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過了一會,雷云寶自己又把頭扭了過來,看向周中鋒,有幾分不確定,“周、叔、叔?”
這話一落。
姜舒蘭和周中鋒臉色都有些愣,姜舒蘭突然想起了什么。
這孩子爺爺是師長,還是海島部隊第一任師長。
她不由得把雷云寶,往前放了三分,扒開他的小臉蛋,“周中鋒,你看看你認識他嗎?”
從雷云寶喊周叔叔的時候,周中鋒就感覺好像似曾相識。
當姜舒蘭把這孩子的臉蛋全部暴露在目光之下的時候。
周中鋒目光逐漸聚焦,隨即定格在雷云寶的臉上,他語氣帶著幾分遲疑,“你是?雷家的那個孩子?”
這孩子五官長得極具有辨別性,雷家人都是濃眉大眼,還有一雙紅彤彤的招風耳。
實在是太好認了。
雷云寶眼睛一亮,“我是!”
“周叔叔、我想回家!”
他被抓出來好幾天了,那些人好壞不給他飯吃,還不給他水喝。
要不是他使壞,燒了買他那家人的麥秸垛,他都要被留在那個家了。
周中鋒擰眉,“你不是在島上嗎?”
他記得這孩子一直跟在雷師長旁邊,由保姆帶著。就算是拐賣,也不該是他啊,海島極為森嚴。
雷云寶搖頭,他想了想,“我吃了一顆糖,醒來就在這里了。”
他被拐也就三四天。
這周中鋒還真不知道,他前腳走了沒兩天,后腳雷云寶就不見了。
海島上的人就怕把海島都給全部翻一遍了,都沒找到。
而且,因為怕出事,雷云寶被拐的消息,還沒傳出去。
看了看他原先小胖墩一樣的身體,現在縮水一大截。
原先這孩子在雷家的時候,是出名的小胖墩。
周中鋒眼神微冷,“還記得是怎么過來的嗎?那人販子長什么樣子?”
雷云寶有些害怕周中鋒,下意識地往姜舒蘭懷里鉆了鉆。
他有雛鳥情節,救他的人是姜舒蘭,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也是姜舒蘭,喂他吃東西的還是姜舒蘭。
他對姜舒蘭有了依賴性。
姜舒蘭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動作溫柔,“你記得是誰給你吃糖的嗎?是先前不給你吃飯,抱著你的那個女人嗎?”
這種有針對性對比性的問題。
讓雷云寶腦袋暫時清明了片刻,他搖頭。
姜舒蘭和周中鋒對視了一眼,立馬就明白了。
這次犯罪拐賣團伙里面,他們是分工合作的,前面的人負責拐,后面的人負責賣。
而他們今兒得抓住的這些,都是行走的賣客。
而真正拐賣孩子的那些人,還在逍遙法外。
想到這里,周中鋒臉色發寒,“我送你們先回臥鋪,我去審問那些人販子!”
早一步得到消息,就能夠早些救下一個孩子。
也能早些把那些該死的人販子,全部都抓起來!
姜舒蘭嗯了一聲,牽著小鐵蛋兒,抱著雷云寶。
在旁邊安靜地等周中鋒和旁邊的列車員交談。
這次解救下來的孩子,全部被單獨放在了列車室,按照原本的預計是到時候統一交給公安局的。
周中鋒提前領走雷云寶,按照家屬的身份領走的,需要提前簽字,并且對著雷云寶這個孩子的安全進行負責。
交談完,一行人回他們十二車廂的路上,周中鋒想把雷云寶接過抱。
這小孩兒以前是小胖子,這幾天雖然掉了幾斤,但是還是不輕的,
瞧著那身板,可比小鐵蛋兒強壯多了。
這姜舒蘭這一路抱著得多累啊!
只是,讓周中鋒意外的是他一伸手,雷云寶就朝著他瞪眼,瞪到一半反應過來。
周中鋒算是衣食父母,頓時把頭貼在姜舒蘭的肩膀上。
給了周中鋒一個光屁股蛋兒。
看著周中鋒再次吃癟的樣子。
姜舒蘭覺得好笑,“這孩子剛被救,沒安全感,等熟了應該會好點。”
周中鋒有些無奈,直接把小鐵蛋兒抱了起來。
這么多孩子,也就小鐵蛋兒要他抱。
而周中鋒不知道的是小鐵蛋兒親近他,是為了考察他這個姑父合格不合格。
若是不合格,小鐵蛋兒打算隨時換掉他。
姜舒蘭和周中鋒一回來,頓時被同一車廂的乘客們給圍住了。
“你們剛才是去做什么了?”
