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視頻循環播放,俞洱微微低下背,靠近隋安的耳邊。
“還不承認嗎?”
他的聲音很輕,很淡。
隋安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抖了幾下,聚集許久的眼淚順著眼眶掉落,一點點向下滑,滴在男人絲毫不留余地的手上。
那只手微僵,緩緩地抽出來。
隋安咬著牙,眼眶紅紅,豆大的眼淚往下掉。
一顆接一顆落在圍在他上半身的棉布上洇濕成一片又一片,就像是土地上的樹被砍去,只留下一個樹樁。
在一片空地上,空蕩蕩的孤寂又落寞。
俞洱把椅子轉過來,俯下身,手撐在手把上,眼睛一片混亂,聲音極力壓到極淡,“你還委屈了?”
隋安低下眼皮,不說話,眼淚還在掉。
那一小片都濕透了。
俞洱盯著那張寫滿了倔強的臉上,劃過微微顫抖的睫毛,輕輕聳動的鼻子,抿緊發紅的唇瓣。
“隋安,講點道理成不成?”
“是我把你拋下了嗎?是我忘記你了嗎?”
俞洱嘆口氣,神色微有些無奈。
隋安這才出聲,聲音都啞了,“俞洱,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一夜情而已,你非要這么放在心上?就是記恨我多年前沒在你醒了以后給你磕個頭說謝謝你大發慈悲跟我一個平民發生關系是不是?所以今天你整這么一出,來惡心我?來羞辱我?那現在你達到目的了,可以放我走了嗎?”
“……”
周遭空氣突然安靜下來,隋安余光里抓著手把的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耳畔的呼吸都加重了不少。
那只手憤怒松開,高高揚起。
隋安下意識閉上眼,心尖微戰。
挨了這個打,希望一切都可以煙消云散。
俞洱看他這樣兒,眼神慢慢地溫和下來,在腦子里復盤了一下。
突然發現,好多事情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
高高揚起的手,輕輕的落在那些棉布上,俞洱解開,蹲下給隋安揉了揉捆了一下午有些血氣不順的手臂腿腳。
隋安睜開眼,凝視著在他跟前蹲下的男人,眼神復雜,感覺詭異。
這狗男人又發什么瘋啊?
俞洱抬起眼,仰視著隋安,態度認真的說,“抱歉,我習慣了用我的方式去得到我喜歡的東西,我誤區的認為你也是,但我忘了你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對不起,希望你可以原諒我的粗魯,我們平心靜氣的嘗試一下。你要明白,我對你是認真的。”
“……”
隋安驀地覺得嗓子眼發癢。
“隋安,我找了你很多年,我在大二回國時,按照你身份證上的地址去過你的家鄉,想要尋找到你的消息,”俞洱伸手摸掉隋安眼角的淚,“很遺憾,你們家早就搬走,四周鄰居都說不認識你們。”
隋安心情復雜又詫異,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如果俞洱繼續維持之前那幅強取豪奪的樣子,他可以罵,甚至可以做的很過分,可俞洱突然打感情牌,且是認真的感情牌。
“隋安,我喜歡你,喜歡你很多年。”
俞洱勾著唇笑,眼神里泛著光澤,像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你有病吧,”隋安挪開眼,望著桌子上的鋼筆,“俞洱,我不喜歡你,你能明白嗎?”
俞洱輕笑一下,“試試嘛,哪有那么一定的事兒呢。”
“……”
“請你正常說話,謝謝。”
隋安無語的說。
“我這個人吧,行為上可能是有點瘋,但我腦子聰明,”俞洱用炙熱的眼神臨摹著青年的模樣,“你剛才那么一罵我,我就反應過來,我的方法錯了,哪有一個正常人追喜歡的人這么搞得,我跟你道歉,你想怎么做都成,實在是氣不過,報警,讓我去鐵籠子里呆兩天行不行?”
隋安不自然的蹙眉。
那雙妖孽的眼睛里的情意太滾燙,讓他心悸恐懼。
“你怎么聽不懂啊,我不喜歡你,不喜歡你。”
隋安聲音都急了,恨不得扒開俞洱自戀的腦子把這句話塞進去。
他不由得急促起來,“你們有錢人的游戲我是真玩不起。俞洱,你根本就是因為當年我不告而別,導致你念念不忘心有不甘。你這個根本不是喜歡,你明白嗎?”
“你為什么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喜歡你?”俞洱手指鉗住隋安的下巴,讓他正視他,“你看著我的眼睛,”他強行握住隋安的手按在胸口上,“你感受一下,他在為你跳動,每一下都是為了你。”
隋安僵住,眼神驚慌失措。
他不能否認俞洱眼里的星星,不能忽略俞洱心跳的頻率的震動。
可是他……
什么都沒有啊,只有活著,想辦法獨立的活著。
不再被人像一塊包袱一樣扔掉、替換、代替、放棄、忽視。
這樣的他,有什么值得被喜歡?
就連談戀愛也是因為太寂寞。
隋安掙開手,挪開視線,冷硬著聲線,“你喜歡我,我就一定要喜歡你嗎,俞洱,你剛才說了,你得到喜歡的東西的方式就簡單粗暴,越是得不到越是騷動不安。我們也不用說談感情,你是俞總,大家口中的俞少,你要真的想怎么樣,我一個什么都沒有的人沒辦法反抗,既然如此,那你不如包了我。”
說到這,隋安偏回頭,淡淡一笑,隱去情緒,微微湊近俞洱,低著此刻不怎么好聽的聲音,“俞少,覺得怎么樣?你喜歡什么樣的,我配合你,保證俞少生活幸福,哪哪都舒坦,我也不貴,一個月二十來萬就行,不過是您俞少一頓飯的事兒,怎么樣,是不是比其他人劃算多了?”
