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巧言令色
這一聲,如洪銅般的喝斥,讓楚昭瞬間如同雷擊,連同朝中大臣們,包括孫子道在內,亦都呆若木雞。
只有鐘皇后,嘴角微微抿著,眼中現在得意之色。
“萬,萬歲爺……”孫子道抬頭,一雙眼緊緊盯著上頭顫微微,被宮人扶著坐上龍椅的楚皇,心中驚懼的幾乎無法形容。
“孫子道,見朕不跪,你是要造.反嗎?”楚皇穩坐龍椅,強穩著身體的不適和劇烈的頭疼,他張口厲聲喝著。
“微,微臣不敢,萬歲爺如罪。”孫子道心中一憷,連忙俯身跪地,連連叩首。
“微臣等跪見萬歲爺,恭喜萬歲爺康復,萬歲萬歲萬萬歲!”有孫子道在前為例,朝中眾臣也終于反應過來,齊齊跪地叩首。
就連楚昭也很是不甘不愿的俯身。
“眾愛卿平身吧!”楚皇虛抬手,額上冷汗淋漓,他如今雖然清醒過來,身體卻還是太過虛弱,太醫有言,他本該高臥床塌,休養生息,只如今這情況……
低頭瞧了瞧以楚昭為首的孫子道一行人,楚皇微微瞇了瞇眼睛,眸中閃過一道厲色。他在是軟弱無能,終歸還是帝王之身。做為執政已到末期的皇帝,楚皇就連面對太子的時候,心中都多少有些別扭,更別說,如楚昭這般,明目仗膽的在他昏迷時期‘逼宮’的人了!
“眾卿今日在談論何事?朕怎么聽說有人要廢太子以立昭王啊?”楚皇沉聲,盡力做到背板挺立,只是他實在太虛,一下沒繃住,反到身形晃動起來。
一旁,見他如此,鐘皇后連忙小心扶住他的胳膊,不著痕跡的站在他的身側,讓楚皇能夠依著她的身子,以節省力氣。
將肩膀微微半靠在鐘皇后胳膊上,楚皇小心翼翼以免階下從臣發覺,心中卻著實嘆了口氣,微側目瞧向一旁……幾日之間便越顯憔悴,連頭發都有些花白的鐘皇后,他心中不免有些心疼和安慰。
終歸老夫老妻,感情肯定是有的,哪怕在他心中占比并不重,但感情便是感情,肯定是存在的。這次病重,朝臣爭權,皇子爭位,到將他個正經皇帝,父皇扔在一旁,無人理會。最終還是靠著的鐘家百般努力才得清醒……
睜眼只見鐘皇后關切的面容,清平滿眼淚痕,就算心中明白鐘皇后目地亦不純,只是盼他醒來主持大局,楚皇還是難免有些感動。
太子……低頭瞧了瞧狼子野心的楚昭,楚皇心中微微嘆息,罷了,只要能將‘那事’含糊過來,莫管是真是假?就算為了鐘皇后晚年著想,那事兒……便也罷了吧!
他膝下這些兒子,楚昭肯定不能用了,楚旦又身有殘疾,楚晟雖瞧著還不錯,但到底年紀還小,且并未被鐘皇后扶養過,不知日后能否孝順她?且,最重要的是,國賴長君,他的身體……眼看也就這樣了,大楚的未來——他做為君王,定然是要考慮的。
四個兒子,能用的,算來算去也只有太子——到底,不管他犯了什么錯,性情如何?亦是受著未來帝王的教育長起來的,就算做不得千古明君,做個守城之帝亦是足以,總之……
楚皇瞇了瞇眼,心中已然妥協。
就這樣吧!
這一次昏迷不醒,讓楚皇已然有了心理準備,他年歲不輕,已六旬有余,早年間又因奪嫡之事受了不少苦楚,身體本就不算好了,近些年更是感覺力不從心,要不然也不可能信個不知來歷的張天師,吃什么丹藥!做為皇帝,楚皇難不知道丹藥有丹毒,自古以來死在丹藥上的皇帝有多少嗎?
