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蘇林在抽屜里找到一支藥膏，轉身的功夫，聽到“咔”地一聲，燈滅了。

        她摸著開燈按鈕，試著開了幾遍，未果。看來是電閘壞了，也可能是停電了。

        先把這事和姜玫告知后，她去找江銳。

        “不用了，已經(jīng)不疼了。”江銳看她一眼，冷冷道，“你回去吧，我呆幾分鐘就會下山，不用你催。”

        蘇林把手電筒往他胳膊上照，把藥膏扔他面前，“一直不涂你的胳膊明天起來會發(fā)腫。”

        江銳還是涂了藥，蘇林給他照著。

        他手上也有抓過的紅斑，看來是被蚊子咬的很慘，蘇林從口袋里拿出一小瓶花露水。

        “你口袋還挺能塞。”江銳以為這是要給他用的，結果蘇林給自己噴了，他悶悶道，“故意的吧你。”

        “這藥膏有止癢效果。”她拿著手電筒到處照了照，又補充道，“山上蚊蟲很多，你下次要上山記得穿長衣長褲，記得晚上別爬這樹。”

        兩個人安靜了片刻，江銳忽然道：“你們這平縣還真不好呆呢。尤其和你。”

        蘇林就這么站著。

        江銳眼里是她的背影，她瘦瘦的，但也不是瘦骨嶙峋的身形。雖然站的很直，但背影卻顯著一種孤獨感。可能看起來都沒八十斤。

        她這種性格和經(jīng)歷，和他認識的女人區(qū)別極大。

        不好呆……

        蘇林心里很認同他說的前一句，的確不好呆。對外人來說，可能只是風土人情不適應，對她來說，這地方就是人間煉獄。

        “你有離開的選擇，不喜歡隨時都可以離開。”蘇林垂頭，低聲道。

        耳邊有道笑聲響起。

        江銳失笑道：“原來你這人一直這么喪啊，我還以為就針對我呢。”

        蘇林看他，他的笑意收斂，他問，“你是想趕我走？還是想勸我走？”

        蘇林沒搞懂這人是什么腦回路，抿了下嘴，“隨你怎么想。”他干脆別聽進去就行了，何必還要這么問她。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如你所愿。”江銳第一次覺得眼前這個女人令他感到很矛盾，忍不住惡意道，“我就要做你討厭的事。咱倆就這么一直互相討厭下去就得了。”

        江銳說完，眺望遠方。

        蘇林把手電筒關了，并沒把江銳的話放心里。

        討厭她的人大把，多他一個也沒關系。

        她回去了，江銳望著她的身影，心里沒由來的煩躁，還憑空多了幾絲愧疚感。

        回去后，姜玫回了消息。

        的確是停電了，太忙忘記說了。

        蘇林把魚食的事告訴她，然后，等了很久，姜玫又消失了。

        看著房間里的黑暗，她被一種空虛感包裹，蜷縮著身子窩在被窩里。

        她摸著手機入睡，就這么在停電的時間里呆了三天。

        期間她過的和平時一樣，沒有電并沒有帶給她多少變化。晚上睡覺熱的時候就開著窗，等著晚風吹來再入睡。

        直到一個電話響了，姜玫打電話過來了：“我留了你的名字，快遞今天就會到。”

        蘇林此刻在陽臺看書：“好。”

        “我看了天氣預報，你那邊氣溫又變高了。”姜玫聽到電話那頭有很明顯的蟬鳴鳥叫聲，詢問道，“電還沒來嗎？”

        “還沒來電。”

        這都過去三天了，天氣這么熱，姜玫不知道蘇林每天都是怎么熬過去的。

        姜玫很快把電話掛掉，又打給管理別墅水電的人，“我記得我三天前就和你說了，為什么還沒來電？”

        “你還想不想繼續(xù)干了？”姜玫警告那人，“你知道的，只要我發(fā)一條消息，你和你的上司都得丟工作。難道還要我把你們懈怠工作，在法律眼皮下偷水電的事抖出去嗎？”

        “別讓我再打電話來催。”姜玫語氣冰冷地說完，呼出一口氣，又點出天氣軟件。

        —

        手機在姜玫的電話掛斷后，又過去五分鐘，徹底沒電關機。

        蘇林繼續(xù)看書，身后“叮”的一聲清響，空調(diào)開了，緊接著，監(jiān)控攝像頭傳來聲音。

        “蘇林。”

        她知道是姜玫的聲音，屋內(nèi)安了監(jiān)控，姜玫之前出差的時候安的，防范于未然。

        攝像頭轉過來，蘇林走來看了看，指了指空調(diào)，回應道：“怎么電來的這么快？”她以為得晚上，現(xiàn)在也不是很熱，開著空調(diào)太費電了。

        蘇林對攝像頭又說：“謝謝。”

        姜玫摸著ipad上蘇林的臉，唇瓣微張，想說點什么，問問她怎么又瘦了點，但她沒問出來。

        后來攝像頭就沒傳出聲音了。

        蘇林書看一半，才記得把手機拿去充電。

        大夏天，三十多度高溫，稍微走一走，哪怕是在樹蔭下都能冒出一身的汗。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后再撥。”這機器聲江銳已經(jīng)聽了好幾遍了，他把車子剎住，到便利店買了瓶冷水。

