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空有飛機駛過，低沉的轟轟劃破天際，倒灌進耳里。

        江銳愣了那么幾秒，從她的眼神里看出幾分探究，于是定了定神，“我好心幫你搬東西上來，你不感謝就算了，還拿木棍戳我腦袋你什么意思？”

        蘇林還在揉自己的胳膊，倚靠在快遞箱上，問：“你學過防身術？”

        江銳不情愿地“嗯”了聲，蘇林看著他，不怎么相信。

        轉著手里的木棍，他沉思地找自己身上的毛病，到底是哪里不對勁讓她給發現了，又或許是之前問的話太過于急切么。

        “當我沒問吧，你什么身份于我而言毫無關系。”

        蘇林看了看肩部，隱隱作痛，不過這事也是她自找的。

        “等下。”江銳喊住她，“我問你，你那次鑰匙掉的時候怎么知道鑰匙在我手上的？”

        蘇林仰頭望天，“你莫名其妙打我電話，應該是問了警察才得到了我的電話號碼。至于為什么會莫名其妙打過來，只有一種可能，你應該不是閑的慌沒事找事的人，打電話找我最大的可能就是鑰匙被你找到了，所以才想打電話把鑰匙送過來�！�

        所以問他是不是臥底，也是有過一番邏輯梳理與猜測的。

        江銳笑起來，“你原來不傻�！�

        蘇林睨他一眼，走了幾步爬到樹上，現在的時間段很好，在高高樹干上能看到很美的天空。

        清風拂過，她坐在樹上，“所以，你這算是默認了你是個臥底？”

        “別一逮到個會防身術的人就說他是臥底，再說了，我孤身一人到處云游總要學個本事吧�！�

        江銳還在給自己找擺脫嫌疑，他這下知道蘇林邏輯性強也不敢多說什么，免得越描越黑。

        “那以后我該怎么叫你？”蘇林低頭看他，“陳東銳，還是江銳？”

        江銳還在飛快的想著怎么解釋這事，蘇林又說：“我剛才也說了，你什么身份對我來說毫無影響。我的目的是離開這兒，只要我們的目標不沖突，你哪怕是個身背千萬的在逃犯都與我無關。”

        江銳嘆氣，“所以你何必問我，自己心中早就有答案了吧。還是叫我江銳吧�！�

        一躍下來，蘇林眼里得逞起來，她抓到了把柄，雖然這把柄暫時派不上什么用場。

        “你多大？”

        “比你大五歲，應該……”江銳很無奈，他一點也不想回話。

        “我不想麻煩找上來，本不想幫你什么，因為你早晚要離開這兒的。但現在我想了想，我會盡力幫你一點，這當作是我知道你秘密的條件�！碧K林說。

        江銳嗤聲道：“你沒揪著這條尾巴敲鑼打鼓就不錯了，我不需要你幫我，管好你自己就行�！�

        蘇林點點頭，“行，那么轉移了。”

        “什么轉移？”

        “你，現在欠我人情�！�

        蘇林轉身繼續往山上走，現在主導權在她身上了，有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釋然感。

        “放這里就行了。”蘇林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江銳微昂著頭，很拽的說，“你知道你那次喝酒做了什么嗎？”

        這下換蘇林啞言了，她的確記不太清，覺一醒忘了大半，就隱隱約約地記得自己好像對他說了什么才同意和自己去摘的番茄。

        至于說了什么，她腦子一片空白。

        “不記得了是吧，要我幫你回憶回憶不？”江銳道。

        蘇林攔住他開口，“不必了�！�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江銳才不管，把門擋住，繼續說下去：“沒想到某人喝了酒暴露本性，還真是表里不一呢。”

        蘇林這下也毛了，“就算我對你做了什么，那也是無心之舉不是本意，你何必耿耿于懷，還是說我做了什么使你夜不能寐了？讓你脆弱的心靈受到沖擊了？如果是因為這個，我可以賠你精神損失費�！�

        “你……”江銳瞪大眼，怎么老是說不過她呢。

        蘇林直直地站他面前，與他對視。

        她也想不明白，為何一碰上江銳，他說的話就令她那么忍不住的想嗆回去。

        見他一定要把喝酒這事給解決清楚的態度，蘇林也不再敷衍了，“你說，我對你做了什么？我親你了？”

        她打算把這事趕緊解決掉，免得夜長夢多。

        “倒也不是親……只是……”

        “那我是怎么你了？”

        江銳不想回想，腦子有個莫名其妙的念頭在亂竄，他不知道這是什么感覺，只得轉移話題，“你是不是沒談過戀愛啊，直女！”

        什么直女？

        蘇林很少上網，對這些網絡用語知道的不多，雖然池一偶爾說過幾次。

        但蘇林轉念一想，江銳這反應可能真的是她做了什么。

        “別扯這些，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一個大男人別那么溫吞�！�

        現在也沒時間掰扯這些了，既然江銳持續溫吞下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蘇林推開他手，抬著快遞箱去屋了。

        留江銳一個人在外面呆愣的站著。

        回去路上，江銳渾身被無力感充斥，回家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他覺得自己多半是廢了。

