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遇沉默了兩秒。

        在程樞意識到不對之前，他就提起了一如既往爽朗的笑臉，道：“嗐，我也沒想到他真就這么沒誠意。我還想讓他道個歉總歸是好的。抱歉抱歉，以后都不這么自作主張了。”

        “沒事，你也是好心嘛！”程樞揮揮手，并沒有在意。

        何遇看著柳頡之把程樞送回了座位。

        看著程樞又對柳頡之說了謝謝。

        “怎么總這么客氣。”他聽到柳頡之對程樞說道，聲音溫溫柔柔的，“不用總和我說謝。”

        他們已經這么熟了。

        在回到座位之后，程樞下意識地看了何遇一眼。

        看到了何遇的眼睛。

        不知為何，她的心忽然猛地一緊。

        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忽然漫了上來。

        何遇的眼睛，和一個人很像。

        眼睛本身的樣子，還有此時此刻，他眼中的情緒，都很像……

        是和誰來著……

        是和誰像……來著？

        “我真的很喜歡你。”

        “男子比女子大些本就尋常。”

        “我兒哪里與你一般大了？他比你小上兩歲的。”

        那人腦滿腸肥，大腹便便，唯有一雙眼睛生得還算耐看，與他兒子的眼睛一模一樣。

        此時此刻，那雙眼睛里裝著的是……

        渴望？渴望她的身姿她的眉眼她的韶華？

        嫉妒？嫉妒她的眼睛一直看著他年少成名的兒子，而不是他自己？

        他已是能做她父親的年紀了！

        許多年后，她仍能想起那日他的眼睛，還有他眼中的那份灼烈的嫉妒與渴望。

        那是她日后一切苦難的狼煙。可那時那日，她還對此渾然不覺。

        她只是本能地感到害怕，因而一直都記得那雙眼睛。

        她看著那雙眼睛。以眼睛作為擴展點，面前影影綽綽的面容慢慢變得清晰，她終于看清了這個人的臉。

        他是……

        “——然后，把前面的結果帶進公式，前面的要為后面的服務……”

        程樞睜開了眼睛。

        她又睡著了。

        夢里的臉，她認得。

        “劉依依最近很不正常。”

        “誒，這么早叫孫哲出來什么事兒啊？”

        “那天早上，我看到孟翰對她……不太尊重。”

        是孟翰的臉。

        夢里，□□了她的那個人，雖然變得衰老肥胖，但仍能清晰地看出，他長的是孟翰的臉。

        他仍舊是那個樣子，一臉的惡氣，仿佛前世今生都沒有過什么改變。

        程樞忽然有了一個很糟糕的猜想。

        她苦苦等到了放學，找了個理由甩開了何遇和柳頡之，找到了孟翰。

        她把孟翰帶到了一個十分偏僻無人的地方，開門見山，道：“孟翰，你對劉依依做了什么？”

        每一個人對這世界的感受都是截然不同的。

        比如貨拉拉事件，女子因司機在夜里數次偏航且拒絕回話而選擇跳車。很多男性無法理解這種恐懼，所以只覺得司機倒霉。

        男性，特別是身強體壯的男性，有時會意識不到，自己所處的世界和柔弱女性所處的世界是有所不同的。

        何遇認為孟翰很狡猾。他其實早就猜到孟翰應該是對劉依依做了什么，卻無論如何無法從他口中套出話來。所以他認為孟翰很狡猾。

        但其實，孟翰不是一個狡猾的人。甚至恰恰相反，他其實很樂意炫耀一下自己的壯舉。否則，光他一個人悄悄享受，豈不是很沒意思。

        他不說，其實只是不敢和何遇說而已。

        只要他說出口，何遇必然不會善罷甘休，百分之一百當場就會找他的麻煩。很大的麻煩。他當然會選擇避免這種麻煩。

        但是程樞就不一樣了。

        程樞是個女的，再兇也不過歇斯底里大喊大叫，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實質上的威脅，甚至會反過來被他輕松控制。

        哪怕她知道了什么，跑去告訴孫哲，孫哲也當然不會相信她。更何況，就連孟翰都能看出來，為了劉依依，程樞一定不會把這種事亂說。

        但是，如果她握住了什么證據跑去報警，那確實會非常麻煩。

        所以孟翰猛然伸手，沒等程樞反應過來，她的手機就已經到了他的手里。

        錄音禁止。

        緊接著，他又強行捏住程樞，飛快地摸了她的兜。

        什么都沒有。

        他又四處一看，沒有看到任何監控攝像頭，也沒有任何人影。

        這蠢女人，為了替劉依依藏著這事，真是找了個太好的位置了。

        “把手機還給我！”程樞急了，伸手去抓。

        “還你干嘛？錄音取證？”即使是孟翰，也能從程樞迫切的神情中讀到她的意圖了。他得意洋洋地晃著程樞的手機，隨手點開了“語音備忘錄”。

        果然，正錄著呢。

        傻逼，就這還想逮到他？

        孟翰隨手關掉了語音備忘錄，人都快笑岔氣了。

        “笑死我了……你還真特么以為能錄到呢？”

        程樞抿著嘴，想要搶回自己的手機。可女生和男生的體力差距確實是太大了，她簡直像小雞一樣被人戲弄，從來沒這么狼狽過。

        “所以你承認了？”程樞總算認清現實，放棄拿回自己的手機，“你確實對劉依依做什么了？”

        “‘做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可太文藝了。”孟翰因為程樞這文縐縐的說法笑得不行，“老子操她了，怎么了？”

        程樞被他氣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孟翰點開程樞的語音備忘錄，就停留在那個頁面，一面說，一面晃著程樞的手機，炫耀不管他說了多少她想要的東西，她都一點也錄不下來。

        “老子何止操她，操了多少次都數不清楚。她屁都不敢放一個，回頭還要藏著老子揍的傷。”

        “還有……”

        “特別……”

        沒停息的污言穢語，聽得程樞的腦仁嗡嗡直響。

        在這個世界上，就在她的身邊，居然有一個女孩一直都遭受著這樣的痛苦。

        那是怎樣切身的……

        感同身受啊。

        “你他媽是人嗎！”程樞猛地撲了上去，拼了命地打他，沖著頭。

        她怎么可能是孟翰的對手。孟翰一把把她抓住，反過來踢了她一腳。

        見程樞因為這事而這么激動，孟翰又想到了什么好辦法。他忽然一把捂住了程樞的嘴，把她往墻上一推。

        “就□□們了，怎么了？”他輕松地控制著程樞，笑得不知道有多得意，“女的不就是用來操的嗎？不然你們長子宮干嘛呢？”

        說著，他就把手往程樞的胸前伸。

        而與此同時，程樞狠狠一腳，用盡全力地踢在了孟翰的襠下。

        孟翰猝不及防，“啊”一聲彎下腰來。這一腳踢得太重，他疼得叫了半天，一時半會兒根本直不起腰來。

        程樞一把推開他，轉身就跑。

        一直跑了很遠很遠，跑到了人群密集的地方，她才終于喘息著停了下來。

        她氣喘吁吁地找了個地方坐下，低下頭。

        她拉開了寬大的校服袖子，關掉了手腕上applewatch的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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