隋安無視俞洱難看的神情,陰翳下來的眼神,輕輕低頭。
俞洱一偏頭,那吻落在了他的唇角。
隋安低低笑了一聲,“怎么,一聽出錢,俞少就怯了?”
俞洱心里涌起波濤,偏過頭,手指擒住隋安的下巴,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
這個吻異常的苦澀,隋安的心尖都像吃吞了黃蓮一般,他沒有反抗,甚至可以說順服,閉上眼,就可以不直視那雙深情的眼。
小時候,他才五六歲。
媽媽抱著他送到來接他的轎車上。那時候,偏遠小縣城里有幾家能開得起,像一個黑老虎一樣威風凜凜的,他非常高興,抱著弟弟圍著車歡呼雀躍。
還特驕傲的告訴其他小朋友。
“看,這是我姨姨的車,他們來接我進大城市玩。”
俞洱死死箍住隋安,像是瘋了一樣,絲毫不客氣的剝奪一切來自隋安的呼吸,兇狠的倒不是在親吻愛人,而是撕咬敵人。
那股子狠勁兒蔓延。
隋安一聲不吭,即使嘴唇都麻木了,鐵腥味彌漫。
他仍然沒有任何舉動,而這樣瘋狂的吻,比任何一次親吻都震撼,就好像他的世界可以被燃燒一次。
即使一次,他也想體驗一下。
哪怕下場是燃燒殆盡,連靈魂都腐敗糜爛。
他的人生,太寂寞了。
熱烈的火里,他不由得追逐回應,沉寂的痛楚會被點醒,來自另外一個人的溫度會灼傷他的一切。
這種罕見的可能此生只有一次的現象,被他稱之為救援。
那間辦公室的休息室的床比隋安想象中的柔軟,搖晃的燈光比他以為的更加明亮,映出的美麗比他向往的更加刺痛。
需要被折磨,需要沉浸式的疼。
毫無疑問,俞洱可以給他。
寂寞的日子里,有一株帶著荊棘密布的花生長在海拔最高的地方。沒人可以上去,沒有風可以夠到,只有花走下來。
它的尖刺巨大,扎在人類的身上,鮮血止不住,骨頭露出來。
它暴戾又猖獗,可它可以點燃一切。
就這一點,為此受點傷又有什么呢?
它比渾渾噩噩、不清不楚、昏昏暗暗、孑然獨獨的前行,抬頭、閉眼、回頭、下墜的空白要戰栗婀娜。
隋安沒有哭,他比任何一次都主動,那股熱情對于俞洱來說,其中的甜味兒就像是帶著一個毒箭的妖精,奉命前去刺殺天神,天神自愿俯首稱臣一般。
“隋安,隋安,隋安。”
俞洱低沉的喚著。
隋安沒有回應,只是閉上眼。
“隋安,我喜歡你。隋安,我喜歡你好多年,”俞洱親吻他,在他的耳邊訴說,“看看我,看看我,你看看我。”
“……”
隋安咬住下唇,一聲也沒用回應。
結束后,俞洱把隋安抱到地下停車場,帶回了他的公寓。
隋安窩在沙發上,懶洋洋的望著巨大落地窗外的城市,黑暗又明亮,燈照明夜晚,雨滴被折射出不一樣的色彩,再往下,人來去匆匆,車輛擁擠不堪。
“手機給我。”
隋安偏頭朝坐在一旁辦公的男人看。
俞洱看他一眼,摸起桌子上的手機遞過去。
隋安眼神帶著微妙的光,指尖輕輕滑開屏幕,打開電話,輸入那個熟記于心的許多年沒撥通的手機號。
很快,聽筒就給出了回應。
“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俞洱見他連續撥了三遍,忍不住問。
“打給誰?”
隋安斜著眼看他,紅潤的嘴唇輕啟,“小情人兒。”
俞洱眼神一下子危險起來。
隋安無所謂的笑了下,“準確說是一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不過很可惜,他換號了。”
俞洱停下手,微微瞇眼,“多年不見?”
“嗯,”隋安笑得悲涼,“可不是嘛,好多年了。”
“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的原因?”
俞洱低沉的問。
“不是不愿意,是我不喜歡,”隋安伸了一個懶腰,忽視那語氣里的難過,十足的漫不經心地說,“不過,算是吧。”
俞洱心一酸,垂著眼又問,“你喜歡他?”
“談不上,”隋安望著天花板,眼神幽暗無光,“但,忘不掉。”
慵懶的青年的一舉一動都像是一只高高在上的貓主子,卻在不經意間透出對自己世界的厭倦,俞洱突然不知道,該怎么留住一個人。
又或者,該怎么讓一個不喜歡他的人喜歡上他。
再或者說,該怎么讓一個不信任人的人愛上他。
俞洱長這么大,頭一次生出一種不受控制的難忍。如果是項目,是合同,他可以跑編整個中國,國外,費盡口舌的去做。
可隋安又不一樣。
他喜歡的,不喜歡的,厭倦的,喜歡的,反感的,討厭的都與工作不同,他比工作更不可控。
“那我努力一點讓你忘了他,喜歡我。”
俞洱把隋安拉過來,親了他一下。
隋安望著他笑,“那怕是難,你在我這的分數太低了。”
“沒事兒,我慢慢刷。”
俞洱溫柔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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