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賽程空置，選手放假，整個俱樂部都空了。江夜宣布自己要閉關補覺，顧可才發現自己之前可是太依賴對方了，沒了他，連個對練的人都找不到。

        衛泊有女朋友，出去陪家屬玩了，自不必多說，平時就是個不參與集體活動的鴿子王，羨煞旁人。

        張子維本市長大，同學多得很，兩天四餐都跟著不同的小伙伴，聽說晚上還有夜場，讓人嫉恨不已。

        這兩人還好，顧可只是沒想到楚宸宇都有飯局。

        “你跟誰出去啊？”看著楚宸宇在洗手間倒騰頭發，顧可路過瞟了一眼，隨口一問。

        楚宸宇臉紅得快要烤熟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只是嘴角嚅囁著：“你管我呢。”

        “你，不會是談戀愛了吧。”顧可突然有種吾兒初長成的惆悵感。

        聽著顧可的語氣，楚宸宇臉上露出一絲古怪：“只許你談，我就不許了？”

        “什么鬼？”顧可無辜，“我可沒有談戀愛，我天天打游戲能跟誰談？”

        “沒有嗎？”楚宸宇若有所思，表情更怪了。

        靠，不會他倆真的天天在小黑屋……打游戲？

        可是，江隊……

        豈不是……

        楚宸宇被自己的想法嚇得抖了抖。

        一介屠神居然有賊心沒賊膽，這說出去誰信啊。

        還不如信江夜是個直男的呢！

        顧可不知道楚宸宇的心里戲，自顧自說道：“你不應該跟我一樣嘛，哪能認識多少女孩子？”

        “我可跟你不一樣，我可是很多女粉的。”楚宸宇一臉驕傲。

        “你居然跟女粉談戀愛。”顧可嫌棄地說，“你不會有渣男潛質吧。”

        “靠，我只是舉個例子，證明我認識的女孩子比你多！”楚宸宇連忙否認，捂著顧可的嘴，“是我同學啦，你別亂說。”

        目送楚宸宇滿心歡喜地出門，顧可在宿舍里百無聊賴。他也想談戀愛啊，但他前世的女朋友現在還不認識他，以后估計也不會有交集。

        還有江夜這人怎么回事，他照顧了對方好半夜，還抱過去床單被子，就這么被原封不動地趕回來了。似乎江夜真的喜歡一個人待著，與人過多的聯系會讓他疲憊，雖然他表現得非常樂于與人交流，也從不會輕易拒絕幫助。

        對此，顧可也微微感到生氣，為對方的態度，更為自己的能力。他也想成為對方正視的對手啊，而非一直需要費盡心思提攜的后輩。雖然他也有進步，但是永遠還不夠。

        想到這里，顧可也不禁皺緊眉頭。

        顧可喜歡與對方待在一起的氛圍，跟對方訓練真的很舒服，即使訓練充滿著高壓與重復，但在江夜的陪伴之下一點也不枯燥。

        這種喜愛的偏向太過明顯，以至于他對此總是糾結。一方面擔心給江夜帶來負擔，另一方面他又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切磋的欲望。

        顧可知道，他是有心與江夜親近的。

        雖然他知道這主要的原因是自己很慕強，但是每次想到這一點，自己的心里又有了一股難言之欲。

        忽然，他想起昨晚那次意外的對視，江夜那雙飽含著情緒的眼神，讓他戰栗不已，讓他大腦空白，震撼而驚艷，苦澀又麻木。

        這時，一縷讓他覺得陌生而恐懼的感情，在心頭滯礙著，但是他卻不懂這份沖動來自于哪里。

        現在江夜只是對他微微冷漠了些，這情感就在心里冒出了頭。從前的甜蜜化作現在的委屈，翻騰著，沖撞著，似乎找不到宣泄口一般，壓抑在心間，百思不得其解。

        顧可在床上玩著手機，說是玩，卻是不停地開關著屏幕，似乎心不在焉。

        直到手機提醒他，他才發現，已是黃昏了。顧可摸了摸肚子，腹部咕咕作響，十分應景。

        他居然無聊到玩了一天的手機。

        沒事，放假嘛，放假就是要虛度光陰。

        這樣想著，他往樓下走去。

        陽光灑在波光粼粼的池水上，院子里的樹籬被修剪得非常整齊，一只黑白相間的小貓咪在柵欄縫隙里鉆了出來，頂著葉子向他叫喚。

        “喵！”顧可對它叫了一聲，意料之外地他居然獲得了一聲軟綿綿的回應。

        “你還挺懂禮貌，但你對我叫也沒用。”顧可蹲下來，摸摸貓咪的頭，把那葉子捻下去，“你餓了嗎，小貓咪？沒辦法呢，我也沒東西吃，也還餓著呢。”

        夕陽吞噬了天空最后一絲藍色，如火焰一般，在云間傳遞著它的熱度。

        顧可溫柔地將小貓咪抱在了懷里，輕輕地撫摸著額柔順的毛皮，卻冷不丁被一個熟悉的聲音給打亂了思緒。

        有一個男人坐在落地窗的陰影下，抬著頭看著他。只見他身穿灰色短袖睡衣，腳踏棉布拖鞋，本是一副閑適隨和的樣子，但輕薄的睡褲完全掩蓋不住那充滿力量的肌肉，一雙眼睛油黑透亮，深邃而沉重，只是看過去，似乎都能感覺到脖子被咬住了。

