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霎時，江絮絮很快就將這條評論刪除了，連同這個視頻。

        蘇林呆滯了很久很久，雙眼空洞，手指卻還不停的刷新。

        她忽然很想發消息去問，因為她之前所想的，在此刻仿佛證實了，但她沒有去做，覺得這是私事不該去好奇。

        但，她還是忍不住去胡思亂想。

        反復內心掙扎后，蘇林又逼迫自己看開了，就算是知道了又如何，有關系又能怎樣，也許這是他所不希望的。

        所以江絮絮才會刪除這條朋友圈吧。

        蘇林一頭倒在枕頭上，身心乏了。

        演唱會如期而至。

        那天，蘇林早早的下班了，池一還不停的發消息催她，問她到家沒，打開電腦沒。

        江絮絮等紅綠燈的間隙，問：“蘇總，你今天是要看池一的演唱會嗎？”她是明知故問的，蘇林燈牌都買了，不然蘇林也不會才剛到五點就喊她下班。

        剛回完池一的消息，蘇林抬眸，肚子叫了下，她為了能早點下班，將所有的事都在上午處理好了。中途沒時間吃飯，這會兒看到江絮絮，于是邀請道：“你要不要來我家里玩？”

        江絮絮“啊”了聲，然后點頭。

        今時不同往日了，江絮絮敢坐在副駕駛上了，還很一副淡定的樣子刷手機。

        蘇林拉下安全帶，遲遲沒有發動車子，雙手只是撐在方向盤上，江絮絮抬頭，疑惑地看著蘇林，“是不是車子出問題了，蘇總？”

        “你是不是有個哥哥？”短暫的一分鐘內，蘇林在心里模擬了無數遍，該怎么開口問，只有這句話覺得妥當。

        江絮絮以為是什么呢：“是有個哥哥，我上次要告訴你的，但你沒讓我說完。”

        承認了，江絮絮的確是有個哥哥。

        那之前初見江絮絮的那個莫名的熟悉感也不是空穴來風了，是因為她像他，他們是兄妹。

        扭頭，與江絮絮對視上，那眉眼真的很像她哥哥，那個想忘又忘不掉的騙子。

        “你哥哥，是叫江銳嗎？”

        話一出，江絮絮調整身姿面朝蘇林，眼睛都瞪大了，關掉手機，好奇道：“蘇總，你怎么知道我哥哥的名字？你認識他嗎？”

        江絮絮知道江銳工作時會化名，知道他本名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當有人問江絮絮是不是獨生子女的時候，江絮絮都會說自己有個哥哥，但不會告知姓名。

        探究的眼神在蘇林身上來回看，她沒等江絮絮八卦，就直言：“只是普通朋友，簡單認識罷了。我不知道他還有個妹妹。”

        江絮絮乖乖坐好了，原來如此。

        蘇林有種劫后余生的錯覺，好在江絮絮沒再問什么，其實她很怕江絮絮會告知江銳，她的上司是她的。

        她甚至在江絮絮打量自己的時候很后悔問出這句話，但江絮絮聽到普通朋友后并沒有特別在意，短暫的好奇后，江絮絮又開始刷起了手機。

        蘇林這才把車子發動。

        “蘇總？”

        蘇林不自覺屏氣：“怎么了？”

        “我哥……他有女朋友嗎？”

        “呃，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和他只是算得上是認識。”

        她也不知道他這六年來有沒有談。

        江絮絮有點可惜地說：“這樣啊。”

        蘇林覺得車里的空氣都稀薄了，生怕江絮絮又會好奇些什么，但直到停車，上電梯的時候，江絮絮都什么話也沒在問了。

        輸入密碼，江絮絮到處看了看，而后感覺到一股視線，再然后身后的門就打開了。

        丁俊止裸著上半身出來放垃圾袋，蘇林倒是沒什么反應，掃了一眼，快速把江絮絮拉進門里。

        “剛，剛才那個男生好白啊。”這是江絮絮呆滯了很久以后，才冒出來的一句話。

        蘇林還一門心思的在電腦上刷新，人太多了，老是被擠出去，好一會兒才成功看到彈幕。

        “你剛才說什么？”蘇林邊打開冰箱邊問。

        “我是說，剛才那個男生好白！看起來比我哥都要白。”江絮絮摸了摸臉，都發燙了。

        “你多久沒見過你哥了？”

