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羽潔此刻笑不出來。她陷入了回憶。大一的圣誕節。這是一個難忘的時刻，從這個時候，她慢慢地走上了另一個階段的人生。

湘羽潔并不是特別喜歡圣誕節，但多少是個節日。在學校里也多少有人會組織活動。她也不是特別喜歡活動。

不過，這天湘羽潔有個約會。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宋萬軒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她想，也許，平安夜還會發生些什么事情呢。

宋萬軒定好了餐廳，叫湘羽潔自行先去，他有事會后到。湘羽潔覺得這樣也好，若是他開車到學校等她，她有點尷尬。

湘羽潔記得很清楚是坐公交車去的，因為路途有點遠，坐的士有點貴。而她又有時間。

這間旋轉西餐廳在一家四星級酒店的頂層，外立面是玻璃幕墻，所以一眼看出便是城市的夜景。夜景說不上多美，但空曠。如果是個可以看到星星與月亮的夜晚，倒不失浪漫。裝修顯得與別處的西餐廳不同，不過，也許她沒有進過太多的西餐廳。所以才得出這樣的結論。在旋轉的軸心有一架鋼琴，鋼琴師正全神貫注地彈奏著，湘羽潔不知不覺地隨著拍子慢著步伐。領班的走過去問：“晚上好……”

湘羽潔一笑，不等領班說完，她便說：“我們訂了座位�！�

“請問小姐定位的手機號碼是什么？”

湘羽潔說了出來，是宋萬軒的電話號碼，領班走到前臺查詢了一下，然后便走過來說：“您隨我來。”

餐廳的裝修雖然有點特色，不過餐桌鋪著的無一例外是潔白的桌布，沿著玻璃幕墻擺成一圈。

客人不少，又是圣誕節，很多情侶們進來在進餐。她感覺有點夢幻。似乎與這格格不及。因為她穿的不過是普通的牛仔褲和一件棉制灰色襯衣。湘羽潔看著幾個咬著耳朵的情侶，似笑非笑地被領到一個角落的座位。坐下后放下包，目光轉到玻璃幕映襯的城市夜景。

夜空漆黑如墨，一個人坐著突然顯得有點寂寞。正在出神，一個服務員走了過來。

“先來一杯黑咖啡，“湘羽潔特意地又說：“還有一個人沒到。”

“好的，請稍等�！�

湘羽潔在服務員走后，扭過頭繼續看著玻璃窗外的夜色。神色變幻著，時喜時憂，有時又迷茫地嘆了一口氣。嘆了一聲后，服務員端來了她要的黑咖啡。她說聲謝謝，然后習慣性地取了糖塊放進咖啡杯中，拿起湯匙慢慢地搞拌起來。拌著的旋渦好像黑洞一樣吸收著她的目光。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氣一樣，她才停下來，放下湯匙，端起咖啡淺淺地喝了一口，放下杯又扭過頭看著玻璃外的夜色。

在湘羽潔未進餐廳之前，陳如海策劃的一個活動正在進行著，不過已經不需要他插手了。離開活動地點的時候，他一直在找飯館。太餓了�？墒沁@附近似乎與飯館有仇一樣，一個也沒有看到，好不容易看到一個面館，他連忙走了進去，他要了一碗三鮮面。如果不是因為餓，他才懶得吃面。如果不是太餓，他想必會喝粥。

他對粥，情有獨鐘。有人說他怎么編的故事都有一個情節會說到喝粥的呢？對于這個問題，他回答也五花八門。但沒有一個接近。因為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何會這樣。

小面館不大，否則不稱為“小”了是不？陳如海對自己笑了笑，居然會想這個問題。

陳如海在面還沒有上來之時，把眼光移到了這店內，地板磚是淡黃色拼花的防滑磚，規格是600×600，墻裙則是白色——有印花，大概有1.5米高，墻上還有靜物裝飾畫……他一笑，沒有特別之處。如何把這間店宣傳成很有特別？又該如何策劃這樣的宣傳？

