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小说网 - 无弹窗无广告小说在线阅读

第258章


  “是舒蘭嗎?我、我是你師娘。”

  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姜舒蘭瞬間跟著安靜了下去,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師娘,你怎么才跟我打電話啊?”聲音已然帶著幾分哭腔。

  師娘是她最敬重的老校長的愛人,當年老校長出事被氣死后,師娘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幾次三番想要追著愛人而去。

  后來被她娘家人,眼見著這樣不是辦法,把她接回了娘家。

  只是師娘去了哪里連姜舒蘭也不知道。

  說起來,她已經有好多年沒了師娘的消息了。

  那邊的師娘徐菊香聽到這話,眼眶也跟著紅紅的,“我成分不干凈,不能找你。”

  更不能連累你。

  當年,所有人都不敢上他們家。

  唯獨姜舒蘭追到徐家,不止是忙前忙后,幫忙給愛人收尸,她也是唯一一個敢替自家愛人說話,去怒斥鄭向東的人。

  要知道,在那個時候,鄭向東在他們整個公社,都是一手遮天的大人物了。

  可是,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之間隔了一條人命,徐菊香就更不可能留在公社了。

  她和舒蘭聯系,就是對舒蘭最大的牽連。

  姜舒蘭聽到這話,頓時沉默了,她低低道,“師娘,你知道我的,我不怕被連累。”

  她從來都不怕。

  她要是怕的話,當年老校長出事的時候,她就不會去師長家的門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徐菊香語氣艱澀,“好了,當年的事情不要提了,師娘找你是有正事。”

  “師娘,你說。”

  “你知道你老師那個人,他當初最掛念的就是你,一心惦記著你能夠沖個高考狀元出來,所以,從你高一開始,他就開始給你整編整個高中教材資料的重難點了。”                        

                            

  這話一說,電話那頭的姜舒蘭,也忍不住屏住呼吸。

  她的老校長,來歷其實極大,當初還是清大的才子,后來又留學三年,明明可以留在大城市。

  但是對方卻選擇回到窮山僻壤的老家,自己出錢建設學校,收納學生。

  可以說,是老校長一個人,就撐起了學校半邊天。

  他一輩子都在教育一線,卻不得善終。

  想到過世的老校長,姜舒蘭有些難過,她捏緊著話筒,就聽見那邊繼續說道。

  “舒蘭,那份資料還沒編纂結束,但是已經進入到尾聲了。”

  徐菊香的聲音有些顫抖,還帶著幾分期盼。

  “師娘打這個電話,是想問問你,你還參加高考嗎?”

  當恢復高考的消息一來臨。

  徐菊香就忍不住落淚,她再次去找到愛人生前的遺物,以前不敢打開的東西,這次都被她打開了。

  這才看到了,特意為舒蘭編纂的那份未完成的高中資料。

  姜舒蘭喉嚨有些發澀,眼睛生疼生疼的,“師娘,我參加,我參加的。”

  她怎么會不參加高考呢。

  這是她的夢想,也是老校長的遺愿。

  這話一說,那邊的徐菊香由衷地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資料我給你留著,你看我是給你寄到海島去,還是?”

  她是在發現愛人留下的資料后,就再次回到故地,去找了姜家人。

  打聽到姜舒蘭的聯系方式,這才有了這個電話。

  姜舒蘭語氣堅定,“師娘,你給我留著,我會以最快的速度回去找你。”

  她要回平鄉,她要回他們公社高中,她要以公社高中考生的身份,去參加高考。

  她要在老校長的墳頭,倒一杯酒,燒一封信,告訴他,老師,學生回來參加高考了。                        

                            

  你沒有猜錯。

  確實是恢復高考了。

  姜舒蘭這話一說,電話那頭的徐菊香立馬就明白了她話里面的含義,她捏著話筒,低低道,“舒蘭,謝謝你。”

  愛人那么多學生,能為他出頭的,能記掛著他的,也只有姜舒蘭了。

  姜舒蘭忍住淚,“師娘,您見外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掛掉的電話,只是,掛完電話后,就靠著那墻壁發呆起來。

  周中鋒一進來,就看到姜舒蘭眼眶紅彤彤的,跟兔子一樣,她皮膚極為白皙,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很明顯。

  向來不動如山的他,臉色驟變,“怎么了這是?”