“那女人呢?那女人是不是壞人?”
“還有你們怎么多抱了一個孩子?”
那會姜舒蘭帶著一個抱孩子的婦女過來,他們就覺得奇怪,所以才熱心腸地幫忙說話。
只是他們去了那么久,都沒回來,而且其他車廂還傳來了槍響。
大家想起周中鋒是軍人的身份,雖然后來為了搬行李方便。
他脫掉了外面的軍裝,換上了便衣,但是原先最早的一批乘客,他們是知道周中鋒是軍人啊!
這七嘴八舌的人,瞬間把姜舒蘭他們給包圍了起來。
姜舒蘭知道大家熱心腸,不由得看了一眼周中鋒。
周中鋒點了點頭。
姜舒蘭才說,“那個抱著孩子的婦人是個女拐子!”她指了指懷里的雷云寶,“這個就是她之前拐賣的孩子。”
“女拐子!”
大家的聲音都變了。
這車廂有幾個都是當父母的人,最是見不得人販子了。
于是相當的義憤填膺,等大家罵完了。
周中鋒才道,“各位同志,我那邊還要審問人販子,我媳婦和孩子,就拜托你們先幫忙照看一下!”
他聲音極為真誠。
這才是,他跟著送姜舒蘭回來車廂的主要原因。
那邊人販子一時半會審不完,姜舒蘭這邊一拖二,他實在是不放心。
饒是姜舒蘭也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她沒想到周中鋒這般細心。
旁邊的乘客們,得知周中鋒要去審問人販子,顧不上媳婦和孩子,哪里會拒絕幫忙呢?
大家紛紛道,“同志,你盡管去審,你老婆孩子在這里,我們會幫你看著!”
“你放心,一定不會再讓任何壞人,混進來我們車廂。”
能夠在臥鋪車廂的人,條件都還不錯,他們大多數樸實熱心腸。
得到了應承,周中鋒朝著大家道謝。
又擔憂地看了一眼姜舒蘭,姜舒蘭朝著他點頭。
周中鋒低聲囑咐道,“我會盡快回來的。”
軍人的身份就是這樣,保家衛國是天職,有任何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他們都不能不管。
所以,他們只能顧一頭。
姜舒蘭輕輕地點頭,“你去吧,小心一些。”
聲音輕軟,像是小媳婦在交代外出的丈夫。
周中鋒心頭一熱,大步離去。
他一走。
姜舒蘭再次被人圍著了,“女同志,你丈夫是英雄!”
“是的,我們先前聽到槍響,應該是他吧?”
當時他們都快嚇死了,個個躲在鋪位里面不敢動。
這會得知是軍人同志在執行任務抓人販子的時候,原先的恐懼也變成了有安全感。
這是他們對軍人同志天然的信賴。
姜舒蘭點了點頭,把雷云寶放在床上。
雷云寶不喜歡人多圍著他,他沒有安全感,不由得朝著圍過來的乘客,齜牙咧嘴。
像是小獸一樣,兇巴巴的。
姜舒蘭蹙眉,“小寶,你不能這樣!”
雷云寶見姜舒蘭呵他,不由得癟癟嘴,有幾分委屈。
這孩子天性烈得很,不是一時半會能改過來的,姜舒蘭便朝著眾人道,“之前被人販子嚇著了,沒有安全感,所以大家諒解一下。”
大家怎么會和孩子計較呢。
不由地擺手。
姜舒蘭看了一眼小鐵蛋兒,自從她抱了雷云寶之后,小鐵蛋兒就極為安靜,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看著她。
她動一下,對方的眼珠子就跟著轉一下。
小鐵蛋兒也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只是他太過懂事,就算是心里吃醋不滿,也都強壓在心里。
不敢說出口。
這種孩子是需要的是他們被需要。
姜舒蘭想了想,抬手摸了摸小鐵蛋兒的臉,“鐵蛋,能幫我把奶奶煮的雞蛋拿出來嗎?”
