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5章

        【十四年前】

        【第二區·里克威爾市艾古斯鎮·普羅可布咖啡館】

        透過羅馬式木雕窗子，一位十八九歲的栗發少女，正發呆望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街景。午后的普羅可布咖啡館沒幾位客人用餐，倒是有些前來預定晚餐座位的先生們在玄關處排隊詢問。

        這是艾古斯小鎮歷史最悠久的一家咖啡館，店內的布置民族風情濃郁，溫暖的室溫仿佛與戶外是兩個季節。

        娜茜婭·雪汶坐在餐廳一層角落里靠窗的沙發上，她穿著與幾年前剛來這里時一樣的裙子。粉色圓圓的彼得潘領子上繡著精巧的鏤空花朵，同樣圖案的金屬扣子從鎖骨到裙底排成一排。甜美可愛的泡泡袖設計襯得女孩略顯稚氣。一雙清澈柔和的淡紫色大眼睛，帶著倦意看向進門處倉促趕來的客人。

        “下午好，先生。您終于到了。”

        娜茜婭的聲音因長時間等待不說話，有點沙啞。卡門覺得她要比照片上漂亮很多。尤其是那雙淡紫色的眼睛，流淌著照片拍不出的柔情，讓青年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下午好。我叫卡門·耶尼丁，是魔法師公會的魔法師。在進入正題之前，娜茜婭小姐，我想向您打聽一下瑪麗婆婆的去處，您有所耳聞嗎？”

        娜茜婭愣了一下，淡紫色的眸子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瑪麗婆婆沒在木屋嗎？很抱歉，那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不過，我剛剛路過教會的時候還看見了邁克和南茜，兩個孩子每年冬天都會去教會學習，應該沒事的。”

        “這樣啊，您聽瑪麗婆婆說過了吧。我是受公會委托將您帶回雪汶家族的。如果您是有什么苦衷”

        “那我們就上路吧。”

        娜茜婭打斷了卡門的話，她溫柔的笑著，看起來沒有絲毫不情愿。

        “我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的，卡門先生。其實最近才有所釋懷，被人需要為人所用也沒什么不好的。為難了那么多人，我還真是任性呢。”

        卡門其實剛進門就發現了這位少女的違和感，他謹慎地再次確認過一遍，才壓低音量問道：

        “您是吸血鬼？！”

        “嗯，也不完全是。他們什么都沒告訴你嗎？”又好像是自言自語，娜茜婭補充道：“也對，又不是什么光彩事。一定不會告訴你的。”

        看卡門滿臉疑惑，娜茜婭卻笑得像個小孩子。

        “對不起，說了些你聽不懂的事。時間也不早了，我們該走了吧。”

        “嗯。”

        雖然還想問清楚怎么回事，但覺得對方不太愿意說。卡門也就沒再追問。估計又是大家族什么人物和吸血鬼的私生子之類的狗血橋段吧。這個年紀的年輕人總愛肆意在心中下結論。

        “那，可以先陪我去趟郊區嗎？我還有點擔心瑪麗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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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區·艾古斯鎮郊區】

        太陽已將近落山，在艾古斯鎮郊區的山坡上，可以目睹，夕陽最后的余暉，云霞成綺，風光旖旎。同郊區里那座木屋一樣，唯美卻帶著虛無縹緲的不真實感。

        轉瞬即逝的美好，再將無法重拾的回憶，在卡門心中詮釋了“幸福”——這個曾一度被麻痹度日的青年遺忘的詞語。

        “怎么不吭一聲就走了！”

        在周圍慌亂繞了幾圈仍無所獲，卡門坐在木屋玄關處的臺階上，悻悻地拔著雜草出氣。

        “哈哈，你還真是牽掛瑪麗婆婆呀，這么喜歡她嗎？”

        娜茜婭靠在旁邊的木柱上，開玩笑跟卡門打趣。意外被說中的青年，臉刷的一下子紅到了耳根，搞得氣氛十分尷尬。少女開始后悔剛剛的失言。

        對大自己幾十歲的老婆婆產生愛慕感情。卡門覺得自己沒準是有戀母情結，或者患了什么心理疾病。回公會有必要去精神科檢查一趟了。

        “看來今天是走不了了。”

        娜茜婭望著已經變成淡墨色的天際，將從鬢角滑落的發絲掖至耳后。

        “魔法師的能力會在夜晚減半吧，艾古斯鎮的傳送站點這個時間也要關門了。今晚還是留在這里休息，明早再出發吧。”

