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洋就吃了二塊蘋果，可是陳鳳怡削了二個蘋果，切成了十六塊。

陳鳳怡只好慢慢吃，蘋果削完皮，很快便變色了。她也不知陳如海會在什么時候回來。品嘗著蘋果，品嘗著孤獨。

她慢慢地吃，慢慢地幽幽地長嘆了一聲。

看著窗外，沒什么景色，也沒有風進來。風進不來的，關了窗，開著空調。沒事可做，無聊。現在看電視也不太方便，要坐在電腦椅上看，沙發搬到一個角落，在那個角落看不了電視機。

陳鳳怡沒有用過大哥的電腦，大哥曾經有過那么多秘密，電腦上怕也會有很多秘密。她并不想去發現。她能看視頻的只能電視機與手機了。手機只有5點5英寸，看視頻不夠大。她現在也沒有心情去看。

自怨自艾自然是不好的事情。不過，心里不開朗，嘆息似乎成了習慣。連湘雨倩在公司都提醒她不要嘆氣。女人越是嘆氣，皺紋也出現多，越老得快。

想想方洋，身無分文，灰溜溜的跑回國，東山再起也得借助別人，甚至還得問妹妹要伙食，那又是一種什么樣的心境呢？自己一對比，實在不值一提。自己只是傻傻地去追尋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才弄成這樣的，屬于咎由自取。

蘋果又酸又甜的，陳鳳怡發呆地盯著已經氧化的蘋果。腦海不斷地浮現起中專時的說的話，要如何成功，要如何讓人側目。卻不知過去這么久，她還是像一個小螞蟻一樣，努力為了一點食物，奔波不已。

好無聊，陳鳳怡想。她想做些什么事，但又不能可以做什么。學習？學什么呢？以前沒有繼續讀，現在已經沒有那么份激情。就算現在報讀夜校，她也沒精力了。然而，她又如此的無聊。她想不起來在大哥沒來的時候，她是如何度過每個孤單的夜晚的。現在，卻感覺到孤單，真是不可思議。

然后，她打了電話回家。

“媽，哥有女朋友了，是我見過的女人中最漂亮的。”

“什么時候的事？你哥都沒打電話回來說一聲。”

“哥就是那樣，什么事都不會說。”

“你呢？你可好？”

“我好，非常好。哥對我很好，他的女朋友也很喜歡我。”

“那你哥的女朋友對你怎么樣？”

“也很好啊。”“你就會說很好，我反正覺得不好了。”

“哈哈，媽媽也學會說笑了。是真的好。不是假的。”

陳鳳怡以為打電話回家，會減少一些無聊。但通完電話，她卻恨不得時光能倒流，回到小學的時候，那時她該是多開心啊。成績又好，父母又疼愛，哥哥又以她為榮。每個學期都拿著獎狀，整面墻都是她的獎狀。伙伴又多，放學后，玩得多瘋狂都不會有人管。

那些一同長大的小伙伴都去哪里了？漸行漸遠，除了陳冰冰還能聯系之外，其余人嫁了出去后，再也沒有見過面，連電話也沒有一她真是想不明白了。

她又想打電話給陳冰冰，足足等了五分鐘，她才不顧一切似的打了電話過來。陳冰冰沒有接電話，她想，也許是在忙。有小孩就是不一樣，無法隨時接電話。

等陳鳳怡把蘋果都吃完了，陳冰冰才打了電話過來，一開口便說：“剛才陪小孩睡，剛睡著。”

陳鳳怡有點過意不去了，說：“打擾你了。你也去休息吧。”

陳冰冰笑了笑說：“聊聊吧。我們也很久沒有通話了。你上班了，我也天天圍繞著小孩。你不打電話，我不打電話的，只怕我們也生疏了。”陳鳳怡嘆了一口氣說：“是啊。好懷念我們做同事的時候。”

陳冰冰說：“呵呵。這就懷念了啊。你哥怎么樣了？”

陳鳳怡說：“我哥很好。好得很，你可不要吃醋。”

陳冰冰說：“死丫頭，還說這些話。你哥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她漂亮嗎？”

陳鳳怡說：“很漂亮呢。不說我哥，沒其它話可以說了？”

陳冰冰說：“有相片嗎？發過來看看。”

陳鳳怡說：“有是有，但你不要外傳哦。”陳冰冰嘿的一聲說：“莫非她是明星，還不能外傳。”

陳鳳怡說：“倒也是不是。發給你看就知道了。”

電話先不掛斷，在微信上發了她用手機拍的湘羽潔相片發了過去。

陳冰冰聲音略有點沙啞地說：“還真是······和你哥很襯。嗯。”

