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荔，你怎么每次見我都這么拘束？”

        林翰木手里握著清酒，手指摩挲著陶瓷小杯的杯沿，似乎對自己的行為很是懊悔。

        “怎么？我看起來很嚴肅嗎？”

        林翰木依稀記得，自己的下屬曾經吐槽過他工作的時候完全和下班時候不是一個人，跟神經分裂了一樣。

        嚴謹嚴肅，讓人心生畏懼。

        “不是這樣的，林先生。”

        林翰木臨時來綠桉出差，試探著問了陳荔是否有空一起吃飯。

        陳荔答應了。

        陳荔答應林翰木的邀約不為別的，只是免費吃了林翰木兩頓飯，她心里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她不喜歡和人牽扯不清，也借著這個機會和林翰木說開。

        “你可以不用叫我林先生，這樣總是讓我覺得我是在工作。”

        撇開陳荔心有所屬的內在因素，林翰木其實一個很好的發展對象。

        說話幽默風趣，進退有度，不管是外在還是物質條件都很優秀。

        “林先生，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沒熟到可以直接叫名字的程度。”

        陳荔不喜歡曖昧不清的感覺，也不想給他任何希望。

        林翰木是個人精，怎么會感知不到陳荔的言下之意。

        “看來陳小姐是有喜歡的人了？”林翰木把酒杯放下，“不知道對方是什么樣的人？”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面前油鹽不進的女孩。

        “能夠讓陳小姐念念不忘的，肯定是很優秀的人。只是我很好奇，我自認為我的條件不差，是差在哪里了呢？”

        林翰木開門見山，陳荔直覺他不是一個喜歡糾纏的人。

        在他這樣的人面前，效率和結果往往大于過程。

        林翰木在日本的時候就對她有好感，但是知道她對他沒意思，又是異國，他可以忽視這份悸動果斷選擇放棄。

        她回國之后，他在了解到她沒有對象，自己也還沒有心儀的人選時經過斟酌來追她。

        可能是因為他還沒有在感情上吃過苦頭，所以理所應當地覺得女人最看重的是物質，不可能拒絕他這個香餑餑。

        “林先生。”

        陳荔欣賞他雷厲風行的性格，在有目標的時候果斷出手，不像她總是猶豫著后果不能輕易地出擊。

        “我覺得，人與人之間的想法是不一樣的。林先生您有清晰的規劃，但是我一直都是隨波逐流，從小到大都是隨心過自己的生活。”

        按部就班地學習，考一所得過且過的大學，出了社會也不想成為朝九晚五的社畜一員。

        她也清楚自己比很多人都要幸運，家庭收入穩定，她比其他人更有底氣去做喜歡的事情。

        就連成為小說作家，成為編劇，都是她運氣好，一帆風順地入行。

        “感情這種東西，不是準備好了它就會來。也不是我可以隨心所欲掌控的。”

        想到郁凈晨，陳荔的嘴角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林先生您很優秀，只是我，早就有了心儀的人了。”

        林翰木聽懂了她的意思，也了然他們之間不會有更進一步的發展。

        “我明白了。今天這餐麻煩你了。”

        “沒關系，就權當我盡地主之誼請您吃飯，也謝謝您在云橋請我吃飯。”

        “你總是把賬算得很清楚呢。”

        陳荔笑笑沒有說話。

        不該欠下的人情全都該盡早還完。

        不能覺得那些都是自己理所應當該得的。

        總有一天，你會為這些人情的利息變得辛苦。

        “那我就不送你了，我打車回酒店。”

        林翰木是來出差的，沒有車子可以送她，她剛剛把話都攤開說明白了，他自知不該再牽扯了。

        “林先生，慢走。”

        林翰木攔了出租車，手扶著車門。

        “希望我們還能成為朋友。”

        陳荔點了點頭，目送他離開。

        陳荔嘆了口氣，終于把人送走了。

        她轉身預備散散步去地鐵站坐回家，卻在身后五十米處見到郁凈晨。

        她愣在原地，會有這么巧？

        今天是她請客，店鋪也是她訂的。

        這家日料店就在大學城附近，也就意味著離郁凈晨的學校很近。

        大學城附近總是美食薈萃，陳荔之前突然想吃日料在網上搜了綠桉排名前幾的日料。

        這家店環境不錯，價格也適中。

        她親嘗過，食材新鮮，味道也不錯。

        可她忘了，郁凈晨就在附近讀書。

        陳荔怔愣在原地，郁凈晨見她沒有朝她走來的意思，自己朝她走過去。

        “怎么在這兒？”

        “出來吃飯。”

        陳荔忍不住心虛，也不知道郁凈晨看見了多少。

        前幾天她還和他看電影，今天又和別人吃飯，看起來她確實有水性楊花的嫌疑。

        “和朋友？”

        陳荔偷瞄了一眼他，他看起來不像是生氣，也沒有吃醋的模樣。

        頗像是裝出來要調侃她的。

        不對啊，她現在和郁凈晨八竿子打不著關系。

        他要追她，干她什么事。

        她想和誰吃飯就和誰吃飯，哪輪得著他過問了。

        “跟你有關系嗎？”陳荔硬氣地嗤笑一聲，往地鐵站的方向邁開步子。

        “陳荔。”