陳如海正在思考問題的時候，店里又進來了二個客人。其中一個是個五六歲小女孩，另一個是二十八九歲的美婦，如果不是那小女叫“媽媽”，他以為她才二十四歲。

這母女靜靜的，除了點面時說了幾句話后，也不怎么說話。女孩水靈靈的，束了一個小馬尾，頭發烏黑烏黑的，那種雞蛋形的臉，與她的母親有幾分相像，清秀干凈。

那個少婦，短發，因為前額的頭發，她不時用手掠一下發。大概這是她的習慣性的動作。她的外套分不清是深藍還是黑色，她的女兒倒是穿著一件粉紅色的外套。

陳如海這段時間很留意著眼前的一切，不過等到面端上來后，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一邊吃，一邊觀察著她們。

那個女子有時莫名地笑，不過當她注視小女時，眼神似乎有點憂愁。小女孩似乎知道她媽媽不時在看著她，便轉側著面也看著她，這時她們總是相約地微笑，但是基本不怎么說話。

她們要了一大碗的牛肉面，一小碗的三鮮面。那個母親似乎看到他在留意著她們，對他微微笑了笑。他有點尷尬地也對她微微一笑。

也許她們有一段精彩的故事，他想。面館中不止他們三個客人，他卻對這母女有些好奇。只因小女孩居然很少說話，照說這個時候，這個節日應該有很多話要說。因為現在的小孩子都會聽到圣誕老人的故事，還有平安夜，會有禮物。所以，他覺得這樣的年齡應該很活潑很可愛地說很多小孩子沖口而出的話，但她沒有。

陳如海又想：“她的父親呢？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一起？”正在想的時候，突然聽到熟悉的手機鈴聲，他一怔剛想掏手機出來，便聽到那個母親：“喂！”的一聲，他不覺便笑了出來。

“我正和女兒吃面呢�！�…你別管，先管好你自己吧。……”她的聲色很美，聲音還可以傳到他的耳朵，他也就不由自主地靜靜聽著，只是他又聽到了手機鈴聲，大腿還感覺到了手機的震動，這才又拿出了手機。看到手機的屏幕，他皺了皺眉，終還是接了。

陳如海說：“喂，您好！”

宋萬軒在那邊沒好氣地說：“您什么好？”

陳如海上午得知宋萬軒要離開本地，但卻不說什么原因，并告知陳如海，這一走便不回來了，“你不是走了嗎？”

宋萬軒說：“準備了，不過現在有事相求。”

陳如海說：“大哥，你不要總是在我吃面條的時候打電話給我好不？”宋萬軒說：“我哪里知道你在吃面條呢？”

陳如海說：“什么事？”

宋萬軒說：“代我赴約�！�

陳如海說：“別找我。你打電話推掉行了。”

宋萬軒說：“不是這個問題。”

陳如海說：“問題是她并不知道你要走，也不能告訴她，你要去哪里。”

宋萬軒說：“知我者……”

陳如海說：“我下班，餓得暈，你還要讓我奔波，有沒有搞錯？”

宋萬軒說：“我請你吃好的。就在綠茵西餐廳�！�

陳如海說：“我不去，吃面條多好啊�！彪m然他并不喜歡吃。

宋萬軒說：“我說過要你幫我最后一次，此后，你也見不到我了。”

陳如海說：“再有下一次，我抽你二巴掌。”

宋萬軒說：“行行行。”

陳如海說：“二巴掌不行，我踹你十腳�！�

宋萬軒說：“得了�？禳c過去。你要編一個故事，就說我有老婆了吧。她還是一個學生�！�

陳如海一怔，說：“是湘羽潔？”

宋萬軒嘆了一口氣說：“是她。”

陳如海說：“你沒碰她吧。”

宋萬軒笑了，說：“聽你的語氣，似乎有點緊張。”

陳如海沒好氣地說：“是的，我有點緊張。”

宋萬軒說：“這下真的要說再見。他日有機會，我們再會。沒機會的話，你方便，便稍稍幫幫我弟弟。”

陳如海說：“怎么？要幫你弟弟，你自己去幫。我不管了�！�

宋萬軒嘆了一口氣，說：“沒必要你幫的。不過，也很難說。我兄弟二人相依為命，倒也從不指望別人幫忙。”

陳如海說：“行了。我知道了。”

宋萬軒說：“另外，湘羽潔是個????????????你自己看著辦吧。”

