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四十九章
江可芙騎在樹枝上,把眼前晃過熟悉名字的簽拽到手中,簽的好壞是定好的,名字是之后刻上,一對兒用紅繩串在一起,半新不舊,許就是這一兩年才系上。
本不該窺探人家的姻緣好壞,但這名字太過敏感,江可芙翻來覆去打量這一對簽,嘖嘖稱奇。
“許是碰巧同名?又興許,不是姑娘是位公子呢?”
恒夭只求這祖宗趕緊下來,才不關心是何人,見江可芙瞧著那簽出神,趕緊尋由頭替她解惑。
“誰家膽子這么大敢跟皇家同名?再者,你聽,若李沐凝碰巧是個男子,沈縱,這名字像姑娘家么?”
“可若真是八公主,這也說不通啊。”
恒夭皺眉,想再催一句且先下來,江可芙只能搖頭把一對簽拋回原位,捆了自己不小心拽下的紅繩,回首要下,余光卻不經意瞥見一抹人影。抬眸瞧過去,不遠處草木遮蔽的石階上,站了個年輕男子,正直直瞧著她。
目光愣怔直白,頗有些失禮,也不知在此地瞧了多久,江可芙暗道自己何時如此不警覺,想到上樹被枝丫刮亂的頭發衣裙,不由有一瞬窘迫,很快的,卻又將那絲不自在掩飾起來,目光掃過去,朗聲調侃。
“那邊的公子,且先別瞧了,一對招子都似要瞪出來了。”
不期然對上目光,紀之青心頭一顫,還不及作揖道聲“失禮”,隨之拋來的這句話叫他越發不知所措,躊躇著是先說自己并無惡意,還是先賠禮,江可芙已從樹上輕巧躍了下來。彈彈周身沾上的樹葉花瓣,輕輕拍了拍下意識護在她身前的恒夭。
“無聲瞧著旁人私事,跟偷聽可無什么分別,又這般直勾勾盯著女子瞧,難不成想作奸犯科么?”
就立在幾步遠的地方,江可芙抱臂迎著紀之青的目光,男子眼神中流露出的一抹慌亂她瞧清了,猜到也不過是個過路香客,看見她這番動作呆了,是無什么惡意,但不出聲的撞見了她爬樹,還是有點叫人不快。
最重要一點,她今日的衣裙行動不便,上個樹灰頭土臉搞得有些狼狽。若她與恒夭二人沒什么,旁人瞧見,就有些丟面子了。
“不,抱歉。在下至后山閑逛,循聲至此,以為有人遇險,見了此番...一時有些愣怔,未曾出聲也忘了回避,失禮了。”
唯恐讓人生厭,雖對面少女面上并未顯出敵意。紀之青趕緊作揖賠罪,垂眸不再瞧,等著回應,莫名有些許忐忑。
片刻,得了一聲輕笑。
“此番什么?傷風敗俗?不敬佛門清凈之地?還是...從未見過如此身手矯健之人?”
紀之青一愣,被此番言語弄了個始料未及,江可芙卻已經笑著與人擦身而過。恒夭瞥了男子一眼,也趕緊跟上,留下紀之青一個立在原地,尚有些回不過神。
目光無意識的定在姻緣樹上,身后,傳來少女明媚輕快的語調。
“我不追究這‘此番’了,公子也忘了吧,天色晚了,落日晃得人瞧不清,此番,就當做眼花吧。”
一個小插曲,出山許就忘了,江可芙笑著跟恒夭說幾句,那男子被發現時惶恐的好似偷了東西被人逮個正著。
隨后,過了后院與后山的柴門,往山門前馬車停著的地方去了。
王氏與江霽蓮已回了馬車,招呼過后,江可芙也上了王府的車駕,聽車夫揚鞭,車輪滾動,撩著簾子正巧能望見落日最后一個邊角露在遠處一座翠峰后頭,其余一切,蒙在暗影里,瞧不真切了。
不知為什么就嘆了口氣,撐在窗子前,江可芙突然覺的車里空,莫名就開始掰指頭,有個人,好像走了..將近五十日了?