小鐵蛋兒眼睛一亮,頓時蹲下身子去幫忙尋找。
姜舒蘭輕輕吐了一口氣,只覺得照顧孩子,格外的艱難,要無時無刻不注意到他們幼小的心靈。
等把咸雞蛋拿出來后,姜舒蘭剝了兩個,一個是給了小鐵蛋兒,一個慢慢地喂著雷云寶。
他幾天沒怎么吃飯了,有些狼吞虎咽,小鐵蛋兒好奇地看著他,“好咸啊,他不怕咸嗎?”
姜母為了省著吃,特意用鹽多腌了幾個月,這一口咸的蟄舌頭。
饒是喜歡吃雞蛋的小鐵蛋兒都沒法子,一口下去。
雷云寶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狼吞虎咽,很快一個雞蛋就□□完了。
眼巴巴地繼續望著。
姜舒蘭沒那么快給他新吃食,而是為他喝了熱水,又跟小鐵蛋兒解釋,“鐵蛋兒,弟弟應該是幾天沒吃飯了。”
這話一說,小鐵蛋頓時有些同情,“他好可憐。”
他起碼還有老姑和姑父,弟弟什么都沒有,還要被壞人欺負。
好可憐。
這樣一想,小鐵蛋兒之前那點不滿,也煙消云散了。
“那我把我的小魚干給他吃。”
小魚干是油炸的而且是冷食,不好消化。
雷云寶好幾天沒吃飯了。
姜舒蘭不太敢給他吃,想了想掰了一個白面餅子,用開水泡發了以后。
一點點喂給他。
一個成年人巴掌大的白面餅子,泡發后足足有一大碗呢。
竟然就被雷云寶全部吃完了。
姜舒蘭有些驚,她下意識地去摸雷云寶的肚子,已經從以前癟地,變成撅成了小西瓜。
姜舒蘭沒敢喂了,低聲道,“等晚上在吃,這會不能吃了。”
雷云寶哼哼了兩聲,明顯還想繼續吃。
上鋪的何玉柱瞧著這一幕,他從包裹里面掏出幾個干山楂遞過來,“給孩子塞一個山楂,消消食。”
這也是看在姜舒蘭兩口子都是心善的人,他才會多管閑事。
姜舒蘭遲疑了片刻,她現在不太相信人。
更別說別人給的東西了,還是吃食。
要知道,雷云寶就是因為吃了一顆糖才被拐賣的。
恰在此刻,何玉柱頭頂上彈出了幾條彈幕。
[我覺得這個男人好面熟。]
[+1]
[我查到了,這個人是首都同藥堂的第四代傳人,而本該被西藥擠兌到沒落的同藥堂,在他手里靠著一手藥材,再次壯大,再到后來,他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中藥材制造商。]
[有人評價他是醫藥行業的巨頭首富。]
[他給的哪里是山楂?明明是藥材中的軟黃金,要知道到了后面,他炮制的藥一下被稱為一藥難求。]
看到這里,姜舒蘭徹底放心了,她不在任何猶豫,直接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山楂。
道了一聲謝謝。
何玉柱笑了笑,“不怕我下毒?”
對方之前的遲疑,他看在眼里。
姜舒蘭搖了搖頭,將那山楂當著何玉柱的面,喂到了雷云寶嘴里。
那山楂酸的雷云寶頓時五官都皺在一起。
輪到給小鐵蛋兒的時候,他頓時捂著嘴,“老姑,我不要。”
他還沒吃飽,消食做什么?
“老姑?”何玉柱愣了下。
顯然有些意外,之前他提起這孩子哮喘的病時,這小兩口緊張的樣子,他以為這是他們親兒子。
除了父母,誰又會這般關心孩子的身體健康狀況呢?