史書上斑斑血跡,明明白白寫著呢?
他依然用著張天師,服著丹藥,不是不知不可信。只是……不甘心罷了!
不甘心這般老去,不甘心這般死去!想要拼一拼,恢復青春,在坐上幾年這天下至高的位置……可如今,罷了!
感受著身體哀哀垂死,渾不力氣,便是多說這幾句話就一頭熱汗,竟只能靠著鐘皇后才勉強坐穩,到了這個地步,楚皇亦只能認命,開始真心考慮起楚國的未來了。
如果想讓太子順利繼位,那么楚昭這狼子野心之輩怕是不能留了,但……楚皇渾濁的雙目瞧著楚昭,這到底是他的兒子,打小兒養起來的,他疼愛了這么多年,若殺!他絕對舍不得,楚皇不是能殺兒子的脾性,亦不愿意千古史書留下罵名,所以……
側目看向孫子道和一干楚昭親信,楚皇瞇了瞇眼,既然舍不得殺兒子,那說不得,便只有把楚昭這一干勢力盡數打滅打死,而孫子道,做為楚昭的外祖父,自然而然的,便是昭王一脈的首腦人物。
說不舍……只能拿他下手了!楚皇雙目炯炯的看著孫子道,雖然這人有些才華,朝政亦老練,但對于楚國安穩來說,實在亦算不得什么了!
“孫子道,大逆之臣!”楚皇暗暗深吸口氣,忍下越來越昏沉,劇烈如刀斧劈砍般的頭疼,他怒視孫子道厲聲喝道:“迷惑昭王,離間兄弟,謀害太子,以亂朝綱,賣官鬻爵,科舉舞弊,還敢買兇害人……你當真十惡不赦!”
將所有罪名一股腦兒的推給孫子道……說到底,楚皇還是想保下楚昭這個兒子的。
“萬,萬歲爺,小婦人狀告的是昭王,是他,是他害了小婦人夫君的性命,還想毒殺小婦人母女,小婦人千辛萬苦逃得一命,昭王還曾派殺手暗殺,可憐小婦人的女兒,不過無辜稚子,便被昭王害的癡傻……小婦人夫妻只有此一獨女,如今……”黃氏半跪半趴在地上,渾身鮮血淋漓,臉色蒼白如紙,她哀戚戚的喊著。
想起本來聰慧過的女兒如今癡癡傻傻,只知玩樂嬉笑的模樣,黃氏簡直心如刀割,尤其前次,昭王府侍衛與鬧市追趕她們……又害的女兒驚嚇過度,如今還在發熱,黃氏心中便不由深恨楚昭。
立目,眸中盈滿焰天怒火,黃氏惡狠狠的瞪向楚昭,又頻頻對著楚皇叩首,“萬歲爺,萬歲爺求您明鑒啊,小婦人真真冤枉,小婦人之夫蘇仕明公,雖有罪,但卻不過被人威脅利用,不值一死啊!”她哭喊著,叩首不停,下階下的金磚上,很快便被鮮血染透。
終歸今日,黃氏既然來了,便沒想著活著去。
“這……昭王,你,你有何話說?”楚皇瞧著一副誓死不悔模樣的黃氏,伸手捏了捏額角,只覺頗為頭疼,本來,他是想把楚昭摘出去,將罪名全推給孫子道,只將楚昭做為被蒙壁之人,將他罷爵圈禁便是……隨后,在安排太子登基……
以太子那重情的脾性,若他臨死之前勸上兩句,怕太子登基之后肯定會將楚昭放出,哪怕不能在登朝堂,做個太平王,榮華富貴一生總是可以,但這黃氏卻不依不饒……
楚皇無奈,亦只得垂問楚昭。
到底,雖然礙著親生子不能真殺,但對于在他重病之時,絲毫未露半絲擔憂之色,只顧爭權奪勢的楚昭,楚皇心里亦是非常不滿的!