  姜舒蘭,“周中鋒,我要回老家參加高考。”

  是通知,不是商量。

  周中鋒擰眉,拿了紙張給她擦淚,拉過她坐在椅子上,這才緩緩地問道,“出什么事情了?”

  姜舒蘭把師娘來電話的消息,跟他說了一遍。

  周中鋒眉頭漸漸放松,“是該回去高考。”

  “什么時候走?”

  他算下時間,送她回去。

  姜舒蘭吸了吸鼻子,“盡快吧,越快越好。”

  她怕師娘一個人回他們生產隊出事,因為師娘現在拿著的那份高考資料,是一個寶貝。

  還是一個人人覬覦的寶貝。

  周中鋒,“我去找部隊請假,你先收拾東西。”

  姜舒蘭蹙眉,“我一個人回去吧,你跟我一起走,鬧鬧和安安冷不丁的沒了媽陪,又沒了爸陪,我怕他們不習慣。”

  “再加上,我一個人回去也是可以的。”

  周中鋒請假并不容易,這一來一回,少說一個星期。

  要是,她沒記錯的話,之前年底的時候,周中鋒的年假就已經用完了。                        

                            

  “孩子交給爺爺奶奶他們,你——我不放心。”

  周中鋒老老實實道。

  舒蘭一個人回家,他確實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啊?”姜舒蘭忍不住嗔了他一眼,“都兩個孩子的媽了,就是人販子拐賣,也嫌我年紀大了。”

  “胡說。”

  兩人意見不統一。

  等到晚上的時候,一說姜舒蘭回東北去,估計要一個月,還不帶鬧鬧和安安。

  鬧鬧眼淚當場就下來了,“媽,你別走,你別走。”

  孩子一哭,誰都哄不住。

  最后,姜舒蘭和周中鋒兩個輪流上來,給鬧鬧和安安上課,這才算是把兩個孩子給穩住了。

  而且,最后雙方談判下來,周中鋒到底是沒能隨著姜舒蘭離開的。

  實在是鬧鬧和安安鬧起來,全家除了他們兩口子,沒人能制得住。

  在加上,部隊那邊這段時間,確實是忙,根本請不開假。

  這下好了,姜舒蘭一個人干干凈凈的走,完全沒有任何拖累。

  她一做決定,就立馬買了隔日的船票和火車票。

  拿著家里人給她收拾的東西,一大早趁著孩子們還在睡覺的時候,她就出了門。

  周中鋒送她去碼頭,一路上都沒停下來,“你上車了,誰跟你打招呼,你都不要理他們。”

  “我跟列車長打了招呼,會讓他們注意你那邊,你要是有任何問題,直接找列車人員。”

  “錢我給你放了兩份,一份在包里面,一份藏在你、褲腿縫里面。”

  姜舒蘭吃驚地瞪大眼睛,下意識地去看自己的褲子,“什么時候的事情?”

  周中鋒摸了摸鼻子,“昨晚上你睡了以后,我找李姨縫的。”

  姜舒蘭沒想到周中鋒還會做這種事情。                        

                            

  她有些意外,只是緊緊地抓著周中鋒的手腕,“等我考完了,就回來。”

  她沒發現的是,早已經把有周中鋒的地方當成了家。

  周中鋒點了點頭,還想在說些什么,可是輪船已經發出鳴聲,示意要開船離開了。

  周中鋒只能,長話短說,“一切小心,注意安全。”

  姜舒蘭點了點頭,在對方注視的情況下,上了輪船,直到對方的人影徹底消失不見,姜舒蘭這才進了船艙。

  收心開始看起來了課本。

  等到下輪船后,她又換上了羊城的火車,綠皮火車哐當哐當走了三天,除了吃飯睡覺,姜舒蘭手不離書。

  忙碌的日子過的飛快,終于到了平鄉市火車站。

  姜舒蘭并沒有提前和家里人說,她怕麻煩,但是沒想到的是,周中鋒在她離開的前腳,后腳就去了話務室,電話打到了公社去。

  跟蔣秀珍知會了一聲。

  這不,姜舒蘭一下火車,就覺得透骨涼,十一月份的東北,溫度已經到了零下幾度了。

  哪怕是穿著棉衣,也遮不住的寒風,姜舒蘭下意識地跺跺腳,提著行李的手,都覺得有些凍麻木了。

  她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剛出火車站,老遠就看到了站在火車站門口,舉著大牌子的姜家三哥。

  姜舒蘭意外了下,她提著行李,小跑著過去,“三哥,你怎么來了?”