姜舒蘭嗯了一聲,像是看出了何玉柱的疑惑,她解釋,“這是我侄兒。”
何玉柱嘆了口氣,這兩口子這種人。
讓他這種不喜歡多管閑事的人,都忍不住多講兩句了。
實在是遇到心黑的他能比對方更黑,這遇到好人,他總不能置之不理。
良心過不去。
何玉柱想了想,也算是報答這兩口子心善的提點。
“你家這孩子的哮喘病,也不用藥,只管讓他在南方住,保管他能健康長大。”接著,他話鋒一轉,“但是你記住,如果這孩子一旦回了北方性命堪憂。”
他雖然做的是收購藥材采購員的活,但是家里世代中醫,他也是佼佼者。
之所以會出來收購藥材,那是因為別人弄虛作假,藥材是一個醫生最重要的搭檔。
他自有親自出來收,才會放心。
姜舒蘭在聽完這話后頓時一愣,這人竟然敢這般斬釘截鐵地開口幫她。
此刻,彈幕也是一陣。
[臥槽,他說得好準。]
[我記得當初姜平安,正是去首都找姜舒蘭才出事的吧?]
[首都的天氣,比起東北更為干燥,所以他才會一去首都就立馬犯病了嗎?]
[所以,姜平安本質還是在北方沒了,再聯系到對方說的,北方性命堪憂。。]
這彈幕,讓姜舒蘭一陣心驚,她對何玉柱越發感激,“我曉得了,謝謝您。”
何玉柱擺手,閉目養神起來。
另外一個被拐賣的孩子,身子骨好,只管吃飽喝足了,自己就能恢復過來。
短期兩三天的虧空不怕,怕的是鐵蛋兒這種長期的虧空。
那發病起來,才是要人命的。
姜舒蘭見對方閉目養神,也沒打擾他,想了想。
從食物袋子里面抓了一把炸的小魚干用紙巾包著,放在他床頭,當作謝意。
這一下子,何玉柱睜開眼睛,實在是太香了。
高人他裝不下去了,直接半坐了起來,咔嚓咔嚓咬著。
下面的雷云寶盯著何玉柱吃小魚干,饞得口水往下掉。
何玉柱也壞,拿著一根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吃不了,看著我吃好了!”
雷云寶瞪眼睛,齜牙咧嘴,兇巴巴的。
何玉柱哈哈大笑。
旁邊的小鐵蛋兒有些沉默,從何玉柱說了那話以后,他就一個人坐在床沿旁邊,耷拉著腦袋。
他知道對方說的是他。
姜舒蘭嘆口氣,安慰他,“鐵蛋兒,哮喘不會要人命,你看只要在南方住著就好了。”
小鐵蛋兒一言不發,半晌他搖頭,老氣橫秋,“我不想跟著老姑一輩子。”他是拖累。
他原本打算是就跟著老姑兩年,看看姑父好不好,要是好他就放心的回家。
要是不好,趁早回家跟家里人說給老姑換個姑父。
只是,沒想到那個叔叔的話,要讓他跟著老姑一輩子。
這話一說,不說姜舒蘭沉默了。
饒是心情愉悅吃小魚干的何玉柱也跟著動作輕了幾分。
他們當大夫的,最怕的是這種懂事的生病的小孩子。
因為這類孩子,小小的一個人兒,裝著成年人的心。
正是太懂事才不好治,因為憂心太大。
何玉柱隨口道,“這怕什么,你又不是要你老姑養一輩子,你老姑在養你十四年,你后面養她四十年,怎么看,都是你老姑賺了!”
對待這種孩子,要走偏門換理論。
繞得他反應不過來。
果然,何玉柱這話一說,小鐵蛋兒眼睛一亮,“老姑養我十四年,我養她四十年?”
他覺得這個可行!
他還能幫老姑洗碗,養雞,帶孩子。
“怎么?你不愿意?”
姜舒蘭感激地看了一眼何玉柱,佯裝嗔怒道。
小鐵蛋兒頓時抿著嘴笑了,小聲道,“老姑,那就這樣說定了,你養我十四年,我養你四十年。”
他抬起小拇指,“拉鉤!”
姜舒蘭和他拉鉤了,還不忘給他蓋個章。
旁邊的雷云寶明明困得不得了,還不忘哼哼道,“我也要。”
這下,姜舒蘭也忍不住笑了。
姜家。
姜母睡不著,閨女走了一天了,到了晚上她在炕上翻來覆去,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索性不睡了,直接跳下炕身上披著一件大棉襖子,拿著一盞煤油燈,淅淅索索地推開姜舒蘭出嫁前的房門。
只是,姜母剛坐下沒多久,就感覺到不對了,那炕上的枕頭明顯比平時高不少。
姜母伸手一摸,好家伙。
在姜舒蘭手里摸出了一封信,還有厚厚的一沓毛票子。
姜母借著月色看清楚后,當即一驚,“當家的!”
