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馮知道，對于賈貴的問題，自己只有兩個選擇，是與否。
  選擇是，就意味著自己的一只腳邁上了通往刑場的路。身處偵緝隊，沒有任何逃脫的可能可能。自己的下場大概就如同那些前輩，用自己的鮮血繼續澆灌這片干涸的土地。
  選擇否，這生意肯定和自己沒有什么關系了。也就意味著那些急需的武器，藥品什么的和安邱武工隊沒有什么關系了，甚至可能連這條線也都斷了。
  他猶豫了良久，終于還是抵擋不住內心的誘惑。
  “倒是有幾個和我一起販牲口的兄弟，也都是敢打敢拼的。如果賈隊長有需要，我愿意提供一些幫助。不過這生意可不小，咱是不是好好計劃一下？”
  “當然。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有成熟的計劃。咱們只要按照這個計劃執行就好。”
  “那可真是太好了，賈隊長既然已經有計劃，那您看我應該怎么配合你？”
  “我的計劃就是，選擇一個距離遠，但是運輸條件良好，不容易埋伏的路線，直接搶他一家伙。”
  “賈隊長，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智慧，只是咱們可是需要打伏擊的，為什么不選擇一條容易埋伏的路線呢？”
  老馮說的很客氣，不過心里的卻對賈貴的計劃產生了懷疑。
  他懷疑賈貴想把安邱武工隊引出來，然后一網打盡。
  再說了，找個不容易埋伏的路線去打伏擊，這叫什么成熟計劃？
  如果沒有陰謀，可能嗎？
  “馮老板，你相信我的智慧，我卻懷疑你的腦子，你也算走南闖北的老江湖了。搶劫，搶劫你明白嗎？簡單的來說，就是想辦法把別人的東西弄過來，變成自己的。”
  “誰告訴你搶劫一定要打伏擊？誰告訴你搶劫一定要槍對槍，炮對炮的干？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誰？我是干什么的？”
  老馮畢竟也是老敵后了，當即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利用你的身份……，我明白了。”
  “還不算太蠢。”
  賈隊長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
  老馮覺得自己很丟臉。
  有人說自己蠢，不奇怪。可是說自己蠢的，是安邱人公認的“其蠢如驢”的賈貴，這就有些丟人了。
  “看來賈隊長的計劃真的完全成熟。您那里是不是有安邱所有據點的補給路線和時間？”
  賈隊長淡定的搖了搖頭：“沒有，現在野尻都不帶著黑藤太君玩了，哪里會把這么重要的情報透露給他？黑藤太君都沒有，我又哪來的？”
  看著賈貴一副理所當然的不要臉的樣子，老馮氣的差點要吐血。
  吹了半天牛，什么我不是太蠢，什么成熟的計劃，讓我差點以為，你比起孔明，就差一個羽扇。
  結果吹到最后，計劃中最重要的東西沒有。
  你想搶人家，你不得先知道人家在哪？
  安邱不大，可你撒下幾百人進去也看不見了。一天時間不長，可你真能每天十二個時辰盯著？
  “你這算什么成熟計劃？你知道，日本人不一定都是從安邱補給的，為了防著武工隊的伏擊，有時候也會從大的據點向小的據點調撥。咱連人家的補給車都找不到，你搶什么？”
  “馮老板稍安勿躁，剛才還夸我計劃成熟呢？話還沒有說完，你就急了。你放心，活人還能讓尿憋死？我是沒有皇軍補給的路線和時間，可是我可以讓他們改變路線和時間。”
  “賈隊長，原諒我一個小生意人，沒什么見識。難道現在安邱警備司令部都歸偵緝隊管了？賈隊長已經有了可以隨意改變軍事計劃的能力了？”老馮白高興一場，自然不會給賈隊長好臉色。
