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翎的確做事隨心情，比如面對自己的上司晁碩，一會兒自稱“本官”，一會兒自稱“下官”，正是憑心情而定。

        晁碩對此也深信不疑，因此也不計較，反而萌生了想趁此機會結交之意。

        他一聽楚翎常賒銀子，連忙道：“看來，是應該給順天府上下漲漲奉?了。

        你們這破案子也不容易，又于朝廷有功，實在是太辛苦了。

        本官作為你們的上級，是該向陛下奏請給你們漲奉?，這事就包在本官身上。”

        “哈哈——”楚翎仰頭大笑，一付求之不得的樣子，拱手道，“那敢情好，有勞晁大人了，下官恭敬不如從命！”

        蕭瑤也嘿嘿笑道：“順天府上下？意思就是，仵作的薪資也可以漲漲了，是吧？”

        晁碩笑道：“那是自然！蕭仵作放心，一定漲。”

        “呵呵，”蕭瑤笑著站起來，施禮道，“既然是要漲工資了，那做事情就應該更加積極一些，我這就走，立刻回去認真工作。”

        楚翎默契地站起來，含笑對晁碩道：“晁大人，下官也告辭了。蕭瑤說得對，你對我們這么好，讓我們如坐針氈，一定更加用心工作，早點把這案子結了。”

        “好！”晁碩滿心以為二人如此上道，也同意了，“請吧——”

        一出了刑部大樓，來到大街上，楚翎和蕭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并排而行，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大人，為何在刑部大牢里不讓我驗出實情，莫非真的如你所言，這晁碩也有問題。”蕭瑤迫不及待低聲問道。

        “是的，本官收到倩兒的消息，我娘原來曾經在潘府家眷服務過的長樂坊里當過廚娘，親眼見到……”

        楚翎將苗嬸所言簡要述說了一遍。

        蕭瑤聽罷，怒火中燒：“這個晁碩，原來這么可惡！看來潘巍冤死，宋家如果說是落井下石，那晁碩就是劊子手！”

        “不錯！”楚翎斬釘截鐵道，“晁碩是劊子手，宋恒兄弟落井下石，但這案子真正的主謀，恐怕是已經死去的攝政王！”

        蕭瑤驀然心驚，但略微思忖，立刻恍然大悟，她微微點了點頭。

        “不錯！攝政王符昊天或許才是幕后真兇。

        他為了控制整個朝廷，必然會在六部都任用自己的人，

        潘巍其人只愛鉆研工程，一心為百姓謀福祉，所以被符昊天視為眼中釘。

        又或許，這種水利工程本身就暗藏巨大利益，而若是潘巍經手，大概符昊天也沒有利益可得，權衡利弊之下，決心除掉潘巍。

        所以潘巍貪污案，廬州知府仇微，刑部尚書晁碩，后來頂替潘巍位置成為工部尚書的宋恒，全部都擺脫不了干系。”

        楚翎微微笑道：“這下可全都清楚了。

        潘巍貪污案、蒲江沉尸案、仇微自盡案，全都串在了一起，案情昭然若揭！”

        蕭瑤道：“不錯，昭然若揭。可是我們需要更多的證據支持。

        這會兒，我們前往義莊吧，衛卓已經帶著尸體先行一步，我需要重新再驗尸體，

        另外出具一份真正的驗尸文書給陛下。”

        “好，本官隨你同去。”楚翎道。

        到了義莊，楚翎對衛卓道：“這里有本官和蕭瑤就行，你速帶人去盯著刑部，若是有人要加害晁碩，那便是蒲江案的真兇。”

        “是，大人。”衛卓領命去了。

        蕭瑤道：“這件事情，牽涉甚廣，最終還不知道要鬧到什么地步，要不要請陸羽幫忙，讓他派人保護。”

        楚翎道：“放心，已經知會他了。本官去找他，讓他替倩兒說情，不要進宮選秀，他已經答應了。想來沒有什么問題。”

        蕭瑤一聽這話，眸色立刻黯沉下來，視線轉到尸體身上。

        她定了定心神，將注意力集中在仇微的身上，雖然說仇微該死，但是該死的人，也有尋找真相的權力。

        蕭瑤重新戴上手套，扳開了死者的口腔，讓楚翎看。

        “大人，你瞧，死者舌\/頭還在口腔內，確實是窒息而死，但是從舌斷面來看，卻并非自己咬斷。”

        “哦？怎么判斷出來的？”楚翎問道。

        蕭瑤道：“咬舌自盡，一般是要咬斷舌根部，自己咬的會齊根而斷，但你看，這傷口切面，卻是從左到右，往上斜斷，也就是說，像是被人用薄如蟬翼的小刀割斷，然后再將舌塞其嘴里，使其窒息而亡。”

        “原來如此！”楚翎恍然大悟。

        “還有一個問題，仇微的脖頸上有明顯勒痕，顯然是割舌時為了固定住他的腦袋，不讓他晃動而強硬控制住的。手臂，腿部也都有勒痕。顯然，仇微掙扎過。”

        蕭瑤扯掉了手套，自己從工具箱內拿出紙筆，逐一記錄。

        楚翎微瞇著眼，甩了甩紅紙扇：“依死者死亡時間來看，晁碩并沒有作案時間，他可以把嫌疑推得一干二凈。”

        蕭瑤冷笑：“晁碩哪里需要自己動手？他只需吩咐一聲，牢里的獄卒，多的是替他動手的人。他曾經一直推諉不讓陛下親自召見仇微，想必真是怕仇微供出什么，仇微一定知道他許多事。”

        楚翎問道：“你如何知道陛下和他的事情？”

        “哦，”蕭瑤緩過神來，搪塞道，“因見小饞遲遲未歸，進宮找小饞，這才無意中聽到他們的對話。

        楚大人，你想一想，仇微多年貪污，作為那么狡猾的朝廷命官，難道就沒有留下一點什么嗎？文字，或者是帳目。

        人死后，不代表不能再說話了。

        在仵作眼里，尸體會說話；而在大人眼里，死者遺留下來的一切，包括他的遺物，應該也是會說話。”

        “哈哈，不錯，”楚翎挑了挑眉，“好，你提醒得對，看來，本官得去找找仇微的遺物了。”

        蕭瑤一邊整理工具箱，一邊往外走，這個地方陰森森，即使是仵作，也不喜歡一直待在這陰氣太重的地方。

        楚翎也跟在她后面走。

        蕭瑤道：“你還沒告訴我，去找柳如煙，后來怎么樣了？她會是潘小娘子嗎？”

        楚翎長嘆一聲：“這小女子，滴水不漏，套不出什么話，就想趕人走。

        不過，我想，是不是，等她去選秀之后，就可以知道。”

        “嗯，我也是這么想。”蕭瑤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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