這一招呼,不止是姜父過來了,就是整個姜家人都跟著過來了。
“娘,怎么了這是?”
“你們看,這是舒蘭留下來的。”
這下,大家面面相覷,姜母不識字,下意識地把信封遞給姜家老三。
“老三,你來讀!”
姜家老三在家人的注視下,他打開信封,借著暈黃的煤油燈燈火,看清楚上面細細麻麻的方塊字。
他清了清嗓音:
“爹、娘,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閨女不在的日子里面,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爹的老寒腿記得風雪天盡量不要出門了,娘也是,你每年的凍瘡很是嚴重,那蛤蜊油別舍不得用,用完了再去買,我在枕頭下面留得有錢。還有大嫂忙起來沒個時間點,大哥平時多照看一下大嫂,記得提醒她每天按時吃飯……”
這一路讀下來,姜舒蘭向來細心,
把家里每個人需要注意點,全部都交代了一遍。
姜母聽不下去了,她捂著臉嗚嗚嗚地哭,“我的舒蘭啊,怎么這么好。”
旁邊蔣秀珍他們也有些動容。
唯獨,姜父還沉得住氣,他抽了一口旱煙,深深地嘆口氣,“看看,舒蘭留了多少錢?”
他要算算給舒蘭的嫁妝,是不是被她都給留家里了。
才好做接下來的打算。
蔣秀珍算數好,接過毛票子就數,數完她愣了片刻,“不多不少,剛好整整的三百塊。”
這下家里安靜了下來。
他們都知道公婆是給小姑子單獨陪嫁了的,但是那攏共也才五百啊!
這一下子留了三百。
舒蘭日子還過不過了。
倒是姜母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想起來之前閨女說好像是被鄒躍華賠了一筆錢,好像就是三百多。
她看著兒媳婦蔣秀珍手里的錢,不由得猜測這錢是不是鄒躍華賠的錢,而不是舒蘭那丫頭嫁妝的錢。
若是,這不是嫁妝的錢,舒蘭倒是能拎得清。
姜母活了一輩子的人,最會拿捏人心,她當然不會把猜測說出去。
她一捶胸,一抹淚,聲音發澀,“我知道你們心里多少有點不舒服,我偏疼舒蘭,給了這么多嫁妝。可是你們看看,這錢又被她留下來了,就是沒留下來的,也被她全部花在我們身上了。”
舒蘭臨走的時候,給家里買了那么多東西。
這些,難不成大風刮來的?
這話,讓姜家二嫂和三嫂也面面相覷。
其實得知公婆在給小姑子那么多嫁妝的時候,她們心里也有一瞬間的不舒服。
當然,也只是一瞬間,因為舒蘭對他們也確實是好。
只是,這會在看到這留下來的錢和信時,那一丟丟的不舒服,也煙消云散了。
“娘,我們曉得。”
“曉得就成,舒蘭這丫頭心太善,也太實心眼,往后她回娘家,你們可要對她好一些。”
姜母趁機給大伙兒洗腦。
姜家人自然是都應承了下來。
唯獨,蔣秀珍看著姜母忍不住笑了笑,她這個婆婆是真厲害,什么洗腦的機會都不放過。
當然,全家對舒蘭好,她是沒意見的,她自己也把舒蘭當成閨女來看。
倒是,姜父看著那厚厚的一沓子毛票子,沒忍住道,“老三,舒蘭的那份三轉一響去郵局郵出去了嗎?”
姜家老三點頭,“寄出去了。”
“約摸著比舒蘭他們晚幾天到。”
這讓姜父放下心來,“那、鄭向東呢?”
這話一落,姜家屋內頓時一安靜。
白日他們想問,但是好多次機會都錯過了。
這一問,大家頓時抬頭看了過來。
姜家老三道,“鄭向東沒追上小妹,他便要自殺,后來我和列車員一起把人給拖上來了。”頓了頓,他低聲道,“不過,鄭向東擾亂了火車站的秩序,被公安給臨時帶走了,說是要關幾天在放出來。”
這話,讓姜家人的心都跟著提了起來,“自殺?人還好嗎?”