這還是他并不知曉所謂張天師便是楚昭所進,他之所以病重亦是楚昭所害……若真知道,怕什么殺兒子不殺兒子,青史留惡名什么的,肯定都顧不得了!他真曉得這些,怕是都恨不得活刮了楚昭。
“父皇……兒臣在此恭賀父皇身體康復!”出乎意料的,楚昭并沒有半分為自己解釋的意思,反而幾步上前,一舉跪到在楚皇膝下,深深叩了幾個響頭,他抬臉時眸中已盈滿了淚,臉色是百分百真誠的‘驚喜’和‘感恩’,他泣道:“父皇,兒,兒臣不孝,在父皇病重之時不得侍奉塌前,只得為父皇平衡朝綱,以求父皇痊愈之時能夠不愧于父皇,如今,如今父皇已經安康,重坐高堂之上,兒臣便是此時身死,亦是在無遺憾……”
他悲泣著,竟無一語未自己解釋,反而通篇俱是感恩楚皇康復。
雖然心中多少明白楚昭是在做態,但不得不說,他這做態做的極好,極真,仿佛真心實意在無點虛假一般,便連恨他入骨的鐘皇后瞧著了這模樣,心里都有些說不出的滋味,更莫說當事人楚皇了。
“你,你,起身吧!”楚皇看著雙眼通紅的兒子,不免嘆了口氣,“你的心意,父皇盡知,你自幼失母又素來重情,怕是受了你外祖父的巧言,這才……”到底,他還是想把罪名推給孫子道。
“父皇,此事俱怪兒臣,都是兒臣失察才將事情鬧到這般……不過,蘇仕明賣官鬻爵,科舉舞弊之事乃實罪,并不是一婦人隨意呈上所謂‘證據’,便可翻案的,此婦人……”楚昭抬手指向跪叩在階下,已然咽咽一息,有進氣沒出氣的黃氏,低聲道:“兒臣并不識得,更莫說派人殺害云云,實在無稽之談。”
他說著,全盤否認了黃氏的努力。
“萬歲爺,小婦人不敢虛言,昭王他……”黃氏聽聞楚昭如此無恥,拼命掙扎著喊出聲來,只是,還未等她說完,楚昭便揚聲打斷了她的話,“在父皇病重,未曾痊愈之時,兒臣又怎會殺人害命?為父皇祈福還來不及……”
他這般說著,眸光閃爍,抬頭瞧著楚皇,他小心翼翼的問道:“父皇能夠康復,真乃楚國大幸,是天賜之恩,只是,父皇您又是如何得以痊愈……”明明無論是太子,還是那張天師都說明白了,楚皇這次肯定沒得活了!
要不然,他也不會做的如此張狂不留退路。
楚昭低下頭,心中頗為恨恨。
“此次朕能痊愈,到是多虧了鐘太傅和魏公子獻上靈藥,亦多得了你母后照顧……”楚皇到未察覺楚昭的小心思,只抬頭看了眼鐘皇后,語氣頗為溫柔,臉色亦很溫和,但眼底的神色卻多多少少有些怪異,甚至還帶著些許警惕。
“魏公子?哪個魏公子?難不成是他獻上的靈藥才救得父皇,他兒臣可以感激他才是!”楚昭眉目一凝,隨后連聲問道。
“那魏公子——便是魏淵,遼國皇子!”楚皇眸光閃了閃,如是說。
“什么?遼國皇子?”楚昭驚異,失聲大喊,便連朝中眾臣亦紛亂雜雜,吃驚不已。
“不錯,魏公子乃是流落在我楚國的遼國皇族,如今已被認回,今次朕能康復,亦多虧了他……”楚皇低聲,眼瞼微垂,陷入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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