        電動車在小鎮(zhèn)里到處行駛，中途路過幾個打鬧的小孩險先撞到，好在反應力來得及時，沒出事。

        江銳朝那幾個小屁孩說了一頓，然后繼續(xù)開車。

        車子停在一家咖啡店前，這是平縣唯一一家的咖啡店，但位置不好找，跟著導航，左拐右轉花了好一會兒才找到。

        “我就是光，是哪位？”江銳到處掃一眼，登時，一個男人掀開簾子，手里還端了被咖啡。

        “是我是我。”池一愣了，“誒？老江？”

        江銳又對了下快遞單，核對一遍手機尾號，確認無誤后把快遞扔給池一。

        池一一下就樂了，“你不是貼手機膜嗎？怎么又成快遞員了？”

        “大夏天的，呆著不動熱死了，還不如找份兼職開著車到處兜風呢。”江銳并沒打算因為見到熟人了而多呆呆，旁邊幾個小姑娘的眼都要長他身上了，“走了。”他一邁腿轉身就出門。

        “誒你別走啊。”池一在后面喊，“進來請你喝一杯冷飲啊。”

        “免了。”江銳戴上安全帽，啟動車子，攜塵而去。

        太陽都快下山了，此刻手上的快遞就剩一個，他長嘆口氣，電話打過去。

        他已經(jīng)決定這次再不接，直接上門找人。

        車子停在山下，江銳望著山頂上。其實這山也并不能稱為山，只是平縣附近形狀高度能稱為山的也就這一個了。

        這山的高度目測都才兩百米左右，或許可能還低一點。

        他還想趁著天黑去到處找找線索，現(xiàn)在有輛車子方便多了。

        還是關機，江銳低罵了聲，解下安全帽，氣勢洶洶地爬山。

        “靠，你怎么才下來？電話都打了不下十次了！”

        江銳剛上幾步臺階，蘇林就出現(xiàn)在他面前，揉著眼，剛睡醒的樣子，他心里冒出的火頓時就無處發(fā)泄的熄滅了。

        蘇林看完書就睡覺，是餓醒的。

        起來才發(fā)現(xiàn)家里的食物沒了，電話還被一堆未接來電占滿了。

        “抱歉，我之前睡著了。”蘇林還帶著剛起的嗓音，低低柔柔的。

        江銳躲避視線，登時就把快遞塞給她：“以后記得看手機。還有，一個小姑娘要有安全意識。”

        蘇林跟著江銳下山，才納悶他怎么開始送快遞了，結果江銳一直盯著她沒有要走的打算。

        沒在意他這舉動是怎么回事，直接越過，朝縣上去。

        “你過來。”江銳朝她說。

        “有事就說。”蘇林步伐沒停下。

        車子開到她面前，生生攔住路，像是要執(zhí)意較勁的架勢。

        蘇林沉著臉，江銳說，“快點上來，載你。”

        “我有腳。”

        “那你就這么站著吧。”江銳把車子剎住，他就知道蘇林不是個乖順的人。

        見蘇林又要開始和他對峙了，他蹙眉道：“你還真是寧死不屈啊。瓜兮兮的，到鎮(zhèn)上還穿一個小背心，也不怕被蚊子給咬死。”

        其實也不算背心，就是比平常短袖袖子短一些，看上去像個背心罷了。

        這件是姜玫送她的，衣服都洗了才翻出來穿的。

        蘇林看了看自己這一身，“我這身很暴露？”

        “你自己心里沒數(shù)？”江銳回道。

        蘇林又問：“那我這一身是穿你身上了？還是說你有頻繁打量女性身體的喜好？”

        她只是不想被人管著，尤其是這個八桿子都打不著的外人。

        “且不論這個，你半天都沒接我電話，導致我現(xiàn)在工作效率嚴重降低，就這一點你打算怎么賠我？”江銳說道，“要是你早接了電話，我現(xiàn)在應該在樹蔭下擺攤貼手機膜，而不是和你廢話。我的時間全浪費在你身上了。”

        蘇林啞然，的確這點錯在他身上。

        “知道錯了就趕緊過來，別再耽誤時間！”江銳把她拉來，取下安全帽給她戴上，“你一會兒要是不抓緊，看我敢不敢對你不客氣。”

        —

        路上，江銳覺得自己多半是瘋了，想不通為什么要載她。

        “在那家便利店前停下吧。”蘇林松開他的衣角。

        江銳把車停下扭頭對她說，“你是不是腦子里有什么病？那家店的老板娘那么對你，你干嘛還要進去買東西？換一家不好嗎？”

        蘇林不聽，側身下車，解頭盔。

        “我真不懂你這人，被人排斥的那么明顯了，何必還要進去消費。”

        江銳很是不解，這事?lián)Q他，他絕不再踏進那家店半步。

        蘇林對上江銳的眼，說：“因為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我們經(jīng)歷的一切從來都不是一樣的。”

        她知道這家店經(jīng)常擺著一些臨期食品，因為臨期所以價格便宜，買一袋子也不超三十塊。

        所以哪怕老板娘十分討厭她，為了省錢，她可以忍耐。

        “過來。”江銳把車子停下，“你吃什么，我給你選。”

        “如果你在同情我，我勸你別做，免得事后回想起來后悔。”蘇林說完這話，臉色也不觀察，徑直走進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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