暮色罩了天地,佛前海燈此時才顯出明亮,香客已散盡,紀之青提著盞燈走在盧氏身前,照著往山門的路。
從他回來,就瞧著盧氏面色不好,緊緊抓著攙扶她的婢女的手,許是把不順心都化作了力氣,身側小姑娘忍不住吸冷氣,在紀之青回首跟盧氏搭話時,燈光晃過只瞧見兩眼淚汪汪。
待三人入了馬車,上了道,遠了佛門清凈,那股不順心才得以吐露。
“說得天花亂墜,倒是她親生的,身上掉下的肉了?怎么倒不說,天家寧可瞧中偏遠小地方搬不上臺面做派的,也沒看上她家的閨女。造化弄人,哼,是弄人,不是她休書來求婚事的時候了。如今來這里與我擺起譜,昱王的丈母娘,呸,也不瞧她家大姑娘真心里愿不愿意認呢。”
也不是要說給旁人聽,不過心里堵著氣,自己磨叨也是好的。紀之青不接話,給個耳朵默默聽著,盧氏就跟閣樓里塵封多年重見天日的老箱子開了,起個頭,接著便開始翻陳年舊賬了。
王氏人便是如此,小門小戶出身的,看重名利,得了好處便總要昭告天下般,做姑娘時因著年紀,臉皮還薄些,還沒這么“沒眼色”,今日這逮著人就不肯放走,非要高談闊論與天家得了聯系的樣子,倒莫名叫盧氏想起多年前自己出閣時,她暗地里笑她做了別人的填房。
哼,這才好笑呢,王家第二年不知怎么就搭上了江家,她不也做了填房?聽聞還是自愿,就是瞅準了江家的家業吧。
“我倒是虧得這親沒結成,現在想明白,皮肉里流著有點兒聯系的血,已經躲不開這般的人了,親上加親的事,再變了親家,就該哭了。再說那大姑娘,連皇后都頂撞,便是當日成了,都不在乎她無禮無德,后宅搞得雞飛狗跳,就敢跟我出言不遜這一點,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數落著王氏,自然就想起了她拿來顯擺的其中一樣資本,江可芙。盧氏便把這素未謀面的人,依著聽的那些傳言,一道編排上了。末了還瞄了一眼對面默默無言的紀之青,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說給他聽。
“日后考了功名,便得榜下捉婿,也不能她似的,高官就是。紀家不養嬌小姐,也不慣閨閣里的小姐脾氣,翻墻上樹,上房揭瓦的,就更不論了。昱王好這口,叫他們天家養著去罷,我們尋常人家可是比不得。”
紀之青不語,就聽著盧氏陰陽怪氣,馬車已入了鎮子,不多時就要到了,再聽片刻也沒什么,反正十幾年就這般聽過來的。只不過聽見“上樹”,人恍惚了一下,心頭浮現了一抹緋色,還帶著明媚輕快的嬌笑。
金陵城中。
巍巍紅墻,把慈恩街喧囂隔開,夜色中,各宮已掌上燈,映得殿內流光溢□□碧輝煌,卻也沉靜得俯瞰去不得一絲人間煙火的暖意。
三月中旬的夜,風里還有幾絲涼,拂過草木颯颯,還碰巧吹散深處暗影中幾聲竊竊。
聽不真切的幾聲很快就沒了,兩個黑影一前一后,消失在夜幕兩個方向。
值夜的禁軍已換了一輪,三五一列,與宮人擦身,手里宮燈映出的路朝著金龍殿,不知帶著哪宮娘娘的心意。不知,能否如愿。
水滴銅龍不緊不慢的跟著夜色的變換走著時辰,月入中天時,值夜的宮人,也悄悄換一輪值守,在燈火昏昏中強打精神,似夢非夢,直至,一聲撕開寂靜的尖叫,尖銳的,似也劃開了黑暗。
墻根兒下才捕食完打盹的貓猛地起來竄遠了,入了哪宮外的草木,原是一隊禁軍聞聲而動的步子,在宮道上清晰的驚了它。
各宮均已熄燈就寢,只一處,遠遠的,才起來的燈火通明,便無驚呼也亮得招人,惹得朝著奔去。
玉澤宮。
那是圣上八女宜樂公主李沐凝的居所。
“太子妃!不好了!”
東宮內殿沉寂,李盛還在御花園萬卷樓未歸,沈妙書獨自就寢,尚未成夢,似醒非醒間,一聲通報,帳內女子猛然回了神志,不及呵斥大驚小怪的毛躁,榻前婢女已顫聲道來。
“玉澤宮出事了。八公主出了些狀況。傳話的三言兩語也說不清,只說需得您親自去瞧瞧。皇后娘娘這幾日咳疾又犯了,好不容易歇下不好打擾,您幫著打理宮務,現今主持大局,先穩著情形等明日娘娘定奪也使得。”
言語急切,叫沈妙書從猛然驚醒的微眩中得了些清明,知曉既通知了她,便不是小事了,當即攬衣推枕,梳洗上妝,強打精神,叫了轎輦急急往玉澤宮去。
“通知劉貴妃了么?”
“說去叫了,但怕貴妃娘娘關心則亂,還得有人主持大局。”
“他們倒會挑,這時辰母后定然請不得,別的娘娘也不敢擾了清夢,就剩下我這個管事還不怕的了。”
“奴婢瞧您這幾日身子也不爽利,不若推了就讓劉貴妃管吧,這幫奴才也是,就揀著好說話的可勁折騰。前幾日天干,您都咳出血絲了。”
“我這身子,這些年可不就如此,沒什么,現今就是困著有些乏力。沐凝稱我一聲皇嫂,我就該拿她當親妹妹,怎么能不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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