  一開口,就冒著白煙。

  姜家三哥穿著一身挺括的棉猴,頭戴著一個老粘帽,他一手就接過行李。

  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到底是舍不得說狠話,“回來也不說,跟自家哥哥們見外是不是?”

  姜舒蘭抿著唇笑了,順勢挽著姜家三哥的胳膊,“哪能啊,我還能跟自家哥哥客氣不是?這不是想著給家里人一個驚喜嗎?”                        

                            

  這般軟話,到底是讓姜家三哥的態度軟化了下來。

  “下次不許這樣了。”

  “小妹,不管你什么時候回來,當哥的都會來接你。”

  姜舒蘭低低地嗯了一聲,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就是她的親人們。

  姜家三哥是經常往外跑的,所以對于這塊路程熟悉的很。明明都過了班車的點,也不知道他從哪又弄來了一輛卡車。

  朝著姜舒蘭招呼,“上來。”

  “看看,這車威風不?”

  姜舒蘭忍不住看了一眼,這卡車在他們這種地方,到底是稀奇的。

  她點了點頭,“威風。”

  “不過,你怎么會?”

  “這是我朋友的,他跑卡車的,這兩天在家休息,我就給借過來了,等接你回去,明兒的在把車還回去。”

  姜舒蘭是知道自家三哥的能耐的,朋友遍地走。

  她意外的是,“三哥,你會開嗎?”

  這年頭,會開卡車,那可是一門被人人稱羨的職業。

  “會,不會,我能來接你回家?”

  姜家三哥緊了緊老粘帽,先是看著舒蘭爬到了副駕駛上,關上了門。

  這才去饒到隔壁位置,三下就兩下爬了上來,一上去,就從里面的盒子里面,拿出一個熱氣散了一半的烤紅薯遞給她,“先墊著。”

  姜舒蘭尤其是在冬天的時候,愛吃烤紅薯。

  買一個熱氣騰騰的烤紅薯揣在手里,不止能捂手,連帶著那烤紅薯的肉都是甜滋滋的。

  香的人恨不得把舌頭咬掉。

  姜舒蘭看著那烤紅薯,她垂著眼睛,輕聲道,“三哥。”

  “嗯?”

  姜家三哥在打火,天氣太冷,油箱容易被凍住,不太好打火。                        

                            

  “謝謝你。”

  這話一說,姜家三哥動作一頓,抬手摸了摸她頭發,“傻丫頭,胡說什么呢。”

  一家人說什么謝謝。

  姜舒蘭低低地嗯了一聲。

  姜家三哥插科打諢,“知道你回來為了考試,家里把你房間單獨收拾了出來,又給重新訂上了門窗,保證不會打擾到你。”

  姜舒蘭的心,像是在大冬天喝了熱開水一樣。

  暖到四肢百骸。

  一路上,都是姜家三哥在說,說家里的事情,老二娶媳婦了,老三也娶了,現在就只剩下二房的老四和他們三房的兩個臭小子了。

  約摸著也就這兩年的事情。

  姜家三哥碎碎念,原本兩個小時的車程,很快就回到了姜家。

  知道姜舒蘭今兒的回來,姜家格外熱鬧,殺雞燉魚,收拾屋子,全家人都各自分工忙碌起來。

  姜父和姜母最高興,他們之前和舒蘭住在一起那么多年,今年為了下面孫子們結婚的事情。

  他們特意沒去海島,這不,就和舒蘭分開了幾個月,實在是想念的緊。

  一聽到外面轟隆隆的停車聲,全家人都跟著停了動作,全部都跟著跑到了門口去。

  連帶著新媳婦明霞,帶著三弟妹紅琴一起跟著出來了。

  紅琴不是他們生產隊的人,是外面嫁進來的,所以對于姜舒蘭還不是很熟悉。

  但是,看到全家人的陣仗,她不由得揣揣不安。

  聽說,自家這個姑姑是最厲害的,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嫌她不好啊。

  在紅琴的忐忑下,姜舒蘭從卡車的副駕駛上跳了下來。

  她一下來,姜父姜母就跟著迎了上去,緊緊地抓著舒蘭的手,“舒蘭。”