        “也不算很久，每次有節日的時候他都會打視頻過來。但他工作很忙，好幾年才回來過一次春節。”蘇林這么一問，江絮絮也開始回想，“我記得的他最近一次回來是兩年前吧。”

        蘇林倒水的手一停。

        姜玫沒有騙她，他沒有因當年的事留下什么后遺癥。

        蘇林低頭淺笑，有些慶幸。

        其實她還是想繼續問問關于他的近況的，但她沒這么做。

        —

        抵達目的地，江銳走進洗手間，換了件新衣服。

        出來的時候，身穿西裝的女性站在他面前，“姜小姐還在開會，麻煩您先隨我來。”

        江銳被安排在一間休息室，剛坐下，就有位廚子打扮的人端來一盤食物，見那位西裝女要走，江銳喊住：“姜小姐要開會多久？”

        “半小時，您先就餐吧。”

        江銳身處于一家療養院，在這里工作的都是護士，醫生，姜玫應該不會在這里開會的，“我再問問，是不是一會兒要和我網絡視頻？”

        “這我不清楚，姜小姐只會讓我做她要求的。”說完，西裝女關上門離開。

        江銳嘆氣片刻，解決完食物以后，他就開始等，等姜玫何時把會開完。

        過去一個小時后，西裝女沒有進來，江銳繼續坐在原地，等待。

        四周都很安靜，因為是療養院，就算是有腳步聲，那也必定是護士的腳步。

        只是，這么思考以后，耳朵里傳來匆匆的腳步聲，貌似很著急，又聽到隱隱交談的聲音，江銳站起來，頭靠在門上聽。

        “先打穩定劑，我來安慰患者。”

        江銳打開門，看到有幾個人急促地往電梯里跑，手里拿著醫用器材。

        “您怎么出來了？”

        聲音，不是原先那個西裝女的，是另一個女性的聲音。

        江銳往后看，女人朝他走來，他說：“我原以為，你不打算當面見我。”

        “那群人你都看到了吧。”姜玫沒理他的話，只是繼續說，“你難道不好奇，發生了什么嗎？”

        倒也不是不好奇，只是他來這里不光是因為好奇才來的。

        思及此，江銳跟上她的步伐，停駐在一間病房前。

        “你現在回答我，你還認識這個老人不？”

        江銳當然認識：“他是蘇林池一的爺爺。見過幾次面。”

        “你應該很想問，他為什么會在這里吧。”姜玫告訴他，“這都是池一安排的，而我，扶持他出道，成為現在的大明星，他欠了我一身債。你剛才所在的地方，是蘇林曾待過的病房。”

        江銳不知說什么好。

        姜玫繼續道：“我現在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帶走池海，讓他得到該有的懲罰。”

        姜玫這么做，只是覺得煩了，自從她這幾年調查完池海的所作所為，真的感到惡心。

        至于為什么還不趕池海走，原因只有蘇林，她不想讓蘇林難過。

        但姜玫也很明白，池海得到了懲罰，蘇林也逃不掉，她選擇不出來，所以很惡劣的，把這個難題交給江銳，“你可要好好的思量思量。你對蘇林到底是種什么樣的感情，這重要到你現在該有怎樣的選擇。”

        “趙楚楚和張響呢？溫渡又去哪兒了？”江銳忽然想到，“他們不會也在這家療養院吧？”

