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鳳怡倒是不介意煮東西。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而且她也喜歡做美食。每個人多少有個愛好。煮飯炒菜，有很多必要的程序，她默默地把這個家常事變成了愛好。因為做這個，很容易消磨時間。

雖然隔了一個房間，但是星期天晚上，她還是聽到一點聲音，聽到湘羽潔又哭又笑的，差點想走出來問怎么回事。因為并沒有持續多久。

她聽著開門關門的聲音，甚至大哥和湘羽潔在客廳的說話，也隱約聽到。她有心要聽聽他們的秘密。她當然替大哥開心了。

開心之后，她卻憂傷起來。特別是在陳如海送湘羽潔回家的時候。她不禁想到自己，有點不知何去何從的感覺。大哥有了湘羽潔，總得過二人世界吧。作為妹妹似乎不應該做電燈泡。不過她不能搬出去，因為囊中羞澀。

大哥剛搬來不到半個月，竟然就發生了這么多事。她不禁覺得命運真是好奇特。

大哥有這么多秘密，她也慢慢地知道。

陳鳳怡無法想象過去的歲月里，大哥還經歷了些什么，不過，她為大哥驕傲。星期一一早發現大哥竟然剃了胡子，既覺得可笑，又覺得妒忌。父母和她不止一次要他剃須以顯年輕，他偏偏說出來工作，要老成。這根本不是理由。他只想有一個標志性的，代表他的東西。

陳鳳怡明知顧問地說：“哥，怎么剃胡子了？十年沒見你剃過。簡直年輕了十歲。”

陳如海嘿嘿一笑：“是時候剃了。以前想扮演老成的角色，現在想扮演幼稚的角落。俗稱返老還童。”

陳鳳怡說：“剃了須年輕多了，也帥多了。你不老，返不了老的。”陳如海很早起床了，他得修改策劃書的初稿。甚至他還煮了早餐，依然是白粥，煎了荷包雞。雖然他并沒有陳鳳怡的廚藝，但是也有幾招。畢竟，他還照顧過韓菲，在韓菲不方便的時候，是他煮飯炒菜。他們不會結伴出門吃飯，因為她大著肚子，無論明眼不明眼的人都會認為他們是夫妻。陳如海不能讓人誤會。韓菲呢？卻是想別人誤會，讓他騎虎難下的樣子，她會很開心。

陳如海明明對韓菲足夠好了，但她還是不滿意。她還很老實地說，她并不滿意。陳如海卻不能問她，要怎么樣她才滿意。答案很明顯，而陳如海做不到。陳鳳怡也沒滿意現在的生活，距離她希望的、憧憬生活實在太遙遠了。要事業沒事業，要家庭沒家庭。年紀一天一天地向老靠近，皺紋開始爬到臉上。穿的衣服越來越深色。有些年輕的同事說她好像要成為老姑婆了。

差不多年歲的同事們在閑的時候，聊起奶粉，聊起紙尿布，聊起小孩，聊起教育，陳鳳怡是一句也插不進話。甚至和陳冰冰通話，也會說這些，她只有聽的份。

這個時候陳鳳怡便想起昭陽描述的無可奈何。昭陽的無可奈何是家里人催促。她的父母現在已經不催促她做任何事了，父母尊重她的意愿，雖然找了趙文敬，但是他一直沒有出現，也沒有聯系過她。雖然她說過過去的人和事都讓它們過去，但總歸有點憂傷。原來一點美好的回憶都沒有嗎？連問候一句的信息也沒有一條。這不但令她對趙文敬失望，也對自己產生懷疑，以及失望。

緣分終究是不可求的。能遇卻不可求。遇到時不珍惜，失去時卻想求。自己就是一個大笑話。她又想起去年和陳冰冰聊起緣分這個問題。是啊，不可求。即使努力，不是你的，終究不是你的。

工作也沒有令她有滿足感，甚至感到有些逃不掉這樣的宿命感。當初父母偏愛大哥時，她暗中發誓言要自己闖一番事業，以讓家人刮陳如海和湘羽潔去走完最后的一段臺階時，看著他們的背景，好像他們離她越來越遠了。他們郎才女貌，也許女才男貌都行。依學歷來說，湘羽潔也的確比大哥高一級。陳鳳怡越想越遠，想到那些不該想的，比如他們結合之后，大哥對她的兄妹情是否會減少？比如大哥會不會另找住處，拋下她病了不管了？

陳鳳怡明知陳如海絕不會放下她不管的，但她依然會這樣想。于是她感覺到自己連做人也失敗了，對唯一的哥哥也懷疑起來。

陳鳳怡努力把這些不好的情緒收起來，真的不應該有這些情緒。所以她要笑，挺起胸膛。早餐粥已經不滾燙，陳鳳怡洗完臉便可以吃了。“哥，你不來吃？”

陳如海還在電腦前，聞言便走了過來，說：“來了。”

