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那天夜里，酒店外站滿了人，車里，池一臨時被告知，需要換酒店。原因是粉絲太多了。

        滿臉疲態的站在十字路口，和經紀人一起等著行李運過來，中途池一哈欠連連，好幾次都要睡著，都被經紀人喊醒。

        經紀人從車里拿出來一小罐清涼油，給池一：“老實說，選擇當明星你有沒有后悔過？”

        池一說，“那肯定是有的。尤其是現在，有床不能躺，還要像個看門狗似的站在路邊等自己的行李。”

        和那些采訪里不同，池一說話一直是真假摻半，沒辦法，這是合同上要求的，況且是在采訪里的話要給大眾看到的，怎么可能會是隨心所欲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他會自己衡量。

        “其實一開始我也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我一開始就是打算平平淡淡的，偶爾有點小粉絲支持支持我唱的歌就好了。”

        天知道池一有多羨慕那類人，不僅有粉絲，還有自由。

        經紀人還在拍自己的臉，企圖拍疼了就不那么困了。

        時間緩緩流逝，池一越站越站不穩，直接問經紀人，“我就不懂了，明明有車可以坐，你為什么要拉我站在外面。”他現在困的腦子一團糊漿。

        “你是不是給忘了，個別粉絲在腦補咱倆關系呢。說什么男男才是真愛，你一直不傳出戀愛消息，不和女人接觸就是因為我。”經紀人說這話時自己都差點反胃。

        池一傻傻笑了下，他還真給忘了：“我怕我真談，粉絲們會把她給扒的干干凈凈。”

        好歹也是相處了四年的同事，經紀人也懂，池一不和那些女明星女演員接觸的原因，不光是因為池一在合同上要求不炒緋聞，還更是因為，池一心里早就住了一個人。

        至于是什么人，他這個小經紀人也是有猜測的。

        但不管怎樣，人都要做好自己的本職。

        眨了眨眼，又過去五分鐘左右，口袋里傳出來“叮”的一聲，拿出來看，池一哼笑起來。

        “干嘛？你中彩票啦？”經紀人看向他。

        “不是，有個老熟人聯系我。”池一趕緊通過好友申請，快速展開聊天，結果對方沒有閑談的想法，單刀直入問他事情。

        路上，路燈下停駐一條長影，片刻后，遠處樹上傳來一聲鳥鳴，是清晨的第一聲。

        混黑的影子也淡了不少，逐漸透明。

        江銳視線從手機上移開，望著對面準備早餐的老人家，走過去，買了一袋肉包子。

        好久沒吃到這種食物了，滿滿的懷念。

        邊吃邊左顧右盼，他起的很早，除了環衛工人，就他一個人在這兒吃早餐。

        這也算是生物鐘，已經習慣了清晨起床，作息愈發像個老大爺了。

        “老奶奶。”江銳遞給老人家錢，買了瓶豆漿，問道，“咱這兒附近近來有沒有什么好玩的事兒啊？我剛來，好奇想打聽打聽。”

        老人家也是和善，但也不太清楚，她和她老伴每天都顧著準備第二天的食材，兩耳不聞窗外事。

        江銳接過豆漿，笑了笑。

        罷了，這里打聽不到什么有效信息。

        —

        “我怎么感覺你在欺負小孩呢，蘇林。”孟媛聽完蘇林的話，說，“你吃飯前也不問問人家，有沒有忌口什么的，就讓人家吃啊。這不像你啊。”

        “如果你不喜歡江絮絮，你就放人家走吧。”孟媛道。

        蘇林在醫院里坐著，等待江絮絮出來，她一點也沒料到江絮絮會香菜過敏，這件事是她的疏忽。

        蘇林回完孟媛的短信，江絮絮就出來了，她看看蘇林，低頭抿嘴。

        “你休息兩天吧，這件事是我沒注意，沒向你問忌口，抱歉。”蘇林把病歷本給江絮絮，擔心地上下看了看她，然后就去替她取藥。

        江絮絮手足無措的找了個位置坐下，身上癢得很，自己也十分后悔。

        等蘇林領完藥過來，江絮絮忽然說：“這也不該蘇總你，是我心存僥幸了。還連累了你，讓你大清早送我到醫院。”

        蘇林手里還端了杯水，剛才倒的，她跟江絮絮說：“這沒什么，你是我的員工，應該的。”

        江絮絮頓了下，小心翼翼地抬眸，“僅僅只因為我是你的員工嗎？”

        難道不是因為哥哥的關系？

        小姑娘的心思被蘇林給看穿了，蘇林慢悠悠的打開塑料袋，取出藥盒，給江絮絮：“工作一段時間了，你對我也是有所了解的吧。我清楚你可能是因為江銳，所以才覺得我照顧你是出于情份。關于這點，我完全沒有必要，更不會因為你是我朋友的妹妹，就百般包容你。”

        “蘇總……對不起。”江絮絮頭垂的更低了。

        蘇林拍拍她肩，說：“你該是什么樣子的，就是什么樣子。也別亂想什么，該你知道的，不會瞞你。”

        她見江絮絮不動，拿過藥膏，扭松蓋子：“去廁所涂。一會兒帶你吃頓飯然后你就回家休息兩天。”