        “我現在是讓你決定池海日后。至于你說的那三個，你不必擔心，他們此刻像個正常人一樣。”姜玫眸色一暗，看出江銳的猶豫。

        “你如果想先調查他們三個，盡管。”姜玫不打算再給江銳任何線索，和秘書一并離開了。

        江銳在這個小城市找了家酒店，姜玫給他安排的酒店他給回拒了。

        行李箱放到一旁，江銳就開始思考起來，該如何找到那三人，尤其是趙楚楚。

        姜玫只給他透露過來，三人都是正常人，她只給他這一個線索。

        江銳認為，‘正常人’這個定義太過于廣，如果按照能生活自理就能稱為正常人的話，這倒也好找一些。

        江銳很清楚，姜玫叫他過來，只是讓他解決池海的事。

        姜玫這個人，江銳有調查過，背景是國家層面的，遠不是他這個小警察可以涉及的，但他很清楚，溫渡會選擇在姜玫身邊的原因。

        不僅僅是因為要調查姜玫。

        至于溫渡到底在想什么，他不得而知，姜玫不會碰毒，他有這種直覺。

        姜玫是不屑，不屑碰這種東西。

        她本身就有位與高處的金錢頹廢感，或許除了蘇林和繪畫，什么都不能讓她提起精神來吧。

        在腦海里又梳理一遍后，江銳打算先從容易打探的人開始。

        他看了一眼時間，后知后覺的打開手機。

        —

        “池一好帥啊啊啊啊。”江絮絮在蘇林耳邊贊嘆不已，手里的燈牌像撥浪鼓一樣搖晃。

        蘇林無感，聽完池一唱完的幾首歌之后，池一開始跳舞了，她捧著一碗面，在屏幕面前慢吞吞的吃了起來。

        須臾，一個舞蹈動作放大在眼前，蘇林頓時被嚇到嗆了一下。

        “哇靠，頂胯！”江絮絮還在尖叫，蘇林看她，有種在看球賽的錯覺，孟媛就是愛和江絮絮一樣，一進個球，恨不得把桌子掀了助威。

        “蘇總，你不覺得很酷嗎？”

        蘇林一點都不覺得：“要喝可樂嗎？”她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尷尬的問題，跑去倒可樂了。

        演唱會即將結束的時候，蘇林才想起來，拿出手機給電腦拍了一張，給池一發過去。

        她現在肚子漲漲的，有點犯困了，屏幕里，池一終于跳完舞，拿出麥克風發言。

        他感謝了很多人，最后一句是：“我很想感謝一個女生，因為有她，我才能站在舞臺上。”蘇林睜開眼，有點觸動，后面池一有說了很多，都被江絮絮的歡呼蓋過去了。

        直到晚上十點，蘇林送江絮絮回家，她照常打開車門，江絮絮忽然說：“蘇總，我今天晚上一直很好奇，我怕我不問出來，會憋的難受。”

        蘇林隱約猜到了，江絮絮絕對還會再問的。算了，這也不怪江絮絮，是她自己先沒忍住拋出問題的。

        手機響了下，是消息，應該是池一的，蘇林讓江絮絮先坐好，自己則回消息過去。

        兩分鐘就處理完了，池一已經在回酒店的路上了，蘇林夸贊他演唱會籌備的很成功，之后，蘇林把手機放兜里，深呼吸一下，坐到駕駛座。

        她不知道江絮絮會問什么，江絮絮盯了她半響，終于才問：“你和我哥，什么時候認識的？”

        “幾年前吧，偶爾認識的。”不想江絮絮問的太過于細節，蘇林主動說了，“當時他迷路了，我給她指的路，然后就這么認識了。”

        幾年前……

        江絮絮若有所思道：“我之前聽孟總說，你和她是從縣城出來。難道，您和我哥是在縣城認識的？”

        蘇林凝視前方，很坦然的說：“是。”

        沒必要掩蓋什么，都過去那么多年了，她和他認識，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

        “蘇總，你既然說你和我哥是普通朋友，那你怎么會知道他的本名的？你和他的關系，應該不是什么普通朋友。”畢竟在江絮絮心里，她這哥哥十分的謹慎，怎么可能會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向剛認識的人坦白本名呢。

        蘇林覺得有點悶熱，打開空調，又點了首輕音樂，氣氛才好了些許。

        她后靠背椅，等待江絮絮再問，但江絮絮貌似還在不可置信，所以蘇林說，“這是我和你哥之間的事兒，但不管發生了什么，都過去那么多年了……”

        “我哥有年回來，他洗澡出來的時候我無意間看到他后背有塊不小的縫合疤痕，我怎么問他也不說。”江絮絮一想到就眼眶發酸，那是她親哥啊，受了那么重的傷，哪怕是面對家人也只會報喜不報憂。

        是男人又怎樣！

        蘇林瞥一眼江絮絮：“所以呢？你到底想問什么呢？”

        “我只是想知道，你和我哥到底是什么關系，請不要再用普通朋友，只是認識，這類說辭來敷衍我了。”

        蘇林也問她：“可是，就算你知道了之后，你又能做什么呢？這一路走來，不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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