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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三甲有名


陳謀乃是北地之人,幼時曾游學至京中,跟柳侑同拜在左道先生名下,雖只學了兩年時間,但和柳侑亦算做同門師兄弟。

柳侑才華出眾,清高孤傲,而陳謀,他之天賦雖不如柳侑,卻勝在勤奮努力,又文武雙全,更兼性格開朗,直爽大方,又比柳侑大上兩歲,素來以其兄長自居,居京時,也頗為照顧柳侑和柳母。

兩人只以兄弟相稱。

早年間,陳謀雖辭別了左道先生,但亦在京中各處求學,只幾年前,陳父病逝,陳謀回家奔喪,直到數月才守滿三年父孝。

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陳謀比柳侑還大上幾歲,已然年近三旬,自不好在耽誤時間,出了守后,便匆匆趕到京城,參加今歲的秋闈。

居京大不易,尤其是秋闈期間,這滿城的舉子學子……若沒個熟悉人帶著,怕是連客棧都尋不到,陳謀本就來得晚,又數年不進京,早就覺得陌生極了,無奈,這才尋了好兄弟柳侑,找算讓其幫著找個落腳的地方。

對此,柳侑自然義不容辭。

莫說他如今多少還做了個小官兒,薄有家財。便是落魄之時,陳謀有事求上門,他都不會拒絕。實在是,幼年時,他父早喪,母體弱……若不是陳謀不求回報的相助,他今朝……

莫說什么才學過人,為官做宰,怕是連性命都沒了!

拉著陳謀,直接住進了自家,事事安排妥當后,才準備著出門尋個地方,好好飲酒暢談一番,可誰知,一入狀元樓,就瞧見了蘇仕明這個晦氣東西。

當初春闈之地,蘇仕明亦是二榜有名,有楚昭做靠,他在翰林院做了三個月的編修,隨后便調到了吏部,做一小小堂官,不過七品,并不起眼,可在這狀元樓里并無半點功名的學子們看來,蘇仕明簡直就是他們人生的目標!

自然是圍的里三層外三層,鬧轟轟如市場般。

“柳兄弟和那蘇堂官,是有何過節(jié)?”陳謀和柳侑交好,彼此說話并無什么顧忌,側目瞧柳侑憤憤盯著蘇仕明,他不免有些驚奇。

他是知道柳侑的,他這兄弟雖然平素清高了些,可從來都是與人為善,并不喜跟人產生過節(jié),哪怕彼此學識不同,意見不合,也從不會背后說人。怎今朝,卻如何明顯的表露出對那蘇堂官的不滿?

“陳兄,那蘇仕明……額,人品不好,卑鄙小人之流,似你我這等人物,萬不可與他為舞!绷д苏,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沒說實話。

買賣試題之事,牽扯進了昭王,人家堂堂皇子身,就是鐘太傅那等地位都不敢輕舉妄動,更何況是他和陳兄?

既管不了,他又何若將此事告知,平白擔了威脅不說,還讓陳兄心中存事。

十年寒窗苦,如今正是陳兄最要緊的時候,他幫不上忙便罷了,怎地還能拿些煩心,又根本無法解釋的事兒來打擾他?

柳侑抿了抿唇,目光望向被眾學子圍繞的蘇仕明,最終,還是沉默了下來。

“這……”陳謀眼眸閃爍,明顯看得出柳弟是有事瞞他,但是終歸還是什么都沒問,只是爽朗一笑,“好,既然你這么說了,為兄我自然遵從。”

君子之交淡如水,就算他和柳侑情同兄弟,總也有要彼此的不能言說的秘密。

“那,為弟的就在這里恭祝陳兄金榜有名。”見陳謀并不追問,柳侑不免長噓口氣,舉起桌上酒杯,他仰頭飲盡。

“為兄就得弟吉言了!”陳謀哈哈一笑,豪爽的飲盡杯中之酒。

此屆秋闈,為期半月,參考舉子多達三百余人。

這一日,正是秋闈開考之日,柳侑特意請了假,親自將陳謀送進考場。

“陳兄之才不在為弟之下,定然金榜有名!闭驹诳紙鐾猓粗鈿怙L發(fā)的陳謀,揚聲著定。

“我素來比不得你天資不凡,老師都說過,我是個腦子笨的,今榜只要能敬陪二榜,便已心滿意足了!”陳謀自謙著,但瞧其眉梢眼角的態(tài)度,卻是自信滿滿。

畢竟,他雖比不得柳侑天資,可終歸亦是博學之人,又經過老家守孝的三年苦讀,單論學問,早不在柳侑之下,所謂二榜末座,不過自謙之詞,哪怕一甲不入,二甲頭名卻是有望的。

考場之地,名鑼響起,時辰已到,自有官員開始唱名。

一路進考場,搜行囊……目送著陳謀進了考場,看著他的背景消失,瞧著考場處烏烏壤壤的舉子們,站在街巷處,柳侑微微蹙著眉頭。

不知為何,他莫名竟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

對于這屆秋闈,毓秀自然也是關心的,為期九天的秋闈考試,又有六天的批卷殿試……毓秀一直派人關注著。

哪怕不能親自到場,她也派了丫鬟小廝日日守著,尤其是出榜這天,她親自求了哥哥鐘贏,讓他將秋榜抄回家來。

“大哥還沒回來嗎?”日過高懸,毓秀坐在院內秋千架上,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院門。

“姑娘,這個時辰怕是秋榜剛貼出來呢!”一旁,晚翠瞧了瞧沙漏,笑著回答,“大少爺就算是長著翅膀,也不能沒抄著東西就飛回來了吧!”

“切,你這張嘴!”聽晚翠這般說,哪怕毓秀心中焦急如焚,也不免輕笑出聲,“真不知日后哪個治得了你!