        （第二區城鎮都設有便民魔法傳送站點，為無法使用轉移法陣，或者自身魔力不足無法轉移到目的地的市民提供出行便利，類似人類社會的公交車站地鐵站）

        “嗯。”

        “這是？”

        娜茜婭看到散落在地板上，卡門之前打算送給南茜的花束。

        “讓南茜看見了一定會很開心吧。”

        她將花束撿起，收拾整齊，才注意到卡門驚愕地看著她的表情。

        “為什么你知道南茜喜歡這種花？我問過邁克和南茜，他們并不認識你啊。剛才你說在教會見過他們，我就感覺不對勁。如果經常出入教會，鎮上怎么沒人認識你，雪汶家的人沒理由找不到你。娜茜婭你究竟是誰？為什么連拾花的動作都和和瑪麗婆婆那么像？！”

        娜茜婭被卡門咄咄逼人的問話弄得一時說不出話來。頃刻過后，少女銀鈴般的爽朗笑聲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哎呀，我說謊的技術是有多差。這么快就露陷了。”她拍了下腦門，好像惡作劇被揭穿的小朋友。

        “抱歉，卡門，并不是有意騙你的。我只是不想讓問題變復雜。哈哈，但是還真沒想到一個年輕小伙子，會喜歡上我這樣的老太婆呢。”

        “別扯開話題，先不管你是誰，究竟是怎么回事？作為當事者之一，我也有知情權吧。而且”

        卡門別過紅成柿子般的臉看向一邊，心臟跳的厲害，再也無法同少女有更多的目光接觸。聲音小到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

        “既然你也知道我喜歡你了，無論你是老婆婆還是吸血鬼都一樣。所以我也有權利多了解你一點吧”

        娜茜婭被卡門的突然表白搞得有點發懵。她沒有想到這位相處不到一周的青年居然會愛上自己，還是在變成老婆婆的時間里。而且，他的表白那么直截了當不加修飾，少女的心頭因動搖而顫動不已，她淡紫色的眸子微微蕩漾：

        “你，就非要知道嗎？”

        青年沒有回答，而是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娜茜婭。少女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在卡門身邊找了個位置坐下，如同一只在夜幕中飛落玄關處的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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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說過，我并非完全意義上的吸血鬼種。這是因為我是雪汶家族與公會聯手制造出的克隆吸血鬼。”

        “克隆？”卡門無法理解克隆吸血鬼這個概念。

        “借助基因工程簡而言之，就是為了讓雪汶家族摯愛的獨生女，既不需要轉化為吸血鬼種，又能長身不老的實驗品。那一批成活下來的只有我一人。”

        “所以，你就逃跑了？”

        少女搖了搖頭。

        “不，我能逃出來算是場意外。本來我是應該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走向死亡的。”娜茜婭苦笑了一聲。

        “可是，由于研究人員的失誤，我被錯當成失敗品丟棄在山谷，因麻醉失去意識的我順著河水漂流了很久。陰差陽錯，所幸被調任艾古斯鎮的神父先生搭救。經過漫長的時間，我才知道自己是什么，為什么而誕生的。”

        被賦予和真正娜茜婭·雪汶相同的名字。結果從一出生就注定成為別人的替身。為了權勢子弟無聊的目的。被誕生，被死亡。少女的眼神里夾雜著淡淡地哀傷。

        “但是他們絕對不會想到，像我這樣的克隆人。在一年中身為吸血鬼的時間只有半載，而另外半年我會像普通人類一樣衰老。之前也想過，真正的娜茜婭也已經變成老太婆了吧。再不趕快把我找回去，恐怕就來不及了。但是好想再看一次艾古斯的飛雪，所以遲遲沒有動身。我這人很自私吧。哈哈。”

        面對娜茜婭置身事外的笑容，卡門再也坐不住了。他變紅的眼眶中閃爍著零星淚光。一把將珍視的少女擁入懷中，娜茜婭甚至可以聽到青年險些要蹦出胸膛的心跳聲。

        “已經沒事了，有我在！什么克隆不克隆的，我最喜歡的人只有你！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絕不會讓任何人把你帶走！”

        娜茜婭緊緊地回抱著卡門，仔細感受著這位青年帶來的溫暖。從沒有奢求過，未曾感受過的愛意，令少女鼻頭一酸。一股暖流從少女的眼角淌下。

        “謝謝，卡門。能遇見你真好！”

        至此，卡門和娜茜婭兩人究竟在期待著什么？

        明知注定是悲劇一場，

        卻還要繼續愛下去。

        他們是在自欺欺人？

        還是說——

        只是對有著類似經歷，不受重視不被關愛的弱者，同病相憐而已？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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