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海城機場，沈易安的車停在門口，祝笑面容沉重，彎腰坐上車。

        兩人都沒有說話，祝笑呆呆地看著窗外，頭頂的路燈從未消失，漸漸，窗外的風景變成街上的霓虹燈和熱鬧的人聲。

        一個小時后，窗外又變成黑暗的樹林，車燈照亮了一條小路，車身經過的地方，響起樹葉響動的聲音。

        車子翻越一個坡后，停在了一個教堂似的建筑物前，斑駁的大門寫著：綠野療養院。

        病房門口。

        “祝笑。”沈易安在祝笑推開門前，輕輕抓住了她冰涼的手，“這不是你的錯�！�

        “嗯，我知道。”祝笑面無表情，推開門。

        現在這個時間所有療養院的病人已經沉睡，窗外的月光照亮了祝莞慘白削瘦的臉，她緊閉著雙眼，毫無生機地躺在床上，手腕上包著紗布，仿佛隨時會滲出紅色的血。

        祝笑的眼淚突然就像珍珠一樣掉了下來。

        她很少哭，她一直覺得眼淚是矯情又沒用的東西。

        但看見祝莞躺在這里，幾乎失去的感覺涌上心頭。當真正失去的時候，人好像除了哭，什么都不能做。

        沈易安拍拍她，兩人走出了病房，搶救祝莞的醫生這時也過來了。

        “你是祝莞的妹妹？”

        祝笑點點頭，聲音平靜：“我姐怎么樣？”

        醫生嘆了口氣，“半年前我們就想聯系祝莞的家屬了，她的精神狀態已經越來越不好。這些年，她自殺未遂的次數已經多得數不過來。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我們也不能保證�！�

        沈易安蹙眉：“什么叫你們不能保證？病人是在你們這兒出的問題，你們不應該負責嗎？”

        醫生從容回答：“是，但在祝莞進院前，她就有自殺的傾向了。她的精神問題比身體問題更嚴重，我們已經盡力了�！�

        沈易安還想說什么，被祝笑攔下了。

        她淡定地看著醫生，“您的意思我明白，但突然要讓她去別的地方不是會更加不適應嗎？可能也會刺激她對吧？”

        醫生沉吟片刻說道：“祝莞再待下去，不僅會影響到其他人，說不定還會讓病情惡化�；蛟S換個地方對她來說會更好�！�

        祝笑：“您覺得哪里比較好？”

        醫生面露難色，幾秒后，他說：“精神病院�！�

        -

        祝笑和沈易安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祝莞依舊沉沉的睡著，祝笑用熱毛巾擦了擦她的臉，旁邊站著的沈易安神情復雜，幾次欲言又止。

        過了一會兒，他聽見祝笑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易安�！�

        祝笑望著祝莞，“你說她會怪我嗎？”

        “不會�！鄙蛞装埠V定道，心疼地看著祝笑。

        親手把自己姐姐送進精神病院，卻是表現最淡定的那一個，但他知道祝笑心里比誰都要痛苦。

        怕她想不開，他又補了一句：“你都是為了她好�！�

        祝笑閉上眼，輕輕搖頭，“不是，我是為了我自己。”

        她只是不想失去一個親人，說到底還是為了自己。

        沈易安還想說些什么，放在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他看了一眼，隨即按了掛斷。

        祝笑知道他生意忙，一個晚上，他已經拒接了好幾個電話，不能拒的他就跑到外面接。她沒問但也知道，估計耽誤了不少事。

        她懂事道：“你忙去吧。”

        沈易安：“等祝莞姐醒了我再走�！�

        祝笑也沒再趕他走。

        幾分鐘后，手機震動的聲音再次響起，沈易安掏出手機，但這次是祝笑的。

        她掏出手機，是一串沒存名字的號碼，但她爛熟于心。

        祝笑想了想，還是拿著手機出了病房。

        “喂？”

        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傳來：“我在海城�！�

        -

        祝笑心中早有預感，他這么精明，怎么可能不懷疑團團是他的孩子。

        但周祁晏來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只是確認嗎？那下一步呢？

        祝笑一路上都在思考怎么應對，腳下已經來到了約定好見面的地方。

        服務員幫她推開包間的門，周祁晏坐在主位，仍舊一身黑，不緊不慢地倒著茶，坐的端正斯文，氣質出眾。聽到動靜，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祝笑神經緊繃，眼神防備，在他對面落座，一張圓桌，她與他的距離有直徑這么遠。

        周祁晏瞥了她一眼，淡淡開口，直截了當：“開個價吧。多少錢，你才肯把孩子的撫養權給我。”

        祝笑面不改色：“她不是你的孩子。”

        周祁晏冷嗤，抬頭望著她，眼里充滿了濃濃的嘲諷。

        “你知道一晚上可以查到多少事嗎？”

        他查到很多事情，比如團團出生時醫院開的證明，比如祝笑這次回來是為了她姐姐，再比如，她的父母，四年前被人殺害。

        有些事一旦開了個口子，什么都瞞不下去。

        現在祝笑可以篤定他是有備而來，所以才敢直接跟她搶孩子。但她絕對不會讓！團團是她的命！來得路上，她已經準備好了一套說辭。

        “我根本不怕你知道她的存在，因為就算你現在出現在她面前，她也不一定會認你�！�

        他有權有勢，但祝笑有跟團團的感情，母女情深，誰也無法割舍。這就是祝笑的底氣。

        周祁晏放下茶杯，眼神變得銳利又冷漠，“我的女兒就算不認我也不能叫別人爹。姓沈的愿意接盤我管不著，但我的女兒我一定會要回來。祝笑，你做得最好的就是沒讓團團姓沈，不然我現在跟你就是在法庭見�！�

        真上了法庭，周祁晏并不是一點勝算都沒有。因為祝笑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生下孩子，而且周祁晏可以提供團團更好的生活，這點祝笑比不了。如果真到了法庭，周祁晏一定會請最好的律師，親情牌在法官面前不一定有用。

        這就是周祁晏的底氣。

        祝笑暗自攥緊了拳頭，“我養大的女兒我清楚，她不會離開我。同樣的，沒人能把她從我身邊帶走�！�

        “是嗎？”周祁晏不緊不慢，“你這么在意團團，那團團現在在哪兒呢？”

        當然是小紅……這個答案在祝笑心中，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感覺大事不妙。她掏出手機，連忙給小紅打了個電話。

        她在回海城之前，把團團托付給小紅照顧。但看周祁晏那意思……

        “喂？祝笑姐�！彪娫捄芸旖油�，小紅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什么不妥。

        祝笑看著周祁晏，不自覺攥緊了手機，“小紅，團團在你身邊嗎？”

        小紅：“在呢，她還在睡覺�！�

        聽到她的答復，祝笑松了口氣。她還以為周祁晏把孩子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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