陳鳳怡說：“他們很久前就認識的。我哥一直沒有交女朋友，也是因為她。”

陳冰冰說：“他們很相愛吧。”陳鳳怡“嗯”的一聲，然后隱約聽到陳冰冰嘆氣的聲音。

陳鳳怡笑了說：“你又嘆什么氣？”

陳冰冰說：“哈哈，我沒嘆氣。你工作還好嗎？什么時候過來我這里玩？”

陳鳳怡說：“工作還是那樣。都是些習慣做的事情。你什么時候有空到廣州啊。我們都在。”

她們又說了一些往日一起工作的趣事。說著說著，陳鳳怡聊到宋萬里再次邀請她進公司，她問陳冰冰有沒有什么建議。

陳冰冰沒有什么建議，還說家庭主婦有什么好建議呢？語氣變了，變得很無奈。

“你不準備出來工作了嗎？”陳鳳怡問。

陳冰冰說：“要出來工作。不過無法帶他一起出來，心里不舍。明年吧，明年出來。也許有一天還和你做同事。哈哈。”

陳鳳怡笑著說：“那就最好了。”

陳冰冰說：“說到這，我反而要建議你進你哥他們的公司了，你混得好了，也帶我進去。清潔工也行的。嘿。”

陳鳳怡說：“你就不要和清潔工搶生意了。不過，聽你這樣一說，我決定了過去。是好是壞，聽天由命吧。我現在的工資還是那么低，看進他們的公司會不會提薪水。”

陳冰冰說：“都是熟人，要么對你好，要么利用到你盡。那個宋萬里，為人怎么樣？會不會騙你們呢？拉著一班熟人下水。”

陳鳳怡說：“我不怎么了解，我哥以前認識的。應該還行吧，否則我哥也不會過廣州。”

陳冰冰說：“你不是說是為了你，你哥才到廣州的嗎？”

陳鳳怡說：“哈哈。可能是其中之一的原因。你也過來，這樣我們三個人可以一塊玩，一塊去吃飯了。”陳冰冰說：“你哥有女朋友了，不是以前啦。”

說來說去，還是說到了陳如海。

小時候陳冰冰與陳鳳怡形影不離，陳如海也當陳冰冰是小妹，處處都護著她們倆。有好東西會拿出來分享，有心情不愉快也會向對方吐露。可以說是三小無猜。后來人漸長大，陳如海漸漸遠離她們的生活，再說人長大了，也有自己的圈子了。不可能與小女生的圈子混在一起。

人長大了便有秘密。陳鳳怡和陳冰冰走得這么近，自然會覺察到她的秘密。這個秘密也只能是秘密，直到今天再也沒有第三人知道。這個秘密令陳冰冰很痛苦，可是陳鳳怡也無能為力。喜歡一個不能喜歡的人，自然很痛苦的。有時陳冰冰甚至說：“真希望自己是撿來的。”

這句話陳冰冰說了不下五次，陳鳳怡只能無言地陪著她。冷靜過后，陳冰冰很慚愧。而慚愧同樣令她痛苦。

雖然他們有聯系，但也有十年沒有見面了。也許不至十年。即使陳冰冰回家探親，也會避開會遇到他的可能。然而，他們家可是鄰居啊。聽到他在屋里的說話聲，也不會出來見一面。她不知用了什么力量才克制自己的。“如果你真的和我一塊打工，也是會見到我哥的。”陳鳳怡依然有點擔心。

陳冰冰說：“我不是小女生了，生活被柴米油鹽占據，不會再想著一些不應該想的事情。你也不應該想了。你看，你去了巴黎又能怎么樣？柳明無動于衷，連見個面都不肯。石做的心都可以擊碎，唯獨人心卻攻不破。我算是從你那里明白這個道理了。”

陳鳳怡說：“我那是強人所難。不說也罷。對了，我有沒有說過，我又見到柳明了？而且還在同一間公司？”

陳冰冰嚇了一跳說：“不是吧。真的嗎？”

陳鳳怡笑著說：“是真的，而且我還和他的未婚妻同組，還成了朋友。”

陳冰冰不敢相信地說：“未婚妻？什么時候的事？”

陳鳳怡說：“上個月他們訂婚了。他們的感情進展很快，都不到一個月便訂婚了。不過昭陽比他們還快，昭陽不到一個月便結婚了。這個周末要回家擺酒。”

陳冰冰說：“昭陽的信息，我倒是知道，他有發朋友圈。他突然結婚，我都吃了一驚。你見過他老婆嗎？”

