都會做出張小希這樣的選擇。

        沒什么好意外的。

        時殷懶得浪費口舌強人所難，迅速蹲下身子系好了運動鞋鞋帶，然后打開手機手電筒，等地鐵到站時幾乎是一瞬間就沖了出去。

        “哎！”張小希在后面喊著，卻和周圍的人一樣沒膽子出地鐵，只能看著時殷的背影隱沒在黑霧里。

        地鐵的站門一開，黑色的霧很快就聚集到了一起，順著空氣，通過打開的門流到了地鐵車廂內。

        張小希情不自禁畏怯地后退一步。

        除了時殷自己，沒有任何人下車。

        且他們臉上都昭示著自己惴惴不安的心情。

        時殷心知他們不敢冒險，再看看樓梯口近在眼前，也不顧什么了，把心一提，直接摸著扶桿走了上去。

        黑霧籠罩下，人眼根本看不清路，不僅是手機的手電筒，就連室內頭頂上的燈光也照不遠。

        白色反射所有顏色的光，黑色吸收所有顏色的光，此時一切光線都被黑霧吸收了一樣，讓人心里惴惴的。

        時殷在大一上學期就與舍友乘坐過許多次地鐵，她小心翼翼地憑借記憶和直覺到達刷卡站，然而手機沒信號沒網絡，根本刷不了卡。

        刷卡站周圍有很多人的爭吵議論聲，還有人們相互碰撞發出的呼痛聲，他們顯然都是被黑霧困在這里的人。

        不欲多等，時殷矯健地翻了過去。

        茫茫黑霧里，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的身影，就算是有，也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看見黑乎乎的一團陰影。

        憑著四面八方的聲音和手機微弱的燈光，時殷放慢腳步，一邊躲避著行人，一邊摸墻出了地鐵站。

        她看著手機上的時間，此時正是上午9：58。

        太陽依舊當空照，然而黑霧越來越多。

        可室外明顯比地鐵站可見度更高，至少她能看清一百米之內的路。

        室外可見度越來越低。

        車禍越來越多。

        時殷沒有看見，但她聽見了無數人哀聲嚎叫的痛苦聲音，她迅速判斷出在黑霧下，騎車和乘車都不是好辦法。

        黑霧是什么，它又來自哪里，誰也不知道。時殷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她需要盡快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并且提前存貯物資，等待黑霧消散。

        可是哪里有這種地方呢？

        她幾乎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地鐵站附近的市中心醫院。

        不敢停下腳步，她使出全身的力氣在盲道上快走，不敢奔跑，腳下凹凸不平的盲道讓她不迷失方向。

        她現在才非常確定自己確確實實進入了一場游戲里，這個游戲可能隨時隨地都有危險，需要她保持萬分警戒。

        沒有馬路，沒有紅綠燈，沒有十字路口，她僅僅需要走盲道就能徑直到達醫院樓下。

        醫院樓下通常都是水果店和小賣鋪。

        小賣鋪的老板從里面鎖了門，時殷看見個人影，敲著玻璃門叫他。

        “我關門了，你明天再來吧。”老板說完暗自嘀咕了一聲，這鬼天氣！

        害他不得不提前關門，以防有人趁亂搶劫。

        “我帶了錢的！買完就走！就三分鐘！”

        時殷不放棄，然后摸了摸自己的短褲口袋，長吁一口氣，掏出兩百塊。

        幸虧她有出門帶現金的習慣，不然就算趕上了老板沒關門也買不了東西。

        老板透過黑霧只能看清玻璃門外那人人體的大致輪廓，見她是個女孩，沒什么威脅力，聲音又很著急的樣子，終于還是上前開了門：“記得要快點啊。”

        “好的！”

        時殷打著手電筒挑選貨品，買完后，直接把兩張鈔票塞給老板：“老板，不用找了。”

        她買了三明治、面包、巧克力、礦泉水，甚至還買了繩索和壓縮餅干。

        東西塞滿了她的挎包。

        江州市中心醫院大門敞開著，時殷打著手電筒走進去。

        不欲坐電梯，而去爬樓梯，爬的越高，時殷越感覺樓道窗外的黑霧在減少。

        等到了最高層，也就是6樓時，時殷已經累的不行，她平時不怎么愛鍛煉。

        如果能離開這個游戲，她一定要每天跑步。

        此時此刻，時殷從窗外看去，卻已經能看得見醫院對面的高樓大廈了。

        很顯然，越往高處，黑霧越少。

        “霧里似乎有實質的東西，像冷空氣會下沉一樣，黑霧也會下沉……又或者黑霧是來自地下的？”時殷猜測。

        她看了看手機，依然沒信號，為了以防萬一，就開啟了省電模式，然后坐在市中心醫院6樓空無一人的休息室里啃面包，就當作午餐了。

        休息室的時鐘指向12：00的時候。

        她耳邊響起那道冰冷的帶著死亡氣息的機械聲音。

        【滴——】

        【實時播報，現存玩家96人。】

        “呃。”時殷愣了，才幾個小時，玩家人就少了四個。

        在游戲里死了，現實里真的會死嗎……時殷不認為這是一個玩笑話。

        然后像是一個終止信號一樣，天上下起了太陽雨。

        隨著這些淅淅瀝瀝的雨水，黑霧慢慢散去，時殷看清了樓下一切場景。

        車輛東倒西歪，馬路邊的樹也被車撞倒下來，更有甚者把車開進了別人店鋪里。

        總之地面上亂七八糟的，雨水混著血水流進下水道。

        就這么看著，時殷只感覺脊背發涼，寒毛直豎。

        她開始清晰地認識到一個現實——

        這是夢。

        也是游戲。

        所有人的生死，皆聽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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