        好像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都喜歡想很多事情，蘇林二十的時候也一樣，不過現在經歷事情多了，就會自己消化，適度刪除浪費時間的垃圾。

        江絮絮在蘇林眼里是個活潑又有點較真的人，隱隱有點像當年的自己。

        可能是自己被善待過，也想把這份溫暖傳遞給下一個人吧。

        吃飯的中途，江絮絮情緒好了許多，“蘇總，你和我哥當時是怎么相處的？你有時候會不會覺得他很煩？”

        蘇林還在等自己的餐上來：“我記得不是很清楚，只是他有時候的確會絮絮叨叨的。”

        相是找到了話題，江絮絮突然就開始各種各樣的吐槽親哥。

        在江絮絮口中，蘇林也了解到不一樣的江銳。

        原來，冬天還特別喜歡吃冰棍，衣柜里屯了許多件款式一模一樣但顏色不同的衣服。

        打雪仗特別厲害，但有時也十分怕冷，會窩在房間里死活不出來。

        聽著有點沉浸了，蘇林撐著臉，長長的眼睫微微顫了顫，她還沒見過冬天里的他。

        她和他只在夏天認識，是唯一一個夏天，再也回不去的夏天了。

        “其實，有時候我也挺想我哥的，偶爾做夢都在想他。”江絮絮嘆氣道。

        此刻，蘇林無比羨慕江絮絮，江絮絮永遠是江銳的妹妹，她也可以在情況允許的條件下隨時都可以看到他。

        她蘇林不能，也不配，她對江絮絮說了，現在的一切，都是他的選擇。

        餐終于上了，江絮絮都快吃完了，而她的餐才剛上餐桌。

        舀了勺辣椒，食不知味，她又舀了勺，拌著飯吃下去，江絮絮注意到了，急忙阻止：“蘇總，這個辣椒很辣，你別吃了，吃太多對胃不好。”

        “沒事兒，我很能吃辣。”蘇林點了杯溫水給江絮絮喝，她則給自己點了杯啤酒，邊喝邊吃。

        蘇林在騙人，吃一半的時候胃已經難受了，但她還是把飯都吃完，喝完了那杯啤酒。

        送完江絮絮回去，蘇林捂著肚子蹲在廁所里，她有點想吐，不過這也是她活該。

        偶爾就會這樣折磨自己，她只要腦子里只有痛覺，這樣就沒閑心思去想不該想的人。

        —

        “你發什么呆呢？”池一忽然被經紀人推了下。

        “人家布景好了，你快過去啊，拍完這個一會兒還要趕飛機呢。”

        池一心里有事，沒拍幾張，經紀人看到池一過來了，很疑惑，“就拍這么點？”

        “沒，讓我醞釀下情緒。”

        “你怎么睡一覺起來，人都變了？以前你拍個雜志一小時就成了，今兒這是咋了？”

        “你讓我一個人待下，給我八分鐘。”池一推開經紀人，找了個沒人的樓梯口坐下。

        咬咬牙，池一再度打開手機，盯著那個頭像，手指僵在屏幕上方，他已經編輯好了文字，短短幾個字一直刪刪減減。

        消息傳送過去，沒回應。

        池一逼著自己不在意，調整好情緒，去拍雜志。

        但直到他的通告都趕完了，人在飛機上了，還是沒有任何回音。

        消息是發給蘇林的，接連好幾天，她原先和甲方定好的事情，忽然被甲方反悔，甲方猶猶豫豫的。

        所以蘇林為了能很好的和甲方溝通，只身一人開車去了趟甲方的公司，談好了一切，再回去時已經黃昏。

        許是先前那個蕭姐在相關論壇上散布謠言，現在所有想和蘇林合作的公司都在旁觀。

        誰也不清楚是真是假，懶得調查的直接轉移目標，聰明點的就向蘇林各種套話，企圖在合同上多加一些不平等條件。

        真心想合作的太少了。

        眼下這個甲方，蘇林還沒有和孟媛商量，她只是擬好了合同，等孟媛空閑的時候就會發過去。

        手里的鍵盤終于停下了，蘇林掃了眼手旁的咖啡，揉揉眼。

        她當時其實不打算和孟媛開公司的，一竅不通，不太想冒這個險，但孟媛一直勸說她，時間久了她也就妥協了。

        如果知道開家小公司有這么難，還要和不同的商人周旋，她當初覺得還會再認真認真考慮。

        畢竟她以前的打算就是想找個工作，拿著三五千工資就這么過下去的。

        電話打來，是孟媛。

        蘇林和她說了下，孟媛說要看合同，蘇林也就發過去了。

        孟媛剛到酒店，沒時間看，只想休息，所以邊換鞋邊問：“關于江絮絮的事，你考慮的如何？是讓她留下還是讓她離開？”

        蘇林撇嘴，有點生氣：“我都說了，我不是故意不問她忌口的。我得到了她的原諒，而且也沒打算辭她。”

        “前提是她得表現好。對吧。”孟媛得意的笑起來，“哎呀，我怎么這么賤呢，就是想惹你生氣，一見你生氣我就舒坦了。”

        反正也沒什么事兒了，蘇林就把電話斷了。

        池一發來的短信，蘇林終于有時間看了，她掃了眼，簡單的打字完發過去。

        想著池一可能會咬文嚼字，她又點撤回，發了條語音過去：“你盡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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