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夢
大寧國
朦朧之中,裴清元半夢半醒,只覺得頭痛欲裂,渾身乏力,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
姑娘有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緣分
祈愿燈為所求事長明
神明啊,我向您祈愿
姑娘小心!
阿元!!!膽敢傷我女兒,拿命來!
不同的聲音不斷的在腦海中回響,許久之后,在一陣疼痛之中,她靠著一絲清醒的意志,拼命睜開了眼睛,額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而臉上,卻是蒼白,毫無血色,轉(zhuǎn)著眼珠適應(yīng)片刻,才打量起來,周圍的環(huán)境陌生又熟悉。
幾秒鐘后,她竟然清楚的知道,這里便是自己的臥房,不過還來不及驚訝,便被一旁的女子打斷了思緒。
“姑娘,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守在床邊的丫鬟浣柔,一雙小鹿眼水靈靈的,滿是欣喜,而后又朝著門口的丫鬟說道:“快快去稟報將軍和夫人!”
片刻之后,只聽見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阿元,我的女兒,你終于醒了,快讓娘好好看看。”
說話的是將軍府夫人梁若云,她邁著大步子,朝床邊走來,言行舉止大方,眉宇間又莫名的有幾分英氣。
“爹,娘,我沒事。”
裴清元幾乎脫口而出這句話,說完連她自己也覺得震驚。
怎么就知道這是爹娘呢?
就像是存在于自己的腦海中一樣,條件反射的叫了出來。
“臉色為何如此虛弱?”
梁若云用手里的手帕輕輕擦著裴清元額頭的汗,又吩咐道:“浣柔,去請大夫來。”
“是。”
浣柔應(yīng)答完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你這孩子,只要上了戰(zhàn)場就跟不要命了似的,倒也不想想家里還有個娘親在為你擔(dān)驚受怕,這不,險些丟了性命了!”
梁若云神情嚴(yán)肅,可她的責(zé)怪聲中,更多的卻是擔(dān)憂。
一旁的裴行之伸手輕輕拍了拍梁若云肩膀,“好了夫人,孩子剛醒,你就別念叨她了,讓她好好養(yǎng)著身子要緊。”
梁若云無奈的看了丈夫一眼,卻并沒有打算要停止念叨,轉(zhuǎn)而繼續(xù)說道:
“娘知道你從小就跟在你爹身邊,習(xí)讀兵書,每日又是晨練又是午練的,為的就是上戰(zhàn)場殺敵,你生在將門,征戰(zhàn)沙場娘自然是支持的,但你也要注意保護自己不是。”
“娘就別擔(dān)心了,我知道了。”
“好好好,知道你嫌娘啰嗦,這就走,不擾著你休息。”
梁若云無奈嘆了口氣,替她攏了攏被子,起身準(zhǔn)備離開,又被她叫住,“娘,我今年可是二十四?”
梁若云愣了愣,對于這個問題,似乎是有些意外,反應(yīng)了幾秒,又和裴行之面面相覷,只當(dāng)她說的是胡話,“糊涂了不是,上月才剛滿的十八。”
十八歲?
裴清元凝眉去想,緊接著,許許多多回憶涌上心頭,有原宿主的,也有自己的,大腦一片混亂,恍惚之間,已經(jīng)分不清楚究竟哪一個世界才是真實的。
自己究竟是大寧國十八歲的裴清元,還是二十一世紀(jì)二十四歲的裴清元?
一陣劇烈的頭痛,她又一次昏睡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jīng)是一日之后的黃昏了,當(dāng)她再試圖去想自己究竟是誰時,卻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另一個世界的記憶少之又少,只剩下零星的碎片,而關(guān)于這里的記憶,卻清晰的恍若昨日。
守在床邊的,依然是浣柔,這一次,她沒了昨天那樣的激動,但依然是高興的。
“姑娘醒了,可還有哪里不適?”
“無礙。”
裴清元在浣柔的幫助下,坐起來,嘗試著動了動身子,力氣已經(jīng)恢復(fù)了,傷口也不再疼了。
“浣柔,我可否問你幾個問題?”
浣柔笑了笑,柔聲回答:“姑娘想問便問,浣柔定當(dāng)知無不言。”
“現(xiàn)今可是大寧?”
“自然是。”
“大寧幾年?”
浣柔愣了一愣,沒想到她要問的竟是這個,“姑娘當(dāng)真是病糊涂了?現(xiàn)今是大寧二十一年啊。”
浣柔說著,伸手在裴清元額頭上探了探,嘴里喃喃:“沒發(fā)燒啊不行,我還得請劉大夫再來一趟”
大寧二十一年,那么蕭澤煦便是二十歲,正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大好年紀(jì)。
想起這個人,裴清元心中不禁暗流涌動,眼角揚起些輕柔的笑意來。
“我為何會受如此重的傷?”