二個人靜靜地吃，陳鳳怡笑著問：“昨晚你們發生什么事？我好像聽到羽潔又哭又笑的。”

陳如海哈哈一笑說：“沒事，沒事。有事也是好事。”

陳鳳怡認真地說：“要我搬出去嗎？”

陳如海一怔說：“開什么玩笑。你安心在這里。我可是每天都想吃你炒的菜呢。”陳鳳怡說：“要不你也向羽潔求婚吧。你看昭陽，雨倩都是以飛一般的速度，解決了人生大事。我覺得你也可以。羽潔這么漂亮，你沒抓住她，飛走也不是沒可能哦。”

陳如海說：“結婚不是解決所有問題的方式。否則湘雨倩又怎么會離婚？昭陽的老婆方雪又怎么會和前夫離婚？”

輪到陳鳳怡發愣了，方雪有過婚姻？她的確不知道。她好像還沒有真正見過她呢，就看過相片。

陳鳳怡說：“那你準備什么時候求婚？爸媽可是很著急了。”

陳如海說：“也許半年之后，也許不用半年呢。我了解羽潔，但她也許不太了解我。我給時間她去了解我。急不來的。”

陳鳳怡說：“你也說是也許。”

陳如海說：“不說這個了，吃完早餐，哥送你去上班。”

陳鳳怡說：“不用。你不是要工作嗎？”

陳如海說：“我送你去上班，順便去找宋萬里，要去匯報策劃方案的初稿。晚上可能不回來吃飯。如果我沒有聯系你，就不回，如果聯系你，就回家吃飯。”

陳如海把修改的初稿給宋萬里，把情況說一下。宋萬里不無憂傷地說到林詩華，除非林詩華性情大變，否則難以再結合了。陳如海安慰了幾句，不過也等于沒有安慰。不過宋萬里很快便從憂傷出來，說起公司，方洋大概今天會到廣州。說是明天大家碰一下面，昭陽抽身不出來也沒事，因為昭陽那邊基本可以獨立。也因為昭陽周未要回家擺宴，作為大舅子的方洋要代父母去出席，跨了省，另一個宴席也將近，所以他們的父母反而沒來。現在是陳如海得和方洋合作，所以他們三個會談一下更為重要。

宋萬里又說除了以建筑界為立足點外，也可以策劃與媒體或者不需要只與建筑掛勾。他當時有點理想化了，所以陳如海和方洋熟悉的領域依然可以納進公司的項目內容。市場業務這一塊，他還沒有找到適合的人選，而他能找的大概只有建筑了。所以如果要做這些業務暫時需要自己找。不過，到適當的時候，他會找業務人員去洽談，這一方面叫陳如海不必擔心。

陳如海一點也不擔心，他能做的事情也多著。這幾年也有些老客戶會找到他。不過，為了避免與前公司有利益沖突，所以他已經盡量婉拒了。不過，過了一段時間后，他會利用這些資源。他也把這些情況告訴了宋萬里。宋萬里自然很高興。

惟一麻煩的是，現在還沒有找到其它員工，因為沒有辦公場所，面試了幾個人發現辦公室還在裝修，都懷疑是假的。招聘不順利，有些少的挫敗感。只怕是要等到辦公室裝修完畢才能招聘了。所以，只能辛苦他們幾個人了。

陳如海知道公司創業并不簡單，所以也沒有抱怨。昭陽也不抱怨，就是不知道方洋會如何看待，畢竟他是外國混過好一段日子。

他們聊到中午，陳如海便要告辭，宋萬里奇怪了，但得知是去會湘羽潔，也只能放他走了。走前，宋萬里說：“你也算是癡情了。為了湘羽潔，竟然一直單身。”

陳如海則說：“沒遇到更好的選擇，只能一路走下去。”陳鳳怡有遇過很好的選擇，但沒有一條路能走下去。她知道沒有等著她出現，而她渴望的人選已經上了其它路。她的路現在就只有一個人了。要么努力一個人生活工作，要么悲觀沉淪感嘆上天的不公平。生活不公平，事業不公平，感情也不公平。付出的，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報。

唯一能有回報的可能是兄妹之情，這一點從來沒有變過。但是兄妹之情是不用談付出或回報的。不過兄妹二人自讀中學后，便不常見面，等陳鳳怡讀中專，更是少。

陳如海基本把對陳鳳怡的關心放到了韓菲的身上，只怕誰也不知道。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直到有一天韓菲埋怨他說：“我不是你妹妹。你不要把我當成你妹妹來看待。”這時他才意識到對陳鳳怡，他這個大哥做得太不夠了。

他一直認為妹妹是個很堅強的人，不需要自己過多的關心，以為妹妹會找到一個很好的伴侶，結果這么多年依然是孤身只影。感情是這樣還算好，結果工作又受挫，又幾乎錯失治病的時機，若是父母有改變，只怕陳鳳怡會落下一個毛病，身體什么時候能康復也不知道了。也因這樣的原因，他無論如何都會過來和妹妹一起面對生活和工作。這些感觸他不需要對妹妹說起，她是會知曉的。