  只是喊了一個名字,卻飽含著無限的感情。                        

                            

  后面的新媳婦紅琴,看著姜舒蘭,眼里面閃過一絲驚艷,自家丈夫的姑姑可真好看,漂亮到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好了。

  直到。

  丈夫姜學衛推了下她,“紅琴,這是姑姑。”

  紅琴才驚然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喊了一聲,“姑姑,你太好看了,看的我都忘神了。”

  姜舒蘭忍不住失笑,從包里面拿了一個提前備好的紅包,遞給她,“你也很漂亮。”

  紅琴生得秀氣,眉毛細細,眼睛圓圓,是那種沒有任何攻擊力的長相。

  紅琴有些臉紅,看著那紅包,她卻不知道該不該收了。

  直到大家長姜父發話,“收了吧,長輩的心意。”

  這一句長輩,喊的紅琴和姜舒蘭都有些驚訝。

  前者覺得這長輩也太年輕了,看起來和他們也沒差多少。

  而姜舒蘭是有一種恍然大悟,如今,她是真成長輩了,往日的侄兒子們,也都成家立業了。

  等一家子續完舊后。

  姜舒蘭便問,“我師娘她在哪里,大家知道嗎?”

  “她住在隔壁大隊,沒在我們大隊,說是等你回來了,就過來找你。”

  至于那份高考資料,徐菊香誰都不相信,哪怕是姜家人。

  她要親眼看到姜舒蘭后,再親自交到對方手里,這才算是圓滿。

  姜舒蘭看了下地址,“那我明天一早就去找我師娘。”

  等到第二天一早,天上開始紛紛揚揚下起來小雪,姜舒蘭換了衣服,提著家里準備好的禮物,隨著姜家三哥一起。

  深一腳淺一腳的往隔壁大隊去。

  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好不容易到了。

  剛準備敲門,就聽見院子內傳來一陣爭吵,“徐菊香,你虧心不虧心,麥子是你的親侄子,你明知道,他也要參加高考,你卻把那珍貴的高考資料,給一個還不知道回來不回來的外人?”                        

                            

  聽到這話。

  姜舒蘭敲門的手一頓,旁邊的姜家三哥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沒想到一上門,就遇到這種難題。

  姜舒蘭要敲門,卻被姜家三哥攔了下,他想要知道,那個師娘,會不會拒絕對方。

  在決定要不要上門。

  但是姜舒蘭沉默了片刻,在徐菊香為難之前,避開了姜家三哥的手,敲開了門,“師娘你在嗎?我是姜舒蘭。”

  這話一落。

  原先吵鬧的院子內,瞬間跟著安靜了下來。

  徐菊香摸了摸淚,朝著弟媳婦說道,“聽見了嗎?老莊的學生來了。”

  話還未落,就跑去給姜舒蘭開門了。

  后面的弟媳婦,攔都攔不住。

  只能恨恨地跟了上去。

  門一打開,姜舒蘭就看到了師娘那蒼老了好多歲的面容,明明老師還在世的時候,師娘是十里八鄉出名的美人兒,哪怕是四十幾了,看起來卻極為有韻味,瞧著才三十多歲。

  而今,明明才剛到五十的年紀,頭發卻已經全部是銀絲了。

  姜舒蘭的鼻子一酸,“師娘。”

  徐菊香看了她片刻,忍不住欣慰地點了點頭,擁她入懷,“長大了,長大了不少。”

  當年還是個懵懵懂懂,憨態可掬的小姑娘。

  如今瞧著,出落的亭亭玉立,嫵媚動人了。

  姜舒蘭忍不住在徐菊香的肩膀上,默默流淚,“師娘,你怎么才回來啊?”

  她之前在家,等師娘,等了好久。

  哪怕是她結婚,師娘都沒有出現。

  徐菊香一頓,“我——”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兩人太多年沒見面,也有太多話要說了。

  徐菊香索性擦了擦眼,提起了正事,“走,我帶你去拿資料。”                        

                            

  那資料放在哪里,哪怕是她弟妹都不知道。

  “大嫂,你還真要把姐夫辛辛苦苦整理的資料,就這樣給外人啊?”

