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剛踏進房間，就能看到一塊很大的電腦屏幕，桌子上還零星擺著幾罐易拉罐。江銳隨意瞥了一眼，張響把頭盔放桌上招待他：“我這里有點簡陋，自己住的一房一廳。我睡沙發你睡床吧。”

        “我睡沙發得了。我認床，習慣睡沙發。”江銳接過水杯，喝了口。

        “沒想到你真的當上了電競選手，你這個打游戲的天賦好在沒有浪費。”江銳面前一個玻璃展示柜，里頭放著大大小小的獎杯，還有不少鍵盤。

        張響不好意思的揉腦袋，“其實我也沒想到自己能被俱樂部招聘到，現在這個成績還遠不如我隊長呢。”

        “你打游戲玩什么？”

        “打野。”

        江銳掏出手機，回了個消息，而后正經起來：“你當初說趙楚楚吸毒，你是怎么發現的？”

        張響坐他對面，時間過去太久了，回想片刻后，“你還記得不，當初那家網吧碰到的花臂男，邀你抽煙的那個。”

        那時張響在打游戲，偶然間看到網管小心翼翼地從冰柜里拿出一個袋子，開始低頭吃了起來，過去買泡面的時候網管跑開了，他就注意到桌上殘留的渣子。

        “所以你經過電腦查詢，得知是毒品？”江銳疑惑，“那為什么把矛頭放在趙楚楚身上？”

        “因為她有嫌疑，很大的嫌疑。”張響大聲起來，想到什么似的，又恢復平靜，“趙楚楚本來就是沒安好心的人，整個平縣，只有她會當馬仔。”

        江銳摩挲著手心里的玻璃杯，從張響的話里捕捉到幾個疑點，“馬仔這個詞你怎么知道的？你是否和趙楚楚關系匪淺？”

        聽到后面那句話，張響無意識地嗤了一聲，“和她關系匪淺的話，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江銳也不想再繞彎子了，直言了當：“張響，你還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吧。現在上頭很在意這件事，如果再繼續拖下去，就不是我來出面問你了。如果偏要拖到專業人員過來，會變得十分棘手。”

        張響沒反應過來：“可是趙楚楚只是個馬仔。這件事怎么會變得棘手呢？”

        還是想得太天真，江銳把玻璃杯放一邊：“你知道販毒這件事在我國有多么惡劣嗎？就算是個線人，一個傳話的，都不會放過。”

        張響手攢拳，猶猶豫豫：“那你現在調查到趙楚楚在哪兒了嗎？”

        “你是突破口，我讓池一聯系你，就是因為你很重要。我要做的是順藤摸瓜。”江銳說。

        張響忽然失笑，身子也放松下來，“看來當你們這一行的，太不容易了。老實說我至今都無法想象，你居然是個緝毒警察。”

        大多數人面對警察時會被一股威嚴震懾到，老百姓們也十分的信任警察這個身份。基于這種大眾心理下，張響在沉默，掙扎了十多分鐘后，把該說的都說了。

        說完，張響不停的喝水，江銳攔阻，說：“出門，請你吃頓飯。”

        —

        蘇林把公司關了幾天，開車去了趟較遠的地方，她自己一個人去了法華寺，連著去了兩天，周圍的小貓都數清有幾只了。

        再回來的時候，趕上大雨，在酒店住了一夜。

        孟媛給她發消息，談完公事，孟媛抱怨：“你為什么去法華寺也不給我燒個香啊，也不跟我牽牽線，我的姻緣咋辦吶。”

        蘇林覺得她出差出傻了：“你之前那個日料店主廚，沒有繼續聊了？”

        和她聊天也沒提起，莫非吹了？

        “人家很忙的，我也不好意思打擾人家工作呀。”

        “你要老這么想是一直拿不到手的。”

        孟媛問：“你這么想我有對象啊？是不是我有了對象，你就心里舒坦了。”

        “是啊。”

        孟媛和她不一樣，孟媛值得遇到一個很好的人，攜手一生，她不能，她心里騰不干凈的。

        “好了好了，你那邊下雨是吧，記得多噴點花露水別被蚊子咬了。”孟媛打哈欠了，忽然想起來，告訴她，“對了，最近有個美術展的票，剛好在我回來的第二天，我把鏈接發你記得幫我搶幾張。帶上那個小員工一起去看。”

