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依舊如昨日般月色近乎于無，但好在沒了擾人的聲音。

        底樓某一房間內，兩張單人床被人并在了一起。

        “倩倩、倩倩？睡著了嗎？”長發女學生推著身邊的好朋友低聲喊著對方的名字。

        宣倩從夢里被推醒，還有些迷迷糊糊以為自己還在家里，剛想發火，才睜眼便看到亮堂堂的房間以及陌生的天花板才猛然想起自己在哪。

        “怎么了于菲？”她的嗓音還帶著沒有睡醒的沙啞。

        于菲見好友醒了也不敢大聲說話，悄悄地湊過去悶聲悶氣地求道：“我不敢一個人去上廁所，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下？”

        宣倩本來想說衛生間不就在房間里，可一想到她們的處境，無論是誰一個人落單都不是好事，便也不再推脫。

        背對著于菲等在一旁，頗為無聊地數著墻壁的磚塊。

        手機落在了房間里，只覺得時間有些過于久了。

        終于，在她又困又不耐煩的時候，背后終于傳來一陣洗手的聲音，嘩嘩的流水響個不停。

        宣倩眼皮子艱難地支撐著，差點困得閉上，隨口問了一句：“好了嗎？”

        沒有回音，她下意識就要轉頭，肩上猛地被拍了一下！

        “倩、倩倩……”

        “怎么了？！嚇我一跳！”

        于菲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

        宣倩覺得她從白天起就不對勁，順手過去關上水龍頭，只見于菲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回頭查看洗手臺和看起來毫無異樣的鏡子，于菲簡單描述了剛才她明明看到了血紅色的水和鏡子里的她在哭。

        可宣倩眼中只能看到一切正常，她當然對于菲的話半信半疑，今天所有人中只有于菲總說一些奇奇怪怪嚇人的話，如果不是她太過膽小總是疑神疑鬼，總不能真的有鬼盯上她了吧？

        一想到現如今好像只有她倆違規過，宣倩不禁在心里咒罵著，同時也抱有一絲僥幸心理。

        不知道宣倩對著鏡子在想什么的于菲站在門口一個勁地用眼神求她趕緊出去。

        剛回到房間，于菲就鉆進了被窩鴕鳥似的將頭蒙在被子里。

        恍惚間宣倩也因對方的態度而有些脊背發寒，余光似看到了窗外一閃而過的身影，卻在轉頭時什么都沒有。

        她裹著被子躺在床上緊緊閉著眼睛催眠自己。

        起床前還緊緊貼著的兩人此時中間卻隔出了整整一拳的距離。

        只要一切如常，就還沒禍到臨頭。

        -

        白日的迷霧并未在夜晚被驅散，反而將小鎮籠罩得更為徹底。

        今夜多了幾盞燈的房屋二樓，臺燈依舊支撐著最弱小的光源，今天的窗簾拉得很嚴實。

        床上厚重的兩層冬被被掀開了一條縫隙，有幾簇黑發從中鉆出，一只纖白的素手正舒展一旁。

        床上的人同昨晚一般睡得很沉，好像什么聲音都難以吵醒她。

        忽然，伸在外面透氣的手抽動著虛握一下。

        沉眠中的人眼皮震顫著幾乎在醒來的邊緣。

        窗簾的遮光性并不是很好，按照往常，從外面還能看見屋子里的光線，但現在這一切隱在越來越濃厚的霧中難以透出。

        寂靜的小鎮中，本在慢慢隨風飄動的霧團急速晃動，有一道黑影沿著墻壁從散去一塊缺口的霧中出現。

        原本沉穩的風頃刻間呼嘯著卷起途經的一切沖向散發著光源的二樓窗戶。

        “砰”地一聲猛烈撞擊，被子之下團成一團的人隨之一顫。

        陷入睡夢中的人眉頭緊蹙，手指不停地抽動，卻怎么都醒不過來。

        狂暴的風在這一下猛烈撞擊后停滯半晌，似在疑惑為什么它還在外面。

        “砰！”又是一下撞擊，與第一下間隔了五秒，這一次之后，接二連三的沖撞聲不停在外面響起。

        在這能吵醒附近整個居民區的噪音中，床上的人終于成功從夢中掙扎驚醒。

        也許是因為悶在杯子中睡覺，這么冷的天萬殊的額角竟微微汗濕。

        待她回憶夢中的內容卻只能得到一片模模糊糊融在一起的顏色，唯有撫摸心口是殘留下的過速心跳彰顯剛才做了一個如何可怕的噩夢。

        窗外的聲響吵得她頭疼欲裂，每撞一下都似能引起心顫，物理上的。

        天藍色的窗簾被一把掀開想看看外面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白日里，破了個大洞的玻璃完好無損，萬殊見此并沒有驚訝，反而一臉稀松平常。

        她只看到自己印在窗戶上的臉，剛才發出噪音的東西像從未存在過一般沒了聲息。

        光線不好，沒戴口罩，常年不見陽光而顯得蒼白的臉在窗戶上成了多個重影疊加的模樣……

        視線不由自主的在這張臉上游移，時間一長，隱約有幾分陌生。

        她探過桌子，湊近窗戶，想要看清在她臉的后方，隔了一層玻璃的屋外暗流涌動的東西是什么。

        “啪！”突兀一聲響。

        一只膚色青白的手橫空出世，重重拍打在窗戶上。

        黏在玻璃上的掌心血肉模糊，滴落的血跡順著尖長的指甲流到玻璃上滑至窗框，在底下堆積成了一灘暗紅色的血灘。

        萬殊瞬間收回姿勢，雖然有心理準備，但她依舊需要時間適應。

        手來自上方，被窗框阻礙了視線，滿是鮮血的手臂一曲，一簇簇黏在一起的長發從邊框垂落。

        萬殊堅持著抬頭看了一會兒，等到另一只手出現，長長的指甲摳在上沿的墻磚縫中，在墻上攀爬的“人”逐漸露出一條同樣血淋淋的發際線。

        左側窗簾“唰”地被萬殊瞬間拉上，正巧遮住了對方即將顯露的臉。

        既然無法第一時間破窗而入，只要她不作死地開窗戶，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

        相比起房子外的東西——

        “咚、噠噠、噠噠噠……”珠子不慎滾落在地板上似的聲音在房門外響起。

        那是有人正在踩踏老化的木地板。

        對方走得極為緩慢，在窗外的鬼東西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詭異。

        腳步聲停頓，此時，萬殊與門外的東西只隔了薄薄的一層門板。

        口罩重新出現在她的臉上，雖然同樣是黑色，細看則會發現她又換了一只新的。

        陰冷的壓迫感隔著門板直直地傳達到了她的身上，萬殊直覺門外的東西大概率與窗戶外的是同類。

        她悄悄側貼著門后墻壁，手中捏著一根廢棄的鋼管——這是她當年在修整民宿時順手留下來的建筑垃圾，正好有一處凹陷便于抓握。

        果不其然，才不過兩個呼吸，那東西開始不停猛撞房門，伴隨著動作口中還嘶啞地念念有詞，但十分含糊聽不清具體內容。

        萬殊眼角的余光不時地瞄到沒拉上窗簾的那一半窗戶外，血肉模糊的身影正一點一點調轉方向，她頗有些懊惱剛才為什么不直接將全部窗簾拉上。

        她幾乎是想當然地以為，窗外的東西進不來，門外的東西也許同樣無法闖入房內。

        因此，當房門被打開一條縫隙之時，她下意識一棍子砸了過去，隨即才收回過于發散的注意力。

        等等，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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