說到這件事情,浣柔似乎很難過,嘆了口氣在床邊坐下,慢慢解釋道:“半月前,老爺、姑娘你,還有安南王殿下,在取得淮陰大捷,起兵返程的途中,路過淮陽渡,那山匪與賊寇勾結(jié),在山崖處設(shè)下埋伏,地形復(fù)雜,我軍在身處劣勢的情況下,與敵軍廝殺三天三夜,等援兵趕到之時,你們已大敗敵軍,只不過姑娘你被那賊寇首領(lǐng)射中,險些丟了性命,姑娘可是不知道,那日大家都嚇壞了,尤其是夫人,臉色煞白”
說來奇怪,記憶中每件事情都十分清晰,唯獨自己此次為何受傷,她是怎么也記不得了。
故而當(dāng)浣柔說起這些的時候,她只是平靜的聽著,沒什么過多的感受。
“阿姐,你終于醒了!”
裴渝景著一襲軍中便衣,匆匆忙忙的從門外跑進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二姑娘。”,浣柔起身,行了個禮,便退到了一旁。
“阿姐感覺如何?可還有哪里不舒服?”
“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
“那便好,阿姐可不知道,自從知道你命懸一線的那一刻,我便擔(dān)心的不得了,連夜從淮陰快馬加鞭趕回來。”
裴清元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眼,這才注意到,因為顧著趕路,風(fēng)塵仆仆,裴渝景頭發(fā)亂糟糟的,臉上了粘了許多灰塵。
心中覺得感慨萬分,不由露出些笑意來,
“我已無礙,倒是你,先回去休息休息,莫要傷了身子才是。”
浣柔:“是啊二姑娘,舟車勞頓,你就先去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休息,姑娘這有我照顧著,盡管放心便是。”
“既如此,那我明日再來看阿姐。”
裴清元笑著點了點頭后,裴渝景便回了房。
“浣柔,你可知安南王殿下現(xiàn)在何處?”
浣柔往門外看了看,“殿下這會兒定是在城門。”
“城門?在那做什么?”
“姑娘忘了?每日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殿下都會在城門上眺望遠(yuǎn)處,一待便是許久。”
“為何要眺望遠(yuǎn)處?”
浣柔聳聳肩搖頭,“也許殿下是喜歡欣賞日落,又或者殿下是喜歡看月色,這些不過都是奴婢的猜測罷了,主子們想什么,奴婢又怎么會知道。”
“替我更衣。”
“姑娘這是要出去?”
“嗯。”
“太陽下山天就要黑了,冬日夜晚寒冷,姑娘平日最畏寒,今日卻又為何要出去?”
“那便替我拿個厚實些的披風(fēng)。”
裴清元望了望門外,的確寒風(fēng)呼嘯,但她還是執(zhí)意要出門。
從裴府到城門,要穿過一條長長的街道,是整個南疆最繁華的街道,各地各色的東西,應(yīng)有盡有。冬日擺攤的小販比以往少了很多,街道上的行人也寥寥無幾,只有那不畏寒冷的孩童,三兩成群的圍著街道滿地亂竄。
“少將軍。”
守城門的將士自然是認(rèn)得裴清元的,軍中少將軍,十三歲便與將軍和安南王殿下征戰(zhàn)沙場,巾幗不讓須眉,頗受軍中贊嘆。
裴清元朝他們點點頭,便上了那城樓。
黃昏之下,他披著一襲黑色的風(fēng)衣,于落日靜謐的光暈之中,站在城樓靜靜眺望遠(yuǎn)方,裴清元看不見他的臉,只能看見他的背影,束發(fā)戴冠,清瘦修長,翩翩公子,氣宇軒昂。
還透著些莫名的孤清寂落。
九歲駐守南疆,日夜苦讀兵書,勤于習(xí)武,十三歲征戰(zhàn)沙場,戰(zhàn)無不勝,守一方安寧,十五歲聞名天下,朝暮更替,黎明又黃昏。
這便是冠絕天下,二十歲的安南王殿下。
這便是這么久以來,自己朝思暮想,時時放在心里的安南王殿下。
片刻,察覺到有人在身后,蕭澤煦的目光從遠(yuǎn)處收回,轉(zhuǎn)身看到她時,眸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
“你醒了?身體可還有不適?”
他和裴清元夢里那個少年蕭澤煦一樣,劍眉星目,但二十歲的他,經(jīng)過世事的洗禮,棱角越發(fā)俊美,五官越發(fā)深邃,如同精美的雕塑,尤其是那雙天生的含情眼,時而凌厲,時而深情,叫人忍不住想多與他對視幾眼,又害怕與他對視之后,會沉迷。
“勞煩殿下掛念,清元已無大礙。”
“那便好。”
他又轉(zhuǎn)身去看那落得只剩下半邊的太陽。
“殿下為何愛看日落?”