        只是解決個快遞的事，身份暴露了，就連被蘇林吃豆腐了她本人還毫不在意……

        —

        “爺爺，您閑來無事就到處轉轉喂喂雞啥的啊，干嘛要做這些體力活啊�！背匾贿吙人赃叞鸦覊m往外扇，“這柴房都多少年不打掃了，您今兒是搭了哪根筋啊�！�

        池海背著手站在門外，看著池一搬柴出來，“這地方本來就臟，早就看不下去了。再不清清哪天耗子就在里頭搭窩了�！�

        “有大黃在怕什么�！�

        池一把燈打開，燈泡在頑強的堅持了三分鐘后，徹底罷工。

        池一插腰，嘆口氣，又打開手機照明，在地上看到了什么，于是蹲下身照了照。

        池海見了，在外頭連忙咳嗽起來，“你別偷閑，還不趕緊去買燈泡回來安上。”

        還沒來得及多看，池海就揮著掃把把池一往外趕，麻利地把地上灰塵掃出來，“還發什么呆，天都要黑了！”

        額外買了點工具回來，池一忽然想到灰塵里夾雜的那些粉末狀的東西，像是在煙里見過。他正想一半呢，池海就從柴房里走出來，像是在撒什么東西。

        走近一看，“您撒這玩意兒干嘛啊，你當做菜啊。”池一眉頭都皺成八字，很是費解，“誰教您的？”

        “鹽是殺毒的。”池海振振有詞，“撒點鹽里頭就不會長菌子了。”

        “那我之前怎么沒見您撒過？”池一問。

        “想到了就撒了�！�

        池海說話間又朝地上撒了點，池一嫌浪費，趕忙制止。

        “你和小林是不是鬧什么矛盾了？”

        池海忽然道，他人雖老了，但眼力見還是有的。

        池一顧著擰燈泡也就沒搭話。

        其實池一心里清楚的很，蘇林會離開他和爺爺，這場矛盾在所難免。他也想和解，但他做不到，要說起最不想讓蘇林離開的人，除去池一就沒別人了。

        這種感覺與其說是舍不得，更多的應該是占有欲。

        池一也懵懵懂懂的沒醒悟過來，到底還是經歷不多。

        “爺爺，梳子她有自己的生活了，我也該有我的生活。”池一苦笑道，“咱不能一直這么自私吧，一直把梳子困在這兒，她如今羽翼豐滿也就該放她離開。”

        這話是池一在與自己的心溝通，他也學會應該放手。

        池海聞言，眨了眨眼，望著那片番茄田。

        半響，池海說，“只要你和小林都健康，我就無欲無求了。哪怕……”

        燈亮了，柴房內被冷白光覆蓋。

        池一把梯子搬出來，左顧右盼：“大黃跑哪兒去了？這個點了還在田里撒歡兒呢。”

        “您剛說什么？”

        池一目光還在田里掃視，池海像沒聽見似的進屋子里了。

        把大黃趕回來的時候，池海在擺碗筷，突然道：“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誰告訴您的？”池一也沒急著否認，淡淡道，“現在算是有一個吧，比我小點�！�

        “你都談戀愛了，那小林呢？”池海臉色嚴肅又帶了些許好奇，“小林現在有男朋友了嗎？她在鎮上受歡迎嗎？”

        池一頓了頓，搖頭。

        “我就知道，小林那雙眼睛太過于醒目，不排斥小林都算好的了。”池海拿起筷子，蒼白道，“小林啊，注定和我們不一樣�！�

        池一也去吃飯了。

        從小到大的相處，蘇林的瞳色對池一來說，像天上明月，雖朦朧著迷，但畢竟也司空見慣。

        可這恰恰是把雙刃劍，優劣共存。

        年少時池一也恨不得與她有著一樣的瞳色，替她分擔。

        “你要是你，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別帶著這種要與我分擔的想法生活。”這是蘇林告訴他的。

        —

        睡前，池海站在窗前，想著池一說的話。

        池海此刻心里隱隱擔心，在窗前站了會兒，心神不定地去到柴房，打著手電筒到處照了一遍，大黃在窩里打滾，精神滿滿。

        夏蟬吵鬧的夜晚，幾絲風拂過，好似一切都如世外桃源般，寧靜愜意。

        池海定心下來，把門卡上，安心地回去睡覺。

        “我們民宿環境優美，日包三餐，所在地靠近旅游勝地�，F在是淡季，您要立即居住，我們可以給你打個八折�！�

        蘇林還是婉拒了，通話記錄里又添上一條咨詢號碼。

        照常給金魚喂完食，她開始拆快遞，之前買的行李箱過去一周才到，太費時間，不打算再網購。

        現在是夏天，只要姜玫能在秋天前回來，蘇林可以在飛機落地后再考慮買秋裝。

        她對今后的一切都逐漸規劃了起來。

        計劃趕不上變化，蘇林也知道這個道理。

        到時還是秉承著走一步看一步吧。

        把快遞拆好收視完，閑了起來，蘇林想到江銳。

        為什么會忽然想到他，可能是因為他的話，但蘇林對他說的那些含糊不清的話真的沒印象了。

        而且她也完全不想和江銳有什么更深的交集，他身份現在擺在眼前……可為什么，她就是想知道。心里的好奇心像一把怎么都熄滅不了的火苗，熊熊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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