  這——

  徐菊香也冷了臉,“是又如何?就憑我們家老莊出事,舒蘭敢送他最后一程,就該給她。”

  “你們呢?”

  當年她愛人出事,不管是姐姐還是哥哥,都愿意拉拔她一把。

  唯獨,全家疼愛的小弟,卻是落井下石,直接和他們斷絕了關系,老死不相往來。

  這一次,若不是爹娘的期盼,希望在他們臨死之前,看到自己和小弟一家和好,徐菊香也不會來弟弟和弟妹家的。

  這話一說,徐菊香弟弟和弟妹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兩人都跟著沉默了。

  朝著小兒子使眼色,他們的小兒子徐茂勤,正是今年也要參加高考的人。

  他放低了態度,低聲哀求道,“姑姑,我爸媽也知道錯了,況且這資料是給我用的,不是給他們用的。”

  “姑姑,我姓徐啊,我將來好了,光宗耀祖也是光的徐家的祖啊。”

  一邊是丈夫得意門生,一邊是收留她多年的老父母,對后代的期望。

  徐菊香第一次掙扎了。

  姜舒蘭明白她的難處,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三言兩語就化解了,“你們只知道其一,卻不知道其二。”

  “這份高考資料,是并未編纂完成的,所以,你們即使拿去,效果也不大。”

  “什么?”

  徐茂勤意外道,他一直都以為這資料是完整的,現在外面的高考相關的課本都是一本難求,更別說這高考資料了。

  徐茂勤從自己父母口中也陸續得知,自家的那個死去的姑父,學問做的極好。                        

                            

  他總結的資料,絕對是搶手貨。

  姜舒蘭看了一眼徐菊香,徐菊香便道,“舒蘭沒有騙人,當年老莊給舒蘭編纂的高考資料還沒完成,就出事了。”

  這才是讓她痛心的地方。

  姜舒蘭看向徐茂勤,語氣平靜,“你要是信得過我,等我把資料補齊后,到時候送你抄錄一份。”

  這——

  徐茂勤愣了下,“你——”

  可以嗎?

  他還沒問出來。

  對方就回答了。

  “我是姜舒蘭,是莊校長的得意門生,除了我,沒人能補齊。”

  或者說,就是補齊了,也達不到老師那個程度。

  只因為,她才是莊校長一手教出來的學生。

  徐茂勤是聽過姜舒蘭的名字的,但凡是從公社高中讀過書的人,沒人不知道這三個字。

  這三個字,簡直是他們那一批學生的噩夢。

  一個永遠也無法超越的存在。

  “我——信你。”

  徐茂勤突然說道,不止如此,他也讓開了位置。

  示意讓姑姑徐菊香,帶著姜舒蘭進去。

  這幾天姑姑徐菊香住在他們家,家里最后的底線,便是沒去翻對方的行李。

  徐茂勤到底是讀過書,知道禮義廉恥,還算是有最后一絲良知。

  他一讓開,他的父母就急了,“茂勤,你怎么能讓你姑姑把資料交給這個不認識的?”

  在他們看來,近水樓臺先得月。

  要交給也是交給自己人啊。

  姜舒蘭站定,抬眼去看徐茂勤。

  徐茂勤苦笑一聲,“爸,媽,我沒能力補齊剩下的資料。”

  一句話,就讓徐家父母,頓時站住了,嘆了口氣。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徐菊香,領著姜舒蘭進了屋,然后從行李里面,翻出厚厚的幾本手寫的筆記。                        

                            

  年代有些久遠了,那黑色的硬課筆記本,也開始跟著泛黃起來。

  姜舒蘭看著那熟悉的筆記本。

  突然就紅了眼。

  她還記得當初,每次莊校長給他們上課的時候,這個硬課筆記本從來不離手。

  她還好奇過為什么,私底下問過莊校長。

  莊校長沉著一張臉,特別嚴肅,“等你以后就知道了。”

  就怎樣的硬殼筆記本,一模一樣的東西,他寫了五本。

  每一本的厚度,堪比教材的厚度。

  足足上百頁。

  所以,再次看到那筆記本的時候,姜舒蘭有些恍惚。

  “舒蘭?”

