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無言
封行雪終究還是沒有帶走她。
李拂衣看著抱著劍，無聲站在山路盡頭仿佛石頭人一樣的鄭棲，頓住了腳。
封行雪看了一眼，俯身問她，“你認識？”
李拂衣乖乖點頭。
封行雪沉默下來，片刻后，又問她，“你想回去？”
李拂衣只是望著他，捏著手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長了眼睛的人都看的出來他有多喜歡她，更何況他剛剛才救了她。
封行雪看她不說話，反倒笑了。
“既然不想回去，就跟我回家吧。”
李拂衣還來不及說什么，手就被他牽住了。李拂衣懵了片刻，當(dāng)時心就亂了。
他牽的這只手，是沈縛牽著上的山。如今不過幾個時辰，下山就換了一個男人牽著。
李拂衣平生第一遭，覺得自己渣的不能再渣了。
是以，她在將將好對上鄭棲審視的目光時就低下了頭。她想把手撤回來，卻怎么都扯不動。
李拂衣很有些無奈的抬頭望了望封行雪。
“無痕……”
封行雪微怔，轉(zhuǎn)眼就變了臉色。他跟沒看見杵在他們面前的鄭棲似的，滿眼都是她的開口，“怎么了？”
語氣是足以溺死人的溫柔。
李拂衣就看見鄭棲壓了壓嘴角，本來就冷冰冰的臉更冷了。她尷尷尬尬的抽了抽手，壓著聲音對他說，“你放開我吧。”
封行雪不動，只是看著她。
李拂衣不得已抬起頭去看他，卻看見這個剛剛還溫柔和煦的男人無聲的望著她，平靜無波的跟她說，“不放。”
“封兄要帶走我的人，也要經(jīng)過在下的許可吧。”
沈縛從枝繁葉茂的樹后轉(zhuǎn)了出來，細細碎碎的光落到他