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魏淵表白
“毓秀,你不必過分自責,有些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與你無尤。”魏淵看著她的臉,有些話便自然而然的從他嘴里說了出來。
自然與她沒什么關系,她人長的好,又生而高貴,無論是貪她美色與權勢之人都不再少數。他魏淵也算不得高貴,他也和所有貪戀她的下賤之人一樣,他心里有她,可這天下卻從來沒有這樣的道理,這些本來就是他愿意做的。他喜歡她,如果她回應他他很開心,但決不是這樣,讓她心有負擔。
“魏淵,有時候事情不是這么計算的。”毓秀再抬起頭,已經十分平靜了。
這個漢子癡傻,她早就知道。
有些事情早早的埋下了根種,她卻從來都不知道。魏淵從來都對她有意,可上輩子她嫁了楚昭,從所有普通的婦人一樣,她也再平常不過,出嫁從夫,她愛過楚昭——現在再回想起來她有時會覺得無比的惡心,卻也不得不承認。
對于一個不識風月的小姑娘來說,抗不過楚昭這樣的老手。
毓秀想著,原本埋在心里的有些事兒也慢慢涌了回來。那時在御花園中被趙純陷害,她在眾人面前失儀,不得不與楚昭訂婚。那時也許楚昭怕忙中生亂,也怕夜長夢多,想促鐘府早日完婚,一直在暗中散步些不利于她的留言。
迫使父親母親不得不將婚事提的十分在前。
可一個皇子可楚朝一個舉足輕重世家女的婚事豈能是簡簡單單就能辦了的。眼看婚事將近,那時她的鳳冠卻都還沒有準備好,時年楚朝的婚事都是有禮儀章程的,尤其是皇族宗親。而且那時因為趙純的所作所為,毓秀名聲已經不十分好了。
這兩人在私下接觸,不只是旁人認為是毓秀貪戀著皇子正妃的位置毀了表妹和楚昭的婚事,甚至連毓秀都是這么以為,那時的她遠沒有這樣的堅硬的心腸,亦沒有歷經了萬事后的手段,她以為是自己個壞了兩人的感情,便一直自責內疚,也從為在自己的婚事上下過心思。
可她以為這樣是自責,旁人卻不這么以為。
天底下這么大,誰的心思都藏在了暗處,誰能看的明白誰?
倘若沒了她,趙純就能當上皇子正妃嗎?憑借著她那個身份,哪怕再來十次也不會是皇子正妃,正因為她成不了,所以才愿意借著鐘家的力量,將她送上皇后的寶座,同樣也將楚昭送上了九五至尊。這些東西她看不出來,鐘家人雖然眼明心透,卻因為大周氏不愿意把跟她有血緣親情的人往壞了想。
所以最后能看出來的只有一個魏淵。
那時她滿門心思都是對楚昭和趙純的愧疚,也從來沒有將過多的心思放在這個漢子身上。如今想來,那時魏淵已經十分的不對勁兒了——他當時有很多話似乎都想對她說,可時時卻總是欲言又止的,想來便是身份上的事兒。
想到這兒毓秀微微垂下眼睛,那時倘若她對魏淵有一分的盡心,也不會到如今這個地步。
魏淵曾經想帶她走,她不同意。而后魏淵便失蹤了,那時鐘家人已經為她的婚事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自然也沒人想要了解他去了哪里。她的鳳冠還沒有下落,可婚事已經將近。婚前只有一個月,大戶人家尚且來不及準備所有隨行之物,何況鐘家這樣的極貴身份。
大周氏便以為是湊巧,而且確實時間緊急。
當時問了全京城所有的首飾店,不見一個鳳冠,便是定做至少也得一個月。最后能搜羅來的也不合皇子妃的規格,旁的假裝鐘家一律準備的很是豐盛,十里紅妝這個詞形容起來也不為過。可皇子與上了玉蝶的皇子妃是要入宮見圣去的。
倘使戴了一個不和規制又極其粗糙的鳳冠,表面上皇帝見了或許不會說什么,可難保心里怎么想。
而且素來就有這么一句話。女子一生兩個關口,第一個是嫁人,第二個是生子。而嫁人這一關則更為重要了,尤其是初入門的新婦,倘使剛嫁進去就失了面子,以后能有什么底細在夫家面前,一個主母在丈夫面前拿捏不起底氣,她的后宅生涯必定不會多順遂。
彼時毓秀只有不到十六的年紀,尚還想不到這么多,只是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趙純。她也只是個小姑娘,身上還帶著跳脫的性子,遠沒有現在這么沉穩。只是到了最后關頭,聽著大周氏講起了這婚事的重要性,最后幾天才急了起來。
魏淵便是在她成婚前一天回來的。
回來時還帶了一頂鳳冠,那鳳冠極其璀璨。
毓秀當時以為是大周氏派她去外地尋的,便沒有多想,只謝過了他。女子天生性子愛美,見著了這么漂亮的鳳冠她自然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往頭上戴,當時魏淵與她說了很多,可少女心性的毓秀卻沒往心里去。想來那時已經漸有權力的魏淵,看清楚了楚昭是個什么樣的人。
可他卻沒有立場勸他,他更不敢在她面前說出自己的真正身份。
所以說,一步錯,步步錯。她最后是看清了楚昭此人,卻仍舊固守著鐘家,固守著忠誠,她害了自己的孩子,也害了一直為她的魏淵。她嫁給了楚昭,魏淵也沒有回遼庭——說的是有些難聽,楚昭便一直將魏淵稱作她的走狗。
他說的卻實是,眼前這個男人,他何曾有一刻為自己而活過?