  徐菊香一連著喊了三聲,姜舒蘭才回神,她抬著紅紅的眼眶,“嗯?我在。”

  徐菊香看到這一幕,還有什么不明白呢。

  她把五個硬殼筆記本,慎重的,認真的,小心翼翼的全部遞給了姜舒蘭。

  “好了,我替你老師,終于轉交給你了。”

  雖然遲到了好多年,但是終于等到這一天。

  她不像是在交筆記本,更像是一種傳承。

  姜舒蘭在接過筆記本的那一刻,甚至似乎看到了老校長在朝著她鼓勵的笑。

  姜舒蘭恍惚了下,“我收到了。”

  “我會去參加高考的,老師。”

  似乎這話一說,不遠處那空中的人影,也跟著恍惚了下,接著,下一秒就消失不見了。

  姜舒蘭不明白,那是自己的錯覺,還是說老校長真的就出現過。

  見姜舒蘭神情恍惚,徐菊香知道她的難過,便低低地拍了拍她肩膀,“好了,你好好考試,就是對你老師最好的報答。”

  姜舒蘭低低地嗯了一聲,她抱著那五個硬殼筆記本,只覺得它們比千斤還重。                        

                            

  等從徐家離開的時候。

  姜舒蘭拉著徐菊香的手,“師娘,你跟我一起走吧。“

  她不想讓師娘住在這一家。

  他們不算壞人,但是絕對也算不上個好人。

  只能說是趨利避害的人,人都會這樣,但人也會有七情六欲,姜舒蘭不喜歡這樣的人。

  徐菊香搖搖頭,“把筆記本交給你了,我就走了。”

  她笑著摸了摸姜舒蘭的臉,“你好好考試,等你考完了,師娘等你好消息。”

  姜舒蘭有些不舍,“師娘。”

  “好了,多大的人了,不要這樣。”

  徐菊香很冷靜,她想了想,看著守在外面,不讓父母進來打擾的徐茂勤,她低聲道,“茂勤那孩子心性還算是不錯,不太隨她爸媽,你這邊要是有能力的話,就幫他一把給他資料,要是沒有就算了。”

  “你記住,你先顧著自己順利參加考試,才是第一位的。”

  盡管徐茂勤是徐家的后人,徐家的父母很期盼孫子輩的孩子們,能夠出人頭地。

  徐菊香卻還仍然把握著分寸。

  姜舒蘭點了點頭,“我曉得。”

  她沒承諾什么,她之前說過的事情,自然會照做下去。

  等從徐家離開后。

  姜舒蘭抱著厚厚的一摞子筆記本,看著那紛紛揚揚的雪花。

  她朝著姜家三哥道,“三哥,當年老校長走的時候,也是下雪。”

  是小雪,他就倒在雪地里面,怒目圓睜,死不瞑目。

  老校長有著文人的傲骨,他一輩子都沒受過那種屈辱。

  姜家三哥幫姜舒蘭掃落了肩膀上的雪,“老校長知道,要是恢復高考了,肯定很高興。”

  姜舒蘭點點頭,她沒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迎著落雪,一腳深一腳淺的去了山上的墓地。                        

                            

  剝開被穿上白衣的灌木林,就看到那一座小小的墳包。

  因為老校長成分不好,連帶著墓地都是草草的了事。

  不是,徐菊香不肯大辦,厚葬,不是摳門,而是不合規矩,她不想讓自家愛人死了,還受到這一群陰魂不散的人欺負。

  這才有了這一座小小的墳包。

  只有一個簡單的墓碑,寒酸到極致。

  只是,那墳包雖然簡陋,但是卻出乎意料收拾的極為利落,周圍幾乎沒長雜草。

  甚至,在墳前還放著一束野花和兩杯酒。

  姜舒蘭愣了下,有人來祭拜過?

  轉念一響,師娘既然回來了,那來的肯定是師娘了。

  姜舒蘭抱著五個硬課筆記本,先是磕了三個頭,隨即起身,就那樣就這薄薄的一層雪,坐了上去。

  絮絮叨叨的和老校長說話。

  “老師,時隔多年,終于恢復高考了。”

  “老師,師娘把您當年留給我的筆記本給我了。”

  “老師,我回來參加高考了。”

  “老師,您說我能成為高考狀元嗎?”