姜母聲音尖利。
鄭向東真要是死了,那她閨女身上鐵定要背一條人命。
哪怕是姜舒蘭什么都沒做,所有人也會去怪她,是個紅顏禍水。
姜家老三忙解釋,“不過,沒自殺成。”
這話,讓姜母松口氣,“我就說了吧,這鄭向東不能嫁,動不動的自殺,這誰家受得了?的虧我閨女嫁給中鋒了,跑的遠遠的。”
姜家老三是看著鄭向東的慘樣的,他沒忍住說了一句,“娘,鄭向東也挺可憐的,就三天頭發都白完了,身體也瘦成了皮包骨!”
三天啊!
三天能做什么?
能徹底改變一個人,能讓一個年輕人的滿頭黑發,變成垂垂老矣的白發。
能讓各一個健碩的年輕人,變成一個皮包骨。
這下,姜家瞬間安靜了下去。
“這鄭向東也挺癡情的。”姜家三嫂沒忍住說了一句。
這話,引得姜母瞪了過去,“這種癡情種子誰愛要誰要去,我們家舒蘭可不能要。”
動不動生生死死的,誰受得了?
這嫁過去,愛的時候愛的驚天動地,不愛的時候,又是個什么樣的后果?
這話,得到了姜父的認可,他是過來人,看的人也多經歷的事情也多。
他不由得道,“你娘說的對,結婚過日子不是兒戲,過日子不需要轟轟烈烈,驚天動地,需要的是細水長流,安穩平靜,需要的是另外一半情緒穩定,這樣才能包容下去,才能把日子過下去,而那種情緒不穩定,尖銳走極端的人,不能娶,更不能嫁!”
兩人好的時候,自然是千好萬好,可若是不好的時候呢?
那個連自己生命都不在乎的人,會在乎另外一半嗎?
誰都不知道。
也更不能去賭,賭對方不在乎自己,卻在乎另外一半。
說到這里,姜父看向姜家的小輩兒們,語氣鄭重,“我對你們以后找對象,只有一個要求,必須是情緒穩定,心地善良。”
這話,姜家小輩兒們有些不太懂,都懵懵的點頭應承下來。
倒是姜家大哥他們幾個人面面相覷,陷入思考。
姜家能夠這般和諧,不像旁的鄰居家那般雞飛狗跳。
何嘗不是因為他們娶了一個好妻子呢?
江家。
江敏云在家呆了兩天了,蔣麗紅實在是有些不耐煩,“敏云,你還是趁早打算,這樣待在家里也不是事。”
自從那天江敏云從鄒家哭著跑回來后,就直接把自己關到了屋內。
江敏云抿著唇,“你要是看不過眼,我就去知青點了。”
反正知青點也有她的床鋪,只是知青點人多,她向來是拔尖那一撮。
這回結婚當天就從鄒家哭著回來,簡直就成了知青點的笑話。
蔣麗紅急的薅頭發,“我是看不過眼嗎?我是怕你嫁不出去,敏云,你年紀本來就不小,這一回和鄒躍華這事八字都寫成了,你這一個人跑回來,誰敢要你?”
反正這十里八鄉都沒人敢要她了。
“還不如不折騰,當初就嫁給你小姨介紹的周中鋒,這會也干凈利落的上火車去海島去了。”
起碼不遭生產隊人的白眼。
江敏云這會也說不上來的感覺,說后悔吧。
她不至于,嫁給周中鋒去海島那條件艱苦的地方吃苦受罪,她是不樂意的。
但是,就這樣和鄒躍華心里算了,她又不甘心。
“敏云,你是怎么想的?要是鄒躍華來接你,你跟他回去嗎?”
在她看來,既然和鄒躍華成了,那就好好過日子,誰家過日子沒個磕磕絆絆?