陳鳳怡說：“看過相片，很漂亮。不過，我哥的女朋友更漂亮。”

陳冰冰頭有點痛，又說起相關的話題。不過令她更吃驚的是陳鳳怡后面的話：“柳明未婚妻的妹妹是我哥的女朋友。”

陳冰冰說：“這，你今年遇的都是什么事啊。”

陳鳳怡苦笑地說：“是啊，我今年遇到的是什么事啊？昭陽結婚后，我告訴他，我喜歡他了。像個瘋子一樣。等失去了，沒有機會了，才會覺得應該給大家一個機會的。結果我跑去巴黎，灰溜溜地回來，又不可救藥地發現自己想起了昭陽。真是天下第一的傻瓜。”陳冰冰在電話那頭，吃驚得張大個嘴，都不知要說些什么，稍為鎮靜之后說：“以后別傻就行了。”

陳鳳怡說：“以后再犯傻要進精神科看一下才行了。”說完，不自覺地笑了笑。這種無力的笑聲，陳冰冰有點熟悉。因為她曾經也這么笑過。

好了，二個人都做過傻瓜。陳冰冰要掛電話了。陳鳳怡還有很多話要說，不過只怕說多了也會重復。從這里重復，又從那里重復。

陳鳳怡知道自己已經不可救藥的庸俗下去了。不會再想些為人類作貢獻這類的偉大理想了，也不會想著如何成為女強人給家鄉的人看了。她現在只想安穩的過日子。不再輕易去感動和傷心，這些都與衣食住行無關。

蘋果吃完了，洗洗去休息罷。她想。

正要去拿衣服，湘雨倩卻打了電話過來：“鳳怡，出來吃宵夜嗎？我們剛到店。”

陳鳳怡笑著說：“你們吃吧。我不去做電燈泡。”

湘雨倩說：“柳明的學長回國了，聽說住在我們這里。剛聯系上了，柳明立馬叫他出來會一會。說是介紹我認識。我認識他干什么啊。他們肯定有很多話說，我在一旁才是電燈泡了。你過來陪下我。他們有他們說的，我們有我們說的。”

陳鳳怡說：“怎么不叫羽潔呢？”

湘雨倩沒好氣地說：“你哥拐她去電影院了。”

陳鳳怡哈哈一笑，說：“說得這么難聽。”

湘雨倩說：“有了男朋友，都不管姐姐了。”

陳鳳怡說：“你不是一樣嗎？”

湘雨倩說：“我……我那里不管她。你過來吧，順便介紹給你認識。咳。你明白的啦。”

說半天，原來是為了介紹給她認識。陳鳳怡面一紅，說：“別亂點鴛鴦。”

湘雨倩說：“不點，不點。我說錯話了，來陪我吧，求你啦。”

陳鳳怡說：“我這剛準備睡覺呢。”

湘雨倩說：“這么早睡什么？出來接觸一下其它人。我不當紅娘的了，下來吧。吃個宵夜，聊聊天，也沒有什么大礙啊。”

陳鳳怡想起前一段時間，經常看到昭陽和湘雨倩、湘羽潔三個吃宵夜，這才多久的事？卻仿佛過了很久。他們三個到最后竟然沒有交集，現在想來，竟是有點不可思議了。因為無論怎么組合，都是很令人羨慕的一對。然而，想到這個問題，她又不可救藥地知道自己的庸俗已經出離了她的想象。怎么就相像著成雙成對，就不能相像著不過是好朋友之間的聚餐呢？

陳鳳怡幽幽地說：“前段時間我看到你們和昭陽一吃宵夜，也是三個人。現在也是三個人，不過比例掉轉。”

湘雨倩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說：“出來吧。別想那些男女之間后，想想朋友的事。我們也好久沒宵夜了。哦，不對，好久沒有出來吃宵夜了。”陳鳳怡說：“才不久呢，最多是半個月，可能不到半個月。”

湘雨倩說：“告訴你吧，那時是因為昭陽復習不知時間，結果晚上他餓了，叫我們一塊出來吃的。叫了幾次，慢慢地便形成了習慣。一直持續到他考完試，或者準確的說是他有方雪了。哎呀，你出來說話，不打電話了。快出來。”

陳鳳怡突然感到一陣溫暖，她可以理解為湘雨倩知道她的孤獨，所以叫她出來透透氣的。因為在公司，她既沒有和其它同事一塊出外吃午餐，她中午是帶飯的。也沒有參與過同事之間的閑聊，就靜靜坐在那里，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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