        那男人幽幽地說：“我剛剛才喂過它。”

        得，小丑竟是我自己。

        顧可真是尷尬死了，自己居然對一只貓自言自語，還被人看到了。更難為情的是，那個人居然是江夜。

        “你餓了？”江夜的表情混雜著無奈、愧疚、懊悔，“不，現在都七點了，你居然都沒吃飯？”

        顧可欲言又止，他上輩子廢寢忘食的時候多了去了，飲食極其不規律，這么多年過去，自己的胃都好好的，真的不需要太過用心。

        但這種玄幻的事情怎么能跟別人解釋呢？怎么說也是不照顧自己的表現。

        顧可笑了笑，說：“那，我隨便煮碗面吧，回頭看冰箱還有什么？”

        其實他本來想說去點個外賣的，但是感覺也太丟面子了，特別是知道對方是個大廚的情況下。況且如果自己輪落到了吃外賣的地步，就搞得像求對方給自己做飯一樣，這多難為情啊！

        聽著顧可這么說，江夜更震驚了：“你居然一天都沒吃東西？”

        本來還以為顧可只是吃的晚，但這人的操作真是讓他驚呆了。

        “忘記了。”顧可撓了撓頭，心里也有一些不好意思，這么大個人了，都不會照顧自己，還比不上人家20歲小男孩。

        早知道顧可這個樣子，中午就不在他的門前猶豫，應該直接叫他出來的。江夜無力地慫肩，把顧可拉了起來，往樓上走：“我做了點吃的，過來。”

        江夜隔著衣服抓住了顧可的小臂，把他拽到了廚房。他取下了廚房門口的圍裙，快速地系在了身上。

        只見冰箱里放置著塑封過的口水雞，麻婆豆腐，涼拌豬耳，冬瓜排骨湯。不像是剩菜的樣子，反倒是精心為誰準備似的。

        顧可這才知道，原來江夜給他留了吃的，只不過他一直都沒有從房里出來，什么都看不到。他心里一暖，卻又在下一刻生出一絲愧疚的感覺。

        江夜的飯菜，卻被人晾了一天卻一頓都沒動，心里指不定有多郁悶呢。

        但對方只是對此只是笑了一笑，把飯菜取出來熱。

        看著對方為他熱菜，顧可后知后覺地發現，原來江夜是一個非常細致的人。

        他跟楚宸宇待這么久，簡直以為全天下的男的都像他倆一樣，生活什么的隨便應付就過去了。

        見了江夜才知道，什么才叫居家！什么才叫生活！

        唉，如果江夜是個女的，他絕對不會讓這種優質資源流出門外好吧！

        在他在腦子里莫名其妙地感嘆時，居家的江夜突然停了動作，回頭看了他一眼：“別盯著我看了，要不你出去呆著？”

        顧可對視上對方那雙眼睛，心里的熱度瞬間就退了個干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看到了一絲隔閡與排斥。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失落的情緒頓時刺痛了他，讓他本以為親密的關系在一瞬間割裂開來。

        失望的顧可一言不發地退出了廚房，他并不知道廚房里的人默默地克制著，心里也同樣并不好受。

        頂著對方幽怨的視線，江夜對著油煙機嘆了口氣，理智告訴他，不應該再在乎這個人了，可是情感上還是忍不住。

        會擔心他吃了嗎？睡了嗎？心情好不好？訓練怎么樣？這些之前就可以明白正當地說出口的話，現在卻帶來一些窺探的意味。

        每個小而卑微的疑問都縈繞在他心里久久不散，這會讓他懦弱，讓他害怕，讓他患得患失。

        顧可喜歡游戲里那個不可一世的暴君，卻不知道那只是個渴求另一半靈魂的loser。

        江夜知道，顧可敬重他，佩服他，想要成為跟他一樣的選手。這讓他怎么敢抹黑對方心目中的那個他？這讓他怎么敢利用對方這份的向往引誘著對方進入歧途？

        這種痛苦折磨著他，每當他再次看到顧可，自己的心情又變得愈演愈烈起來，此起彼伏，久久不能平靜。

        看著那雙清澈的眼睛，面對那份純粹的夢想，他從來沒有如此自慚形穢過。如果讓對方知道自己對他有著何等不堪的想法，那該有多幻滅啊。

        他怎么忍心放開手，但又怎么不敢放開？

        江夜本以為顧可對他不過如此，但是好似在一次次游戲的碰撞中，顧可越來越依賴，越來越憧憬他了。

        他知道他的每一個小動作，讀得出他每一個微表情，知曉他的脆弱以及遺憾，甚至敏銳地感應到他深藏在心里的欲望。

        原來，在更早一點的時間里，他們的靈魂早就連結在了一起，但江夜沒有發現。現在倘若分離，每一步都帶著撕心裂肺的拉扯。

        看著顧可傷心難過，江夜比他更心痛。

        明明他們馬上能成為更親切的朋友，最默契的隊友，但這一切都將被他搞砸了，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江夜對此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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