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顆荔枝甜
就譬如方才明琛身后那幾人,都是世家子弟沒錯,卻也大多不學無術,得了家里權勢的蔭庇,就覺得自己當真是個人物,在京中鬧出不少沒臉面的事兒。
明珩在朝堂之上,對這些烏煙瘴氣的事情自是明了,也看得出明琛對現在地位并不滿意,平日里四處結交簪纓世家的年輕一輩,只想著如何去分權勢,明珩對此心中早有所提防。
可明昭不一樣,她并不知曉這里人的家世背景、品性舉止,卻總能在見第一面時就知曉這類人不宜深交,不得不說是托了她這“能力”的福。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不緊不慢地步行回了明珩所住的貪狼殿,待進了宮室,微微的風卷著冰塊兒帶來的些微涼意,明昭才舒了一口氣。
待歇了一會兒,明昭忽地想起什么:“兩位尚書在紫薇殿議事?那,方才江丞相也在?”
明珩略一點頭:“你看見他了?”
說罷又道:“你從瑤光殿來,按理說不應該碰見他才是。引路的那小太監信誓旦旦說對行宮熟悉得很,怎的七拐八繞去了你那條路上。”
明昭含混地應了一聲,心中有些赧然。方才冷嘲熱諷了人家好幾句,沒曾想人家壓根兒沒有絲毫冒犯之意,卻平白被她嗆了好幾句。
明昭正懊惱著,冷不防聽見明珩喚了她一句“小滿”,那點懊惱登時散了個無影無蹤,大聲道:“莫再喚我‘小滿’,我討厭這個名字!”
明珩無奈,見她當真一張臉都垮了下去,便也不再多說,轉而說起了旁的事情。
紫薇殿內,兩位尚書恭敬退下,待四周無人之時,周帝抬手撐著額,微嘆一口氣。
靜默了半晌,又想起方才殿外的動靜兒,便喚道:“厚樸!”
殿門前立刻響起一道應聲,話音未落時,便有一個面龐白凈,笑眼彎彎,看著很好相與的微胖中年太監一路小跑了進來。
在厚樸進來之前,周帝已端坐身子,又是那個威嚴肅殺地帝王。
“方才昭昭來過?”
殿內議事時,厚樸便一直在殿外侯著,自然看見了明昭,也自然看著了明昭的神色。
周帝視這個女兒為掌上明珠,厚樸身為殿前掌事公公,跟隨周帝多年,自是知曉這一點,在明昭與明珩離去后,便派了幾個小太監前去打聽,看公主究竟是因為什么事情而不高興。
這會兒周帝問起來,厚樸便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先說明昭往貪狼殿去的路上撞見了明琛一行人,又說明琛言語間對明昭諸多挑剔,再說明琛身后那一幫世家子弟毫無禮數,一幫人直接將公主氣得過來告狀,最后說到太子殿下在殿前攔下了公主,兩人一道往貪狼殿去了。
厚樸說著,笑瞇瞇道:“公主和太子最是親厚,這會兒太子勸解兩句,想必公主也不會再放在心上!
厚樸用詞妥帖,話說得周全,并沒有明顯傾向誰,可孰是孰非一眼便看得出來。
周帝沉了臉色,卻沒有多責難什么,只問了一句:”方才那些人,都有誰?”
厚樸將事情打聽了個清清楚楚,聽得周帝問話,便將方才那幾人的名字一一數了一遍,剛報完,便聽周帝繼續問道:“江公子?江家哪個公子?”
“禮部祠部員外郎江大人的長子江傾白,說起來,這位江小公子還得喚江丞相一句小叔呢。”
厚樸笑瞇瞇地回話,語速不緊不慢,反應卻是極快。
聽得是江氏小輩,周帝不由起了幾分興趣,笑問道:“可有元黎當年風范?”
話一出口,還未等厚樸回答,周帝便自個兒先搖了搖頭:“和這些人混跡在一起,只怕同元黎差得遠。”
厚樸笑呵呵應和,心里卻為那位小江公子嘆了口氣。
當今丞相江元黎時年十六便成為御前欽點的狀元,入仕后一路平步青云,是大周百年來獨一位的少年丞相。
有這等驚才絕艷之人在前,江家小輩誰人越得過去?
