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坐上救護車,隋安渾身都在發抖。
他緊盯著臉色蒼白地俞洱。
俞洱渾渾噩噩,一到醫院就被推進手術室中。隋安靠著冷冰冰的墻壁坐在地上,懷里抱著他滿是血的t恤。
那是大片大片的紅。
深深地刺進他的眼中。
如果我不認識王鶴,如果沒有十七歲那個夜晚。
或許,俞洱就不會有這么一天。
只是一個含著金湯勺的豪門繼承人。
隋安的心亂了,比任何一次都亂,被俞洱撲倒護在身下,混雜之間,他能聽到皮肉被利刃劃破的碎聲,似乎還有肉沫子飛濺而起。
手術進行到一半,林書從走廊那頭跑來。
停在蹲在手術室門口的青年身邊。
“俞總怎么樣了?”
林書急切地問,他是在新聞推送上看見的消息。
那條新聞說疑似。
可林書一看見那輛車,就知道,疑似個鬼,就是他們煜昇集團主要分部的俞總。
隋安好一會兒才說,“手術還沒結束。”
林書站在那開始打電話,一個接一個,打了二十多分鐘,才靠在墻上安靜下來。這時,他才注意到,那個只在七年前監控視頻里見過的人瑟瑟發抖,沒有穿上衣,抱著一件紅白的t恤。
他頓了一下,將外套脫下來,搭在青年顫抖的肩頭。
林書說,“請您注意身體,俞總會擔心。”
聽到這話,隋耳跑散的靈魂悄然歸位,沒有拒絕,趁著林書扶他的力道坐在了椅子上,后腦抵在墻上。
醫院到處都是白,夜晚安靜的不可思議,似乎外界的聲音一點都進不來,即使進來,也會被無聲無息的死寂淹沒。
一直到凌晨一點多手術的紅燈才滅。
隋安緊緊地跟在旁邊,聽醫生說,病人還在麻醉中,過了勁會疼,等醒了叫護士來打一支止疼藥。
隋安不斷點頭,眼神一刻都沒離開床上的男人。
林書站在他的身后說,“隋先生,俞總并沒有趕盡殺絕,是王鶴在拿到款項以后跑去澳門hao賭,賠的傾家蕩產。他來找俞總,希望他可以在提前另外支付一半合作款項,俞總開口買下項目,但是王鶴覺得他可以贏回來。”
林書并不希望這位再誤會俞總。
隋安不知道這個秘書跟他解釋的意思,只能點了一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林書又說,“俞總找了您很多年,他一直沒有放棄,希望您可以適當的考慮一下你們之間的關系。”
言盡于此,林書沒再開口。
只是掏出名片,簡單做了一個自我介紹。
林書看著隋安出神的眼神,悄悄地推出房間,坐在外頭的椅子上等著俞洱醒來,又要小心應付著媒體與俞家人。
病房安靜下來,隋安慢慢地趴下來,眼神灰色一片,仿佛散飛的蒲公英,無依無靠,無處可停。
十七歲生日那天。
與他多年沒聯系的父親,突然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卻記錯他的年紀,以為他那年十八歲。
那天,隋安只覺得心里堵得慌,憋的他快要發瘋,外人眼中他的是什么樣,大概就是王家養的比較高尚的狗吧。
寄人籬下的一條沒有自尊的小哈巴狗。
俞洱是在中午醒的,護士給他打了一針止疼針。
杜月絹連夜從b市趕來,此刻正一臉心疼的圍著俞洱,“我的寶,疼不疼啊,媽嚇死了,你看看你辦的事,要工作不用命啊?”
天知道,她無聊刷視頻,刷到自家兒子的車是什么感覺。
那可是她送的車,是絕不可能認錯。
俞洱無奈的回答,“媽,我真的沒事兒,過不了幾天就活蹦亂跳的,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成不成?”
杜月絹瞪俞洱一眼,俞洱乖乖地笑了下。
等杜月絹去給他煲湯,俞洱看向林書,“人呢?”
林書:“隋先生一小時前回去換衣服了。”
“他沒事吧?”俞洱擰著眉問,“你讓他一個人回去的?”
林書頂著那道不悅的視線說,“我攔不住,他非要我留下照顧你,說會很快就回來,不會耽誤很久。”
“那他就是很擔心我了,你打個電話給他,就說我醒了,疼得不行。”
俞洱面無表情的吩咐,還不忘嘗試練習怎樣露出適當地痛苦地表情。
“……”
林書沉默了下,掏出手機去打電話。
那頭很快就通了,聽著有點風聲。
“俞洱怎么樣了?”
林書板著臉,“俞總醒了,疼得不行。”
隋安焦急的說,“不是說打止疼針嗎?”
林書看了一眼俞洱,“打了,沒用。要不,您過來看看。俞總看見你,或許會好受一點。”
掛了電話,俞洱對林書露出詢問的眼神。
林書無語,但不敢表露,“隋先生說他馬上過來。”
“行,你走吧。”
“……”
“好的,俞總。”
過了二十多分鐘,隋安匆匆趕到醫院。
在人推門進來前一秒,俞洱本正常的神情突變,緊緊地擰起眉,微微地悶吸,像是疼得難忍不住。
隋安心里一緊,“怎么回事,怎么止疼針沒用?”
“你怎么來了?”俞洱仿佛怕被他發現一樣,迅速隱藏起疼痛,“好好休息一下,我沒事,過兩天就好。”
隋安抿著嘴唇一秒,“男人喊疼不丟人。”
俞洱脆弱地笑了下,“能忍。”
“你忍什么?”