  “老師,要是您在就好了。”

  她不會這般無頭蒼蠅一樣,亂亂的復習,只能從頭在來。

  要是莊校長在,他一定會嚴厲的批評她,“我從來沒教過這么笨的學生。”

  在教育完后,莊校長又會回去連夜寫教案,連夜給她制定,適合她的學習方式。

  可惜,那個曾經會挑燈熬夜,為她單獨寫驕傲的老校長永遠不在了。

  意識到這里,姜舒蘭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老師,下面一定很冷吧。”

  這話一落,一陣風吹過,雪花飄在她臉上,不像是冰涼,反而帶著幾分溫暖的滋味。                        

                            

  姜舒蘭愣了下,摸了摸臉上的雪花,隨即笑了,“老師,您等我的好消息。”

  說完,她便站了起來,許是坐的太就久了,她整個腿都有些麻,差點沒摔倒過去。

  還是望風的姜家三哥眼疾手快,一把把姜舒蘭給扶著了。

  這才勉了姜舒蘭的摔倒。

  他擔憂地看著舒蘭,“舒蘭,你沒事吧?”

  只覺得似乎從去去見徐菊香后,她的情緒就不太對。

  姜舒蘭搖搖頭,回頭在看了一眼那在荒郊野外的小墳包,“沒事。”

  老師,要是您還在就好了。

  從山頭回去后,姜舒蘭就開始發燒了,這一發燒就燒了三天,燒的她昏昏沉沉的。

  全家人都跟著揪心起來。

  好在在第四天的時候,姜舒蘭的燒也跟著慢慢退下去,家里人這才算是放心下來。

  這一下子幾天時間又沒了。

  姜舒蘭還沒等病徹底好,就陷入了忙碌當中。

  先是把老師給的那個筆記本,全部都單獨過了一遍,不得不說,老校長就是老校長。

  他做的那個系統筆記里面,姜舒蘭遇到了好幾個,她之前沒有解決的問題。

  在老校長的筆記本里面,都有了答案。

  正是因為如此,才越發顯得這筆記本的珍貴來。

  姜舒蘭花好幾天的功夫,才算是補齊了剩下的資料,只是她到底不如老校長的底子厚,寫的全乎。

  但是,基本也夠用了。

  等補齊了以后,姜舒蘭便讓姜家三哥去通知了,徐茂勤過來抄寫資料。

  他一來,也不知道這消息怎么散了出去。

  連帶著知青點的知青們,也跟聞著魚的貓一樣,全部跟來了姜家,朝著姜舒蘭借資料。                        

                            

  姜舒蘭自己的資料早已經背的滾瓜爛熟了,但是她卻沒舍得把硬課筆記本交出去,那是老校長留給她唯一的東西。

  她不想把東西交出去,到最后弄到破破爛爛的地步。

  不過,她也沒絕情,而是按照自己復習的程度,照著硬課筆記本的筆記默寫了一遍。

  交給了徐茂勤,讓他和大家一起在姜家抄寫。

  徐茂勤看著那不一樣的筆記本,他微微擰眉,“這不一樣。”

  姜舒蘭點頭,“本子不一樣,內容一樣。”

  聽到這話,徐茂勤這才二話不說的接了過來。

  姜舒蘭愣了下,“不怕我騙你?”

  徐茂勤,“你要是騙我,就不會給我了。”

  也不會讓那么多知青上門抄寫了。

  姜舒蘭笑了下,“聰明。”

  她之所以肯把資料借出去,是因為這些知青和徐茂勤,他們都會以公社高中考生的身份,去參加高考。

  換一句話來說。

  他們也可以說是莊校長的學生。

  對于莊校長這種老師來說,他巴不得看到學生們考的好,能夠飛出這個山溝溝。

  這才是姜舒蘭肯把資料借出去的原因。

  老師想要做的事情,她來做。

  他做不到的事情,她也來做。

  因為大家來抄寫資料的緣故,姜家一連著好多天,都極為熱鬧。

  直到,第五天,大家都抄寫的差不多的時候。

  姜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張口就朝著舒蘭道,“我想找你借一套資料。”


  (https://www.dzxsw.cc/book/35387324/32155826.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