        “干嘛？”

        郁凈晨拽著她的袖子：“我吃醋了。”

        啥玩意兒？

        陳荔瞪大了眼珠子見鬼似的盯著他，他這又是犯什么病了。

        “郁凈晨，你沒事兒吧？”

        郁凈晨見這招對她不管用，不再抓著她的袖子。

        “沒事。”

        陳荔瞧他又恢復往常正經的樣子，搖了搖頭。

        郁凈晨這是吃錯什么藥了？

        郁凈晨丟了面子，在心里給趙寧愷狠狠扎小人，回去非得跟他好好算賬。

        亂出什么瞎主意。

        “哦。那我走了。”

        “我送你。”

        郁凈晨跟在她身邊，陳荔偷笑。

        “你剛剛說什么？吃醋了？”

        “那可咋辦呀，我這工作性質，能見著不少帥哥呢。”

        陳荔故意打趣他。

        “他們看不上你。”

        郁凈晨知道她說的是娛樂圈里的男演員們。

        但是依照陳荔的性格，她根本就接受不了地下戀。

        和演員談戀愛，沒可能的。

        “就你知道。”

        沒想到過了這幾年，郁凈晨這往人心口插刀的技藝是一點兒也不生疏。

        分明是他追人，怎么氣焰還這樣囂張。

        “送到這兒就行了。”

        到了地鐵口，郁凈晨沒有要留步的意思。

        “我送你回去。”

        “我都到地鐵口了，你送我回去還要自己回來。現在才八點，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可以的。”

        “我怕你被人拐跑，畢竟你這么可愛。”

        郁凈晨彎腰故意湊在她臉前說話。

        真夠記仇的。

        “隨你便，反正麻煩的不是我。”

        陳荔回家洗了澡，腦袋上裹著毛巾，第一時間先是抓起了手機。

        郁凈晨送她到家樓下才走，她讓他到學校發條消息。

        怎么到現在還發消息？

        不是都過了一小時了嗎？

        要不要發條信息問一下？

        發信息豈不是顯得她很關心他？

        再等半小時，半小時之后還沒發再問問好了。

        郁凈晨回去的路上塞著耳機，耳機里是隨手點的英文歌單。

        他閉著眼站在門邊，回來的路上碰巧遇上加班下班的晚高峰。

        疲憊的打工人們癱坐在位置上閉目養神。

        沒有找到座位的人拉著把手，軟著身子不穩當地站著。

        他憶起剛剛成熟男人站在陳荔身側的樣子，穿著西裝，大衣搭在手肘，看著陳荔的眉眼盡是柔情蜜意。

        他只覺得煩躁。

        陳荔背著他，他看不見陳荔的表情。

        她會是什么表情呢？

        那個男人是誰？為什么會和她單獨吃飯？

        他腦子充滿了疑問，卻不能問。

        他不是陳荔的男朋友，所以不能理直氣壯地問她。

        她是自由的，哪怕自由地愛上其他人，他也是無可奈何的。

        但是他不想面對這種情景。

        一想到她會和別人步入婚姻殿堂，和其他人做親密的事。

        他忍不了。

        “大學城到了。”

        郁凈晨下了地鐵，一個女孩大冬天穿著短裙小跑著到他面前。

        “那個，方便給個聯系方式嗎？”

        小姑娘羞澀地掏出手機，想要個聯系方式，眼神緊緊地注視著他。

        “不好意思，我有對象了。”

        小姑娘肉眼可見地失落。

        只好惘然地點點頭說麻煩了，走到在一旁期待著后續的朋友身邊。

        對著朋友興奮的眼神，她搖了搖頭。

        “他說他有對象了。”

        郁凈晨恨不得在自己身上刻上陳荔專屬的標簽。

        耳機里的音樂被打斷，電話鈴聲在耳機里響起。

        “你還沒到啊？”

        “到了。”

        陳荔聽他那里還有熙熙攘攘的人聲。

        “你到哪了？”

        “地鐵站。”

        “你怎么才到地鐵站。”

        “去吃了個宵夜。”

        “這樣。”

        陳荔不太懷疑，也不知道男生對吃宵夜有什么執念。

        一般女生出門玩的時間在街上都遇不到幾個男生，但是深夜排擋燒烤攤就能見到很多熟悉面孔。

        “那你早點回學校吧。”

        “陳荔。”

        她剛想掛斷電話，聽到郁凈晨叫她，又把手機放回耳邊。

        “怎么了？”

        “跨年一起去迪士尼嗎？”

        “怎么突然想起要去迪士尼？”

        陳荔挺喜歡迪士尼的，但也沒有太過執著。

        她去過東京迪士尼，對上海迪士尼也就沒那么熱衷了。

        更何況看見網上那些大排長龍的排隊人海，她也沒什么興趣了。

        “你不是說，想去迪士尼看煙花嗎？”

        “我什么……”

        陳荔十八歲的生日愿望，是去迪士尼看煙火。

        她十八歲沒有去成迪士尼，但郁凈晨買了滿天星給她放煙花。

        “陳荔，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期限，告訴我，還要多久，我才能追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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