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祁讓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回去，倒不如說是拖著兩條沉重的鏈子。

        但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只是放緩了腳步，不動聲色地來到嘉芳殿。他本以為沒有什么動靜的，但不料遇到了等候他的明華。

        明華就站在嘉芳殿殿前，別說程無言，就連明華也在惡狠狠地看向他，仿佛弒親仇人一般。

        祁讓推開明華，準備進去時卻被明華攔住了。

        明華死死地抓住他受傷的胳膊往上抬：“你以為你很逞能嗎？你以為你可以替師尊解除后患嗎？”

        祁讓不想回答，閉著眼道：“沒錯，我若為了師尊消除他，師尊以后就不會有什么讓他害怕的了。這樣難道不好嗎？”

        明華的臉漲的通紅：“你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你知道師尊他會懲罰誰嗎，啊？”

        祁讓不語。

        明華一步步逼緊他：“你可是他的好‘徒弟’啊，他憑什么對你這么好？你只不過是被撿回來的廢——物而已。”

        當他說到“廢物”二字，祁讓忍不住掙開他的手，打了他的臉一拳。

        可明華似乎非要激怒他不可，“你受了重傷，師尊他會罰我、罵我，說我照顧不好你，憑什么？他對我那般冷漠，對你……那么好。”

        祁讓想要上手打他，卻想起了程彥淇說過不想讓他的人受傷，所以只是在他胸口處輕輕打了一拳，“不想和你打。”

        隨后又加了一句：“趕緊滾，別打擾師尊入睡。”

        明華也在意程彥淇，攥緊衣角瞪著祁讓離去的背影，眼里滿是仇恨的心情被一聲“明華哥”拽回了清醒。

        “明華哥？你怎么在這？”

        “這話應該我問你，深更半夜不去殿里待著跑這里做甚？”

        “明華，注意分寸！”

        明華根本不知這里有第三人，但他聽聲音已經聽出來是誰了，“程師伯，明華知錯。”明華雙手抱拳看向程無言。

        程無言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你也知道這是深更了，趕緊回去歇息吧。”

        ——良久，這里只剩程無言一人，他看著嘉芳殿入神，久久不離去，要不是想起什么事，恐怕會在這里待上一夜吧。

        嘉芳殿內。

        祁讓看著冰涼的地板，地板上靠著門邊的師尊，不禁鼻子一酸，一手摟著程彥淇的腰，一手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右肩上，把他安置在了榻上，自己坐在冰冷冷的地板上靠著榻，“對不起，師尊。這次是我擅作主張了……”

        “不過。”

        “對你有益，便是好意。”

        “師尊，你會同意我的做法，對吧……”

        ——待他醒來，已是第二天凌晨。

        外面的天亥時有些陰沉沉的，他只覺得耳邊有些瘙癢，微微一側頭，便看到枕在自己肩頭的師尊還有周圍空罐的酒壇子，想必是程彥淇喝醉了。

        程彥淇似乎沒有睡，見祁讓有了反應，便抬起了頭，四目相對。

        程彥淇先開口，“阿祁，我想我的母親了……”說著他攥緊祁讓的衣角，埋頭哭了起來。

        祁讓看到這一幕，一邊的手悄無聲息地如昨夜一樣抱住了程彥淇，“師尊沒事，還有我呢。”

        程彥淇終于忍不住落下了溫熱的淚珠，把祁讓的衣襟都打濕了，可祁讓并不在意。

        半晌，程彥淇攥緊的衣角開始放松起來，變得皺皺巴巴的，祁讓抬眼一看，程彥淇的眼眶紅紅的，濕濕的，讓誰看了都想安慰他。

        祁讓伸出食指彎曲著擦擦程彥淇的眼淚，“不會的，阿祁一直在。師尊莫要哭鼻子啦！今日您還要賞花呢！”

        “我討厭……”

        祁讓問道：“討厭什么？”

        “我討厭你們虛偽的面具……”

        祁讓看看自己，好像……虛不虛偽也不重要了。

        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傷口還未處理，看著滿身是血的自己，還有點點紅暈蹭到了程彥淇的素衣上，心里罵了自己一萬遍。

        他想推開程彥淇好換一身衣服，輕輕地抬起程彥淇的腦袋，再次把他抱到床上，“師尊，弟子先離開一會，去去就回。”

        誰知程彥淇緊緊抓住祁讓的胳膊不撒手，“別走，這個世上，只有你和我的哥哥是我至親了……”

        喝醉后的程彥淇似乎就像個小孩子胡鬧，那平日里的高冷也褪去了幾分。

        “明明不會喝酒，還要喝那么多……”

        忽然，程彥淇猛地拽住祁讓的衣領，一手托著他的腦袋，一手把他的腦袋按了下去，強制與自己親吻。

        祁讓只感覺當時腦袋一片空白，自己被拽了過去。滑膩的舌尖在祁讓溫熱的口腔里肆意妄為，祁讓只覺得自己被吻的嘴唇一陣酥麻。

        屋里安靜的很，宛如能聽到二人的心跳聲。

        砰砰砰，跳的很快。

        慢慢的，程彥淇的手開始向祁讓的衣領探去，卻不想，祁讓握住程彥淇的手腕，自己連忙起身，道：“師尊，萬萬不可！”

        程彥淇把笑容掛在臉龐，道：“怎么了呀？阿祁……”

        祁讓臉色微微泛紅，把自己的衣領調整好，對著程彥淇道：“師尊，現在……還不行！”

        畢竟，兩個男的，像什么話！

        說著像個姑娘家家似的，害羞的……拿著備好的衣服去了偏室。

        ——天色蒙蒙亮，祁讓便穿好衣服走出來了，手中還拿碗湯藥。

        他端著湯藥進了嘉芳殿，看著榻上昏昏欲睡的程彥淇，又想起了方才讓他心跳加速的事，他拿著湯藥來到程彥淇身邊，扶起程彥淇，盡可能地讓他依偎在自己的懷里。

        他拿著湯勺喂著程彥淇，道：“師尊，這是醒酒湯，把它喝了好不好？”

        程彥淇卻拒絕開口：“不要！藥好苦的。”

        就像個拒絕吃藥的孩子般。

        祁讓無奈，把醒酒湯放在榻邊，起身去拿了一袋東西，又重新回到方才的位置，“師尊，你把它喝了，阿祁給你玫瑰餅好不好？”

        程彥淇這人嗜甜，尤愛玫瑰餅，更何況是他的愛徒這么問他的。

        程彥淇道：“好。”

        果真，程彥淇乖乖地喝下了醒酒湯，祁讓也把玫瑰餅給了程彥淇。

        這時，他聽到外面有敲門聲，便再次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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