  “嘿嘿，馮老板，你知道為什么我是偵緝隊長，而你就是個牛馬販子嗎？”
  因為你不要臉，因為你愿意給日本人當狗，還能為什么？
  當然這話老馮也就心里想想，臉上卻是一副愿聞其詳的表情看著賈隊長。
  “比如大王莊炮樓，按照計劃，一個月補給一次，可是如果發生戰斗呢？損耗就會增加，補給時間自然縮短。戰斗越激烈，越頻繁，損耗就會越大，補給間隔的時間也就越短。皇軍要是一天補給一次，馬路上跑的都是補給車，還用的著去找？當然我只是打個比方。”
  老馮好像有些明白了。
  明白歸明白，可是不講理。
  一天補給一次，那就不是戰斗，而是戰役。
  如果我有條件打的日軍一直補給，那我還會坐在這里和你廢話，早就“代表人民，代表黨”了。
  不過想是這么想，話卻得好好說，畢竟人在矮檐下。
  “理是這么個理，可是我也不怕您笑話，就我那幾個朋友，缺槍少彈的，就是全填進去，也給人家造不成多大損失，更別說消耗了。”
  “一個槍打得準的有沒有？兩顆子彈有沒有？三個鐵皮桶有沒有？四串鞭炮有沒有？啊？還全填進去？人命就那么不值錢啊？剛才我還說你不太蠢，現在我收回這句話。”
  老馮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怎么說呢，就像自己剛參加工作，犯了錯誤，上級在批評自己。
  他的眼眶有些發澀，他想哭著說，是，人命，就那么不值錢。
  缺槍少彈，沒有補給。
  我們的血已經快流干了。
  我們除了心中的熱血，窮的就剩下命了。
  你說人命值不值錢？
  “我服了，要不說你是偵緝隊長，我是牛馬販子呢？您說的那些有，真有。”
  賈隊長看著老馮興奮的表情：“嘁，這就服了？一旦補給，我就搶。搶到了，就是此消彼長。補充一次，我搶一次。唯一不好的就是，如果據點一直缺少補給，就可能會有危險，到時候弄不好讓八路把炮樓給拔掉，就不合適了。”
  老馮眼中精光一閃，耳中就剩下賈隊長說道：缺少補給，炮樓拔掉幾個字。
  “賈隊長，我老馮真的相信您有一個成熟的計劃，熟透了。這生意我做了。”
  賈隊長斜著眼睛看了老馮一眼，拿起桌上的杯子打算喝口水，說的自己口干舌燥的。
  “小武，你這個沒有眼力見的，你就不知道給我添點水？”賈隊長舉著空杯子喊道。
  原本坐在一邊聽的津津有味的小武被賈隊長的話嚇了一跳，忙放下手里的驢肉，拿起暖壺給兩人添上水，轉身的時候，想說什么，卻又閉上了嘴。
  “嘿嘿，賈隊長，老話說的好，親兄弟還明算賬呢，咱這生意到時候賺了，這分成怎么說？”老馮憨厚的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沒有考慮分成，還算成熟的計劃嗎？你負責消耗，我負責搶劫。武器一人一半，其他的什么食物，藥品什么亂七八糟的，都歸你了。”
  老馮豎起大拇指：“不愧是仗義疏財賈隊長，果然大氣。不過，我多句嘴，您畢竟是安邱偵緝隊長，這么和皇軍作對，合適嗎？”
  “你懂個屁？我那是和皇軍作對嗎？我那是和野尻作對，黑藤太君都快讓野尻壓得喘不過氣了，要是再不給他找點麻煩，黑藤太君就要被壓死了，到時候，你琢磨，還能有我的煙抽？”
  終究是我錯付了！
  什么特么的我黨高級特工，什么特么的《在偵緝隊臥底的日子里》。
  說不定這個成熟的計劃都是黑藤那老鬼子制定的呢？
  我就說賈貴今天怎么突然腦子這么清醒，這么好使了？
  敢情是狗咬狗啊？害自己白高興一場。
  不過，咬吧，咬的越兇越好。
  我們的日子就能寬松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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