“毓秀,你是哭了嗎?”
她垂著頭,說了那句話之后便開始不語。魏淵開始以為她不想跟他說話,直到后來,有點點濕痕落在他手背上,他才有些著急的抬頭看。
毓秀擦了眼睛,又抬起頭,唇角微微勾著。
她眼中淚痕明顯,便是笑著也擋不住。魏淵抬起手,“你……”為什哭?他又不敢問出來,他連為她擦淚都不敢。
“我并非難過,魏淵。”毓秀知道有些話是該說出來了,她已經耽誤了他許多,“你說你所做的,都是出自自己意愿,可真的,魏淵,事情不是這么算的。”
“人都生而有死心,不止你有,我也有。”她有時候心里也在想,倘沒了楚昭,沒了很多人,她也沒有身份的枷鎖,或許她會讓他得償所愿,“當你所做的一切長久都得不到付出時,你便會心生怨恨,便會心有不甘。到那時所有的付出就變成了枷鎖,人都會這樣。”
毓秀這些話說的自己心里有些難受,但事實就是這樣。
“不,我不會,我從來都……”
“魏淵,你先聽我說完。”她知道魏淵不會找她要什么,“我所說的心生怨恨,心有不甘,你自然會覺得沒有。可這些我能察覺到,而且我已經察覺到了,我是你的枷鎖,我已經成了你的枷鎖。你的怨恨,你的不甘都成了我綁住你的枷鎖,你之前付出的得不到回報,便一直想著對我付出。”
她話停了停,又看著魏淵,“魏淵,沒有人會一直為別人而活,不是你綁著了你,是我綁住了你。”
小時她聽祖父講過些道家的東西,其中便有這么一種制衡的思想在。魏淵和她這么多年,有些付出成了理所當然,他是她的奴,又對她心有愛慕,所以有些事情也成了他的天性。
“你沒有綁住我”,魏淵聽她說完這些,只覺得胸口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燃燒,燒的他的又疼,又好似燒破了他心中的不曾不甚明顯的屏障,“毓秀,或許你說的對,我有私心在。我想著有朝一日,如果你能回頭看一眼我為你做了這么許多,或許你能低下高貴的身子,和我這個卑賤之人在一起。”
“你不卑賤。”他一個遼人的皇子有何卑賤,“你從不比旁人卑賤。”
魏淵卻只是笑笑,“可我在你身邊,卻從來都是卑賤的。”
他心里卑賤的想要她,嘴上卻從來不敢說。甚至連太子那個懦弱之人都敢大膽向她表白愛意,他卻小人之心的總想為自己留一條后路。
“毓秀,我待你的心,你如今該清楚明白罷?”他頭一次這樣看她,眼里火熱的愛意洶涌往外出,“我是被你鎖住了,但卻是因為我自己貪心。我想得到你。”
毓秀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他的眼神又太過熾熱,只好轉頭避開,“或許你只是習慣了。魏淵,你說你喜歡我,可你現在拿什么喜歡我呢?你一直都還覺得自己是我的下人?”
如果上輩子沒有她,魏侍還是能找到魏淵。
憑他的本事,應該是遼國的皇子,也許會是一個皇帝。可上輩子卻只能沉淪在楚朝的暗奪之中,“我從來沒有對你的身份有過任何參與,你卻因為把自己當個鐘家的下人,以自己沾了遼人的血脈為恥嗎?”
“我沒有。”
“你并不敢回自己的國家。”毓秀道,“魏淵,你是個遼人,無論你承不承認。”
“可我是遼人又如何,我長于鐘家。”他看著她,眸色堅定,“我也只終于你。”
毓秀搖了搖頭,“你還沒有明白我想說的。”
“你心里不該只有一個我,也不該為我而活。這太沉重了,我擔不起。魏淵,你該為自己打算,一個男人為一個女人而活,不覺得太天真浪漫了些嗎?倘若我真的可以和你可以和你在一起,也不會是這個時候。”她頓了頓,“你有自己的國家,有自己的家人。我說這話并不是想勸你回遼,而是我希望你,別被鐘家這個恩人的枷鎖拷著,也別為了我,好好的想一想,你自己未來該如何?”
“我若是遼人,你會厭我嗎?”
毓秀搖了搖頭。
“倘使有一天,我想清楚了,也明白的。那一日若天下太平了,你會跟我在一起?”他問這句話。
毓秀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過了一會兒才道,“你如今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認。等你真的活好了,再來問我。”她其實有些不敢面對他,倘若真的有那一日,她是……她是十分愿意的。
想到這里毓秀突然覺得臉上熱燙,“你好好養傷,我不便久留,先走了。”
“毓秀……”魏淵看她想走想攔著人,沒想到她走的快,也沒回頭,很快屋內就只剩他一人,便有些呆呆的躺在床上,一時又有些不可置信的摸著自己受了傷的左胸口。
她沒有拒絕他的愛意,雖然她也沒有同意——可至少這說明,他不是完全沒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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