撇去江元黎不談,江氏世代簪纓,人才輩出,江傾白在其中的確平平無奇。
周帝問了兩句,便抬手揮退了厚樸,待殿門重新被合上時,周帝才吐出一口濁氣。
此事說大不大,明琛和那幫子弟并沒有做出什么實質性的事情,如果因此便喚來明琛責問,也不過重重拿起輕輕落下。而明琛的母妃崔妃又免不得前來為兒子說好話,說得人心煩。
說小也不小,明琛一門心思放在爭寵奪權上,四處結交朋友,他籠絡那些世家子弟,只要沒有太出格的舉動,周帝素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留給明珩自己去解決。
但這一回,他竟然敢帶著一幫烏眾之合在行宮里四處游蕩,儼然將自個兒當成主人,一點讓周帝尤為不喜。
周帝思量一道,暫且先按捺下去,只是明琛在周帝心中的印象,又差了些。
明昭不知曉周帝心中所想,但方才她去紫薇殿的陣勢并不小,和明珩又在殿前說了好一會兒話才離開,厚樸一定瞧見了。
厚樸做事周到,她怒氣沖沖地來,厚樸肯定立刻就派人去打探原由,到時周帝一問,前因后果便明明白白。
這事兒往大了說,便是明琛自作主張,帶人亂闖宮室;往小了說,只是兄長在路上對妹妹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罷了。
明昭沒指望明琛會因此事而受責罰,但她也不能平白被人欺負,這事兒已讓周帝知曉了,她便作罷。
明昭這會兒吃著冰冰的荔枝凍,早將方才那點不愉快拋在了腦后,和明珩說起旁的事情來。
說著說著,聽明珩問道:“方才江傾白也在?”
明昭實話實說:“日頭太曬,光顧著擋太陽了,沒看著有誰!
明珩見她吃荔枝凍吃得開心,斟酌了一番,還是問道:“最近京中有流言道你傾慕江傾白,可是真的?”
明昭的瓷勺頓在半空中,仔細回想了一下,最后還是疑惑道:“江傾白……是誰來著?”
見明昭這反應,明珩便知曉那些流言應是某些有些人刻意傳出來混淆視聽的,略微松了一口氣,言簡意賅道:“禮部祠部員外郎江元敏的嫡子!
明昭對這些小官并無太多印象,明珩這一解釋也無甚幫助,只稀奇了一聲:“倒和江丞相一個姓!
明珩笑了一笑:“你還真說對了,江元敏和江丞相是親兄弟,說起來,江傾白還得喚他一聲小叔!
聽他說起丞相,明昭不免又想起早些時候見到江元黎時在他身上嗅到的那股細細密密的冷香。
當真是……十分好聞。
明昭張了張口,本想把這事說給明珩聽,但轉念一想,江元黎為一朝丞相,身份有些特殊,便歇了心思,轉而問道:“我同江傾白的那些流言,是從何處傳出來的?”
事關明昭,明珩自是早早地打聽了個清清楚楚:“上回在福蘊郡主的生辰宴上,明寶珠和幾個貴女說瞧見你在假山后邊兒私會江傾白!
明昭皺了眉頭,努力回憶了一番:“福蘊的生辰宴?席間我的確是被人引著去了一處偏僻的地方,也的確碰見了一個眼生的男子,不過我同他只遠遠打了個照面,便避開了。若跟著明寶珠的那幾個貴女當真親眼瞧見了,總不會說出這樣不過腦子的話吧?”
福蘊郡主是楚親王之女,年歲同明昭一般大,兩人自小親厚,上月福蘊辦生辰宴,明昭自當要前往。而今不過月余,明昭尚記得生辰宴上發生的事情。
席間有眼生的侍女以福蘊的名義邀她去后院,明昭一時為多想,便跟著去了,待越走越偏,她便覺察出不對勁來,詢問那侍女福蘊究竟在何處。
那侍女閃爍其詞,顧左右而言他,又一口咬定福蘊就在前邊兒不遠處等著她。
明昭眼瞧著不對勁,便立刻帶著月丹與玉茗轉身往回走。
轉身之前,明昭遠遠瞧見前面走來一陌生男子,頓時明白是有人在這兒專門下了個套等她,當即便讓玉茗揪著那侍女去見福蘊。
福蘊果然沒吩咐過那侍女這等事情,但輪番問了好幾遍,那侍女嘴硬得很,只一口咬定是自個兒理會錯了主子的意思,并無人指使。
明昭無奈,福蘊也明白這等有了二心的侍女不能再留在府上,省的為他人作嫁衣,便尋了個由頭將人打發了出去,事情便也不了了之。
現下聽明珩的意思,背后之人應是明寶珠沒錯了。
想必依著明寶珠的打算,應當讓明昭與江傾白碰個正著,明寶珠再帶著那些耳根子軟又嘴上沒個把門兒的貴女們“不小心”撞見二人“私會”。
雖不知明寶珠怎的就選中了江傾白,但這件事情總歸是要臭了明昭的名聲。
明昭“嘖嘖”兩句:“這個明寶珠,真討厭!
見明昭這個態度,明珩便明白了,只提醒道:“這事兒說不準都傳到父皇母后跟前去了,若是父皇問起,你得想個說辭才是!
明昭無憑無據,而跟著明寶珠的那些貴女卻都是她的“證人”,若是貿然把明寶珠推出去,只怕還會被明寶珠倒打一耙,只得想個法子繞過去才是。
明昭皺皺眉,只覺得面前的荔枝凍都不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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