江敏云沒想好,她煩躁的扯過被褥,蓋在頭頂。
蔣麗紅還在繼續,“女人在二嫁,不好嫁,你還是好好琢磨下,我怕你錯過鄒躍華,不太好找這種條件好的對象了。”
話還未落。
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
蔣麗紅一喜就跟著出去開門了。
江敏云也跟著從被窩爬起來,迅速的整理了下儀容。
只是,過了會蔣麗紅臉色有些不好看的把人領進來,“敏云在這,你跟她說吧,不要太久了。”
江敏云不由得抬頭看過去。
竟然是她夢里上輩子的對象——高水生。
對方個子高高大大,五官硬朗,一雙濃眉帶著幾分憨厚。
他穿著一身土布短棉襖,下面罩著一條勞動布褲子,手里則是提著一只剛獵的野雞。
一進這屋,高水生就緊張的不知道把手放哪里才好。
他聲音有些干巴巴道,“江知青,聽他們說,你生病了,我獵了一只雞,你留著補身體!”
話落,他就將那已經沒氣的野雞,往桌上一放。
江敏云臉色一下子白了,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高水生。
夢里面的上輩子,她會嫁給高水生,就是高水生這般無聲無息的照顧。
今天幫她打一只雞,明天幫她去把地里面幾畝苞谷給掰了。
后天在去城里供銷社給她買一些雞蛋糕,漂亮花布。
這一來二去,江敏云就軟化了,與其過著苦哈哈的下鄉日子,不如嫁給高水生,地里面的活也能有人分擔。
江敏云一開始嫁給對方,高水生倒是也寵她,她后來從知青點調到大隊部去坐辦公室。
高水生高興的一宿沒睡著,接著便是數年如一日的接送她上下班,就連回到家里,高水生也不讓她干活。
什么時候日子開始差的呢?
是從她懷孕生孩子之后,她身體嬌氣上不了班,后來便慢慢留在高家帶孩子,好不容易把孩子大點,可以去上班了。
結果她又懷了二胎,這個時候她上班的腳步在拖下去了。
這二胎一來,三胎四胎她像是兔子一樣,一窩一窩的生。
這一耽誤就是數十年,好不容易開始能回到大隊部上班,她發現自己跟不上了。
緊接著就是父親接到消息,可以回京城了。
彼時的她強烈想要跟著父親一起回首都,對高水生也開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可是父親卻說高水生是個踏實過日子的男人,跟著他苦不了。
但是,那時候的江敏云哪里聽得進去這些?
她一心一心回城,想過好日子,指著高水生鼻子罵說他沒用廢物,讓她困在鄉下。
高水生也都忍了,為了能讓她高興一些,多掙一些錢,去隔壁市水利基建地修大壩。
大冬天的天氣泡在水里,先是染上了老寒腿,后面又被水泵砸斷腳踝,動彈不得。
打那以后對于江敏云來說,苦日子才算是真正來了。
高水生沒了勞動力,她再也過不了之前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公婆也跟著指責她說她喪門星,五個孩子天天雞飛狗跳。
江敏云被迫承擔起來了養家的責任,大隊部她回去了。
但是常年在家帶孩子享富慣了,大隊部的工作又繁重,她處理起來本就要費心思。
加上孩子們天天來辦公室找她,孩子太皮,好幾次在大隊部惹出大禍來。
沒多久她便被大隊部婉轉的退了回去。
無奈之下,她只能種地養活孩子。
這一熬就是十幾年,好不容易等孩子長大點,結果因為沒教育好,各個成了二流子。
而這個時候被生活的艱難磨平的江敏云,看到了電視上的采訪。
是姜舒蘭個人的家庭采訪,姜舒蘭住著豪華別墅,四十幾歲的人了,卻仍然一臉瑩白如玉,顯然日子極好。
她不止是成為首富背后的女人,還養大了一雙天才兒女,可以說是完美的人生贏家。
江敏云是抱著羨慕再次清醒的。
于是清醒后的江敏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換了姜舒蘭的相親對象。
而之前一切都順利,直到被鄒躍華家人打的那一巴掌,讓她徹底迷茫了,她有些猶豫要不要嫁給鄒躍華。
但是高水生的出現,讓江敏云一下子清醒過來,她是一定要嫁給鄒躍華的。
她不想在重復上輩子那苦難的日子,一眼望不到頭的日子。
清醒后的江敏云,迅速拉開了雙方的距離,冷著臉,“高同志,你還是把野雞帶回去吧,我不需要。”
這話,讓棕熊一樣的高水生有片刻窘迫,他臉上頓時火辣辣的,轉身就逃,逃到一半,甕聲甕氣地留下一句話。
“就算是不生病,補身體也是好的。”
話落,他像是被狼追一樣跑了出去。
高水生出去的太急,一下子迎面撞上了上門的鄒躍華。
鄒躍華穿的極為體面,一身挺括的棉猴兒,板正的工裝褲,腋下夾著一個黑色公文包。
器宇軒昂,一看就是城里的大領導。
高水生捏了捏自己那短了一截的棉衣袖子,硬挺的眉眼一下子像是抹上了一層灰一樣。
他自卑地低下頭,飛快地說了一聲對不起,就跟著離開了。
鄒躍華被高水生那棕熊一樣的身板,給撞了個踉蹌,他朝著蔣麗紅奇怪道,“這位同志是誰?”