陳如海不耐煩地說：“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啰嗦了啊�！�

宋萬軒不說話了，再次說再見，然后陳如海坐上的士直奔綠茵西餐廳。

宋萬軒有過幾筆債，都是陳如海去交涉的，所以他是萬分不愿意進這一趟渾水。對付女人，宋萬軒可以，陳如海不行。叫陳如海策劃求婚可以，叫他真正去約一個女孩卻不可以。因為他從來沒有約過。與宋萬軒不同，陳如海甚至不曾有過女朋友。他曾笑說自己是帶菌的，那些女人一見到他當即躲得遠遠了。宋萬軒自然不能把這話當真，認識他的女人不是會躲得遠遠的，而走得近近的，相反，是他自己躲得遠遠的。

因為宋萬軒有給活陳如海做，陳如海為了報答，便勉為其難地上陣。

陳如海習慣了像獨行客一樣過著生活，不用分心管理感情，專注于賺錢。

這個時候湘羽潔應該專注學習，但卻被宋萬軒吸引著了。宋萬軒英俊瀟灑，充滿陽剛氣，還很會說話。他的生活經歷也讓他有很多別人不知道不了解的話題。

湘羽潔相信宋萬軒絕不會失約的，何況他已經對她說過今晚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

當她喝完那一杯黑咖啡后，看了一下手表，時間八點二十一分。她皺了皺眉，從袋里拿出手機，看了看，然后手機放到臺面上。

一個服務員從桌邊經過，湘羽潔叫住了她。服務員走到她那，她說：“來一份冰淇淋�！�

“好的，請稍等�！�

服務員走后，湘羽潔無聊地支著下巴，看了看臺面的手機，又看了看窗外。手機沒有任何的信息，短信沒有，電話也沒有。照理，宋萬軒不應該遲到。

湘羽潔是在軍訓結束那個時間認識宋萬軒的。短短幾個月，他們的感情以火箭一樣的速度上了“太空”。

陳如海曾有一個理想：當太空人。在宇宙之中傲視渺小的地球，傲視自挖墳墓的渺小的人類。他是理想主義者，是環保者，是虛無主義者，他是孤獨者。

終于到了綠茵西餐廳門前。陳如海下了車，然后進門直奔電梯。

這時湘羽潔怔怔地看著玻璃幕墻外的夜景。有幾幢高樓天臺上有彩色的激光燈在照著天空，它們在呼喚著什么嗎？她聽到有人呼喚著她。她把目光收起。這時陳如海在對面坐下來：“Hi，湘小姐�！�

湘羽潔沒想到是陳如海，不禁驚訝地說：“陳，陳大師�！�

陳如海想不到自己有這樣的別稱，他坐在湘羽潔的對面，說：“你叫我陳大師？”

湘羽潔不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你怎么來這？”

陳如海一笑，好像沒有聽到她剛才的問話，只見他饒有興趣地說：“你可知，電影劇本中的一頁等于銀幕時間一分鐘？”湘羽潔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說：“不知�！�

陳如海清了清喉嚨，然后說：“一部劇本，即一部故事片是一個視覺媒介，它是把一條基本的故事線加以戲劇化。如同所有的故事一樣，它有一個明確的開端、中段和結尾�！�

湘羽潔似笑非笑地說：“你說這些干什么？”

陳如海依然一本正經地說：“不是我說的，那是M國著名編劇、制片人悉德.菲爾德說的。”

湘羽潔有點生氣了，說：“這與我有關嗎？”

陳如海拿起菜單，問：“你吃了沒？”

湘羽潔見他不回答她的問題，沒好氣地說：“我在等宋萬軒。”

陳如海還是一本正經狀地沉靜地說：“想必還沒吃�！彼�舉目，向一個東張西望的服務員招了招手。服務員會意當即走了過來：“先生，請問……”

陳如海把菜單放下，說：“二份上好牛排，二杯紅酒。哦，對了，先上一杯水�！�

“好的，請稍等。”

服務員走后，湘羽潔盯著陳如海，像要生吞他一樣，陳如海依著椅子，微笑不說話。湘羽潔剛想說話，剛才那個服務員卻端了一杯水過來，放到陳如海的面前，然后離開。陳如海喝了整理一杯水，服務員見狀，又去拿了水壺倒滿了給他。而他則繼續微笑，繼續在思考著該怎么和湘羽潔說。湘羽潔捉摸不了他的微笑代表什么。她問：“宋萬軒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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