        蘇林笑著同意了。

        抬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聊了將近一個多小時，頭發還沒干。

        拿起吹風機，她愣了下，又望著鏡子里的自己。

        除了化妝卸妝外，很少這么認真的觀察自己，身子前傾，鏡中人早已褪去稚嫩，幾顆水珠滑到紅嫩嘴角邊，眼眸微暗，她變了許許多多，五官愈發清晰，性格愈發多面。

        不變的，只有這雙淺色的眼瞳。

        記得她剛熟悉新環境的時候，被不少人問過，眼睛是哪個牌子的美瞳，她不厭其煩的說是天生的。

        曾經因為這雙眼瞳，不知道被多少人排擠，辱罵，脫離那個世界后，這雙眼瞳反倒得到更多的贊美與羨慕。

        “你這雙眼睛很美，有種淡漠的清冷，像霧中站在船頭撐傘的女子。所以你要好好愛護自己，永遠別讓它黯然失色。”這句話，不是誰說的，是有天夢里醒來唯一記得的。

        但有時，她覺得這句話像是他說的，又仔細一想，他不是那種會贊美的人。

        在回憶里，他不會贊美人，尤其是對她，總是那么矛盾又侵略。

        定了個鬧鐘，準備睡覺，熄了燈。

        世界漆黑一片，沉沉地閉眼。

        不知怎么的，忽然身子一抽，蘇林被驚醒過來，門口的方向持續傳來敲門聲，不輕不重。

        才三點不到，蘇林慢慢起身，摸到床邊的座機，打開燈準備找前臺詢問，敲門的人一直不說話，蘇林琢磨不透那人想干嘛。

        前臺稱派人上來，蘇林走到門前，看貓眼，被堵住。

        又打開門鈴監控，也是一樣的狀況，她雙手抱臂，直直地站在門前保持鎮靜，一段時間后，門的那頭傳來嘟囔的聲音。

        “我是酒店經理。”

        蘇林重新看一眼監控，身子放松下來，但沒開門：“已經沒事兒了，辛苦您走一趟。”

        后半夜的時候，敲門聲再次傳來，蘇林這下不睡了，“你再騷擾我，我直接報警。”

        話落，聲音變本加厲，她也沒什么好脾氣再叫前臺上來看了，直接報警。

        “先把監控調出來。”蘇林站在前臺前，說，“我不知道你們酒店治安怎么回事。那個敲門的人我也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他已經多次打擾到我的作息時間。我再重復一遍，先把監控調出來，不然一會兒警察來你們還是得調的。”

        “蘇女士，您今天就退房了，這么麻煩警察不太好吧……”經理說，“我們很理解您的感受，但我們先前派人上去的時候并沒發現到任何人。”

        蘇林站在大廳不走，她不會因為已經退了房就對著這事不管：“那我問你，往后你們酒店再次發現這類事件，甚至發生危及生命的事，你們該如何彌補？”

        經理不敢言。

        “你們不重視，會有相關部門重視的。”蘇林說話時，聽到警笛，回頭，警車已經開來。

        交代完事情經過后，蘇林去做完筆錄后就駕車離開。

        “基層民警不好干吶。”

        做筆錄的警察揉揉肩膀，下一刻，門開了，領導帶來兩個男人：“你協助他們查個人。”

        隨便把筆錄攤在桌面，江銳和張響坐在電腦兩旁，“我有點緊張……”張響說著站起，往洗手間走去。

        “他什么情況？”民警不明所以。

        “估計水喝多了。”江銳道。

        有點無聊，江銳撐著臉開始和民警閑談一些有的沒的。

        “這片治安一般般，每天還要開車巡邏，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休假呢。”民警有點抱怨，拿出剛才做的筆錄給他看，“你瞧，剛才有個女子報警，稱在酒店休息被人騷擾了。”

        江銳看了看筆錄上的名字和信息，眸光微深：“這個人……被騷擾了？后面你們怎么處理的？”

        “就是備案，查了監控，會繼續追查那個騷擾的人。”民警回想著，“不過這個女子也算是我見過很有正義感的人，她都退房了，這件事本該就不用管了，可她偏偏要調查這件事，一定要酒店方重視這件事。后來筆錄做完就開車走了。”

        聞言，江銳低頭笑了笑。

        不知為何，挺欣慰的。

        —

        “蘇，蘇總？”江絮絮看到蘇林的第一眼，眼睛都挪不開，“你怎么走了幾天頭發都剪了？你的長發……”

        蘇林自己并不在意這個，剪頭發就剪了唄：“長頭發不好打理，閑來無事就剪了。”

        江絮絮替她覺得可惜，“你頭發都及腰了，一看就留了好幾年，居然說剪就剪啊……”

        理由還這么的普通。

        其實蘇林也沒剪多少，只是剪到肩膀，以后想留長還會再留的。

        蘇林給江絮絮帶來一點特產，江絮絮笑的很開心，忽然說：“蘇總，我有件事想問問你，關于我哥的……”

        很平靜的回答：“嗯，你問吧。”

        “就是……如果我哥談了女朋友，我會不會失寵啊，雖然我也挺希望他找個女朋友照顧他的。”江絮絮越想越有點憋屈，嘴巴撅天上了。

        蘇林問：“你怎么忽然會這么問？”

        江銳這個身份，談女朋友應該不妥兒吧。蘇林很認真的思考這件事，內心也很冷靜，像在思考孟媛的人生大事那樣。

        “我哥……他和我爸透露了，說他會調職。”江絮絮說。

        “其實就算你哥調職找了女朋友，可你還是他妹妹，他該寵還是會寵你的。”蘇林蹲在江絮絮面前，“你應該很清楚，你哥是個很聰明的人，他一碗水會端得平的。”

        蘇林很滿意現在的狀態，她的心理戰術很完美，即使得知這個消息后，內心也能毫無波瀾了。

        她只希望這樣子的狀態能一直持續下去，哪怕有一天見到他，也能和此刻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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