怎么從江家急匆匆的跑出來?
蔣麗紅含糊了一聲,“就是知青點派來看望我們家敏云的代表!”
接著,她態度熱切了幾分,“躍華,快些進去吧,敏云在屋里等你!”
鄒躍華微微皺眉,拍了拍公文包上不存在的灰塵,便朝著蔣麗紅頷首,撩開門簾子跟著進了江敏云屋內。
江敏云被高水生突然到來給嚇了一跳,以為是他再次回來了,不由得生氣道,“我都說了,不要你的野雞,拿走拿走!”
語氣頗有些頤指氣使。
這是她對高水生向來的態度,高高在上。
鄒躍華腳步一頓,掃了一眼炕柜上放著的野雞,頓時了然的同時還多了幾分警惕,“敏云,是我!”
一開口,讓江敏云一愣,她抬頭有些驚喜,意識到自己太過著急了,不由得語氣放緩了幾分,“你來了!”
不咸不淡,端著幾分態度。
有了高水生的出現,江敏云越發確定了信念,是一定要嫁給鄒躍華的。
高水生那廉價的愛,她是不打算要了。
過日子光愛有個屁用,過日子要的是真金白銀,養孩子要的也是真金白銀。
只是,她是要嫁給鄒躍華,卻不能像之前那般熱切,要端著態度,拿捏幾分。
畢竟,鄒躍華現在也不是首富。
鄒躍華眸光一閃,明顯感覺到江敏云態度的變化。
他站直了身體,“敏云,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是接你回鄒家的!”
江敏云沒有直接回答是回去還是不回去。
鄒躍華回頭看了一眼窗外偷聽的蔣麗紅,“嬸,我和敏云要說些私密話,你去院子外面幫我們守著吧!”
蔣麗紅心里暗道,她躲在門口偷聽,這都能被對方知道。
她心里心虛,不由得應了一聲,悄悄退在了院子門口守著。
等她一走。
屋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江敏云,我知道你重生了。”
這話如同一聲炸雷,炸的江敏云半晌都回不過神,她呆呆地張大嘴巴。
“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鄒躍華整理了下袖扣,然后拍了拍炕上不存在的灰塵坐了下來。
“因為上輩子我結婚的人是姜舒蘭,而我成為了首富。”
“所以,剩下的不難猜吧??”
知道他是首富,知道姜舒蘭是首富夫人,江敏云自然會削尖腦袋擠走姜舒蘭,也要嫁給他。
這種一下子仿佛被人脫光的感覺。
感覺最隱秘的小心思,被對方窺探到了,而且還這般暴露在陽光之下。
讓江敏云有些發抖,“是又怎么樣?”
她的優勢沒了。
“既然是,江敏云,我們合作吧!”
鄒躍華朝著她伸手,“我未來是首富,你是首都燕京大學的高材生,我們一起合作,打造一個比上輩子更輝煌的存在!”
“好嗎?”
江敏云低頭,看著鄒躍華伸過來的手,她在遲疑。
鄒躍華不疾不徐,畫著藍圖,“上輩子姜舒蘭住的是首都別墅,出行是百萬豪車,銀行卡的錢從來都是數字更花不完,而我的一雙兒女一個是天才,更是研究學院的科學家,一個是香江紅邊大江南北的被萬千人喜愛的影后。”
“江敏云,只要你答應跟我結婚,這一切都將會屬于你。”
“所以,給我你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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