所以，陳如海會問湘羽潔介意陳鳳怡會在一旁。雖然他知道湘羽潔是個很有孝心的女兒，但卻不知道對于另一半的親人是否會保持著這種關愛。有些人對朋友很好，對家里的人卻生厭；有些人對家人很好，對外人則毫無感覺。

陳如海了解到湘羽潔沒有什么朋友，這似乎是她的原因，她在學校多少有點所謂的清高。也許這種清高是偽裝自己堅強的盾。他希望湘羽潔和陳鳳怡會成為好朋友，因為未來他們很有可能會綁定在一起。

按陳如海的看法，沒男人會不喜歡陳鳳怡這種女子，進得廚房，也出得廳堂。她雖然開玩笑說容貌給哥搶去了，但她的姿色又不差。喜歡她的人肯定有，只是她拒絕了吧。拒絕而去追尋不屬于她的感情，那只能是注定失敗了。一敗敗到頂了。別人有意對她也好，她對別人有意也好，全都在這個多事之年中。甚至可以說在這多事的春夏二季之中。她連反抗的力都是沒有。

不過陳如海的到來，使陳鳳怡心安了很多。縱使這天下間所有人都負了她，或者她負了天下人，她依然有一個后盾：哥哥陳如海。

這還是大哥第一次送她上班，就像很多第一次一樣，有些開心，有些興奮。

正是上班高峰時間，他們遭遇了塞車。陳鳳怡的開心變得暗淡下來，她說：“上班還是坐公交或者地鐵為妙。”

陳如海沒有廣州生活過，在桂林可是從來沒有這樣塞過車。不過，在桂林他也不可能會遭遇塞車，因為他住在公司附近，為的是方便照顧韓菲。

“下次不要送我上班了。郁悶。”陳鳳怡看著長長的車龍，不禁嚷著說。

陳如海看著她嘟著嘴說，不禁覺得妹妹以前的可愛重現了。

陳如海似乎想起了什么，說：“沒生活費的話，你一定要告訴哥。”陳鳳怡心中一動，輕輕地說：“知道了。你現在和湘羽潔在一起，你也不用省著不花。女人終須是要哄的。而哄不能僅僅靠著一張嘴巴說話。”

“所以今晚我和她去逛商場。昨晚她的衣服爛了。”

陳鳳怡笑出聲了，又說：“沒想到哥是這么粗魯的人。”

陳如海說：“也許是經過太多年了。你覺得羽潔怎么樣？”

陳鳳怡說：“我允許其它人做我大嫂，除非對方是湘羽潔。這樣說，能了解我對羽潔的評價吧。”

陳如海哈哈一笑說：“很好。”雖然塞車，但二個人打開了話題，倒也不顯得無聊了。

送了陳鳳怡到公司大樓門口后，陳如海便直奔去宋萬里家。有好幾個女同事發現陳鳳怡，吃驚地看著她，跑過去問她：“剛才送你的，是你男朋友嗎？好帥哦。”

陳鳳怡哭笑不得地，有意地說：“不是，他是我朋友的男朋友。”

那幾個人又吃驚地看著她，陳鳳怡怕誤會太多，便說：“他是我哥。哈哈。”

陳鳳怡當晚和陳如海說起早上送她一事，說她的人緣突然好了起來，好幾個沒婚的女同事跑過來問陳如海有沒有女朋友啊，有沒有結婚之類。聞到此言，陳如海唯有苦笑：“別編故事。”

陳鳳怡嘿嘿的笑了笑，她還真沒有編故事。

不過聽完這段不是故事的故事片段后，陳如海對她說：“不說這個，明晚可能有客。你沒約會的話，下班就回家煮飯。有約會的話，我帶他們出外吃。”

陳鳳怡奇怪地問：“什么客人，我認識的嗎？”

陳如海說：“有一個你認識，宋萬里。另一個是我們即將要合作的伙伴。昭陽忙得不可開交，他不過來。你也不會尷尬。”陳鳳怡尷尬地說：“就算昭陽來，我也不會尷尬啊。難道我還要和別人搶老公不成。就算我肯，他也不從啦。雖然我沒有見過方雪，但從羽潔中得知的，方雪可迷人了。我沒有約會，明天我準時下班。”

陳如海說：“如果事情有變，我通知你。如果沒變，你按時下班便行。菜我會準備好。宋萬里對你廚藝念念不忘的，也趁此機會讓他再嘗一下。嘿。”

陳鳳怡又尷尬起來：“得了。”

陳鳳怡以為這不過是一次普通的招待，沒想到她遇到當日在法國巴黎碰上的人。她差點以為自己開錯了門。

是的，方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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