蕭澤煦打量著眼前的人,心里暗自揣測著她的來意,頓了幾秒,才淡淡道,
“從前覺得黃昏靜謐,最適合沉思,如今,習(xí)慣罷了。”
“那殿下可是遇到煩心事了?”
蕭澤煦微微側(cè)頭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眸子里透著些詫異,似乎對于這個問題的出現(xiàn),很意外,“年歲將至,我明日就要啟程回都寧,不知可否趕得上守歲。”
裴清元在心里盤算了一下,雖然長這么大,去都寧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但足夠計算出時長了,從南疆過去,算上在宮里耽擱的時日,少說也得半月,正巧趕上除夕那幾天。
“殿下放心去,定能趕上的。”
“若是趕不上,便不必等我,勞煩你替我跟大家解釋一二。”
她莞爾一笑,“好,謹(jǐn)遵殿下吩咐。”
對于裴清元突然的改變,他似乎有些不習(xí)慣,自九歲入裴府以來,他們一同學(xué)習(xí)兵法,一同習(xí)武,倒也算是朝夕相處,只是她雖然跟在自己身邊一同殺敵,卻向來少言少語,他說什么,她便照做,冷淡的很。
從前的她,從不與他說除戰(zhàn)事以外的任何事,也從不言笑,今日倒是出奇了。
惹得他心生疑惑,又莫名覺得這樣的她親切了幾分。
相對靜默的站了片刻,夜幕已完全降臨,城樓的寒風(fēng)呼嘯,吹在臉上像尖刀劃過一般,城樓的遠(yuǎn)處,早已經(jīng)是漆黑的一片了,城里倒是燈火通明,意外的溫馨。
一陣寒風(fēng)吹過,裴清元冷的微微一顫,趕緊攏緊披風(fēng)。
說來也奇怪,她從小在軍營習(xí)武,身體素質(zhì)好,也時常在沙場征戰(zhàn),應(yīng)當(dāng)是不畏寒冷才對,但她偏偏極怕冷,總要穿的厚厚的,捂得很嚴(yán)實。
蕭澤煦雙眸雖始終望向遠(yuǎn)處,但裴清元此舉,卻也被他盡收眼底。
“夜深了,回去吧。”
“好,那我先回府了。”
他‘嗯’了一聲,又看向那無盡的黑暗。
“夜里涼,殿下明日還要趕路,記得早些回去歇息。”
“嗯。”
浣柔一直等在一旁,早就凍得瑟瑟發(fā)抖了,一邊從嘴里哈熱氣一邊搓著手掌,見裴清元要離開了,趕緊跟上前,兩人下了城樓。
“這兒可比那城樓上暖和多了,哎那邊有糖葫蘆,咱買點哎姑娘!剛下來,你又要上去做什么?”
浣柔原本看到晶瑩剔透,紅彤彤的冰糖葫蘆,饞的要命,一心想要買一串來著,不料這一轉(zhuǎn)頭,姑娘又往那城樓上去了。
“殿下。”
蕭澤煦墨色的眸子動了動,轉(zhuǎn)身再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十分驚訝,也十分疑惑,往而復(fù)返,這般匆忙,卻又是為了什么?
“我等你一起守歲。”
月光下,她笑容格外明媚,眼神又那樣堅定,小巧的鼻頭被寒風(fēng)吹得通紅,而她嘴里喘著粗氣,在冷風(fēng)中,很快便被凝結(jié)成了白色的水霧。
他有些恍惚,靜了幾秒,才微微勾了勾嘴角,難得的笑了,“好。”
“姑娘今日很是奇怪。”浣柔一邊啃糖葫蘆一邊抱怨。
“有何奇怪?”
“姑娘以前從不親近殿下,今日卻帶病跑來這城樓與殿下說話,很不同姑娘往日的作風(fēng)。”
說起來還真的是,在裴清元的記憶里,自己少言寡語,除了研究兵書就是練兵,或是在戰(zhàn)場殺敵,總是一副將士裝扮,很少穿女子的衣服,就連下棋和作畫,也是小時候娘逼著她學(xué)的,至于女紅,更是一竅不通。
不記得自己為何想要親近安南王殿下,只是腦子里有很強烈的意識告訴自己要這樣做。
浣柔滿臉欣慰,“姑娘生來性冷,薄情寡欲,我還以為姑娘要這樣一輩子呢,沒想到,鬼門關(guān)里走了一回,這性情倒是變了,也算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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