隋安關上病房門,心里澀澀的坐在床邊。
俞洱扯著嘴角笑,“我真不疼。”
隋安沒接腔,拿起毛巾去洗手間洗了一下,給俞洱擦臉,動作小心又輕柔,認認真真地擦干凈空著的地方。
在俞洱溫柔的眼神里開口,“我去問問醫生有什么辦法可以止疼。”
那么大一個口子,不疼才奇怪。
隋安忽略心里的難受。
“別,”俞洱趕緊拉住他,“你陪陪我就好。”
隋安心中復雜,欲言又止,最后無奈嘆氣。
“我又不會跑。”
“萬一呢?”俞洱搖搖他的手臂,“我看著你就好。”
隋安不想扯疼他,就順著俞洱的力道再次坐下來。
午后陽光從窗外飄進來,半個病房都溫暖的色調。
隋安背著光,認真地削蘋果,蘋果皮一下都沒斷。俞洱就這么干凈的看著他,眼神里噙著侵入人心的柔情。
隋安的動作逐漸僵硬,最終沒忍住,“別看了行不行?”
俞洱笑了,“你是良藥啊,我光看著你,就一點都感覺不到疼。”
“沒個正經樣。”
隋安罵道。
俞洱彎著薄薄的嘴唇笑。
隋安將蘋果切成小塊,放在盤子里。
俞洱伸出左手握住他的手,嗓音低沉,“小可憐兒,不怕了,我沒事兒。不用把這件事強加在你的身上,跟你沒有半毛錢關系。”
隋安僵住,半響,垂下眼眸。
他沒說話,只是沉默的將蘋果喂到俞洱的唇邊,等他張嘴嵌住咽下繼續投喂下一個,沒有去看俞洱憂心忡忡的眼睛。
俞洱等隋安洗完盤子,再一次說,“隋安,不要有心里負擔,也不要因此給我同情票。我喜歡你,坦坦蕩蕩,不需要這些。”
隋安這才看向俞洱,少有的認真的。
“沒有,都沒有。”
是的,沒有。
如果是這樣,那未免太對不起俞洱的喜歡。
可能之前有吧。
但現在沒有。
聽到隋安這么回答,俞洱這才放心。
“那我的分數有沒有增加,什么時候可以考慮一下我?”
病床上的男人陷在一片白色之中,旖麗的眉眼映著一半淺黃色的光線,眼神里都是他的模樣,隱隱含著期待。
隋安心里一酸。
過了好一會兒。
他說,“不用,我跟你談戀愛。”
俞洱愣住,沒有反應過來。
隋安繼續說,“到年底,如果我沒有喜歡上你,你就放棄。”
俞洱不清楚是什么觸發了隋安的這個行為,但是對于他來說,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完完整整可以擁有這個人的機會。
“好。”
俞洱笑。
隋安從醫院里走出來,攔了一輛出租車,手里拿著林書新買來的手機,登錄上郵箱,里面躺著一封交換生的信息郵件。
院校在美國舊金山。
隋安偏頭朝車窗外看,現在是九月初。
十月、十一月、十二月,統共三個多月,差不多是個熱情消散期,就當是給他寂寞的人生添一點不一樣的色彩。
因為,心會動。
夕陽破碎的陽光落在他的眼中,倒影一圈圈的掠過。
隋安不由的嗤笑出聲。
俞洱又能堅持多久呢?
七年前的不告而別,引起他的念念不忘。
等得到了,估計一兩個月就會對他失望膩煩,三個多月的時間完全足夠。
天邊的云彩泛起藍紫色,六點半左右。
隋安踩著最后的夕陽,提著一個藍白的保溫壺走進俞洱的病房,與病床上的男人交換了一個平和的淺笑。
擰開蓋子,骨頭湯的味道兒溢出來。
隋安倒了一碗,坐在床邊,一勺一勺的喂俞洱。
“味道怎么樣?”
俞洱忍不住笑,“比我吃過的任何一個美食都美味兒。”
隋安抿著唇笑,“俞少,您還真是油腔滑調。”
正當俞洱被投喂第三碗時,一道十足遺憾又惋惜的女性聲音響起,“真是可惜我熬了一下午的湯。”
“……”
俞洱遲緩的想起來。
他媽還在s市,他給忘了。
下一秒,俞洱看向隋安。
隋安不明所以一秒,立馬反應過來,呼吸都驟停了。
這個點,這個與俞洱相似的眉眼,不是他媽還能是誰。
隋安心里一跳,有一句我操不知當講不當講。
杜月絹笑著放下保溫壺,在俞洱極力制止的視線里,握住了隋安的手,親親熱熱地說,“你好你好,我是俞洱的母親杜月絹,你是我們家小兔崽子的男朋友吧,長得真嫩啊,成年了嗎?俞洱沒騙你吧?”
“……”
隋安沒想到俞洱他媽一上來就這樣,干巴巴地說,“伯,伯母好,我叫隋安,成年了,俞洱沒騙我。”
杜月絹把保溫壺打開,“安安嘗嘗伯母手藝怎么樣。”
隋安看向俞洱,他手里還端著碗。
杜月絹支起病床的小桌子,搶過隋安手里的碗放在上面。
“看,他能自己吃。”
俞洱:“……媽,我是個病人。”
杜月絹望向他的左手,“我問過醫生了,不耽誤你吃飯,乖,讓媽媽看看。小俞洱都會自己吃飯了。”
“……”
俞洱吃癟,自力更生。
隋安偏開頭忍住笑,沒想到俞洱的媽媽居然是這樣,還真是親媽能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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