“可不就得姑娘您治著,旁人,奴婢才不認呢!”晚翠嘟著嘴,見自家姑娘終于露了笑臉,心中這才松了口氣,小心翼翼的提議道:“姑娘,眼瞧這時辰……您該用午膳了,早膳您都沒吃什么,若中午在不用,怕身子受不了呢!”

“哦!”毓秀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這段日子,因秋闈和楚昭之事,她的心情一直挺沉重,尤其是秋闈開始這半個月,她可以說是吃不下睡不著,眼見著都輕瘦不少。

而今早,清晨將哥哥派出去后,她便一直坐在秋千架子上,一動都沒動,莫說用膳了,她幾乎連口水都沒喝過。

毓秀素來自律極嚴,衣食住行都是守著規(guī)矩來的,偶爾這么一‘放縱’,怕是有些嚇著晚翠了。

“好,那就用膳吧!彼蜓郯桶停瑵M面懇求望著她的晚翠,不由輕笑出聲,“你派人去大廚房,看看有什么清淡的,隨意要來些就是了。”

“諾,奴婢知曉了!蓖泶溥B忙點頭,招手喚來個粗使丫鬟,幾聲吩咐,自人有去大廚房提膳食。

此正是正午時分,大廚房里熱火朝天,毓秀是正經主子,要的又簡單,自有廚娘奉誠巴結,快手快腳,沒大多的功夫兒,粗使便把午膳提回來了。

就在院子葡萄架下,支起八仙桌子,毓秀獨坐主位,正打算開始用膳呢。院外頭,沉重的腳步聲驟然響起,大門‘咣’的一聲響,兩個身影如風般‘刮’了進來。

打頭的,是一臉怒氣的鐘贏,而跟在他身后,卻是滿面沉重又帶著哀傷之意的柳侑。

“兄長,柳大哥!必剐氵B忙站起身,快步迎上去,“你們這是怎么了?兄長,你不是去……”看秋榜名單了嗎?怎么還把柳侑帶回來了?

還一臉哀氣……死爹哭娘似的!

毓秀抿唇,滿面疑惑。

“秀兒,你不知道。楚昭和蘇仕明他們簡直欺人太甚!”鐘贏虎目圓瞪,猛然用手拍著桌子,其力之猛,將桌上的湯水都震出來了。

而一旁,站在那里一直沒說話的柳侑則突然抽噎一聲,將牙關咬的‘吱吱’直響。

“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兒?”看著柳侑這般模樣,毓秀心頭一跳,連聲追問著。

“楚昭,他,他這個狼心狗肺之輩,不止買賣試題,他竟然還敢公然殺人害命,當真,當真無法無天!”鐘贏怒火高漲。

“殺人害命?哥,楚昭殺誰了?你快說!”毓秀猛的拍打著鐘贏的胳膊,急的聲調都變了。

“鐘妹子……”見毓秀這般,柳侑終于開口,他長嘆著氣,面色沉重的解釋著,“我不是曾對你說過,此屆秋闈,我有個知交好友要來參加嗎?”

“是那個陳先生,對嗎?”毓秀點頭,“我記得你曾提過,你視為兄長,頗有大才的那位!

“不錯,就是他。”柳侑點頭,眉頭緊皺,目光帶著哀傷憤怒之色,“前些日子,秋闈將近,他來到京城,居我的住所,那日,秋闈開始,我親自將他送入考場,本以為他一甲有名,從此可于他同朝為臣,可誰成想,到最后,他卻幾近喪命的回來!

“幾近喪命?這怎么會?”毓秀驚呼一聲。

原來,那日陳謀進了考場之后,自然也是如眾多蕓蕓學子般,坐進籠間開始科考,但……不知為何,許是買了楚昭考題的‘紈绔們’素來囂張慣了,家里給準備好的色色齊全的卷子,連背都背不下來,偏偏要想方設法,帶進考場來抄。

許是陳謀坐的位置不巧,也許是陳謀眼神太好,他那位置斜對面的一個考生,正巧便是這樣一個‘紈绔’,且,這紈绔家世還挺不凡,正然敢明目仗膽的將卷了輔在桌案上抄……

說起來,陳謀性子真爽大方,可并不傻,年近三旬的人,在是書生義氣,也知道什么事兒該說,什么事兒不該說。敢在秋闈之中這般名目仗膽的作弊,其背景勢力肯定小不了。陳謀心中在是不憤,也沒敢說什么,可知道,就在陳謀籠間的隔壁,就有那么一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兒,眼見對面抄的興起……

這位正義之士,直接叫嚷開來,捅破了局面。

而結果……想當然,不可能是壞人受到懲罰,好人得到獎勵。楚昭既然敢賣試題,自然早就打點好了一切,那‘鬧事’的舉子直接被打死了不說,就連陳謀這個倒霉催坐旁邊的都被牽連,幾乎打了個臭死。

甚至,還被取消了秋闈資格,連貶三年不得參加科舉。

而那個抄襲的紈绔,卻是該怎樣還怎樣,半點沒受影響。

“事情就是這般,陳兄還在我家養(yǎng)傷,他本大才,今朝一甲之中,自該有他的名字……”柳侑緩緩說著,目中滿是悲哀之色。

科舉——本是唯才選仕之事,是國之根本,如今到了這等模樣……柳侑乃心系萬民之輩,見此如何不心痛難忍啊。

“不止是陳大哥,那位撞破了抄襲的事兒的舉子,已經被安上了禍鬧考場的罪名,直接給打死了!”一旁,鐘贏忍不住憤憤道。

“天。 必剐阄嬷,她是知道楚昭囂張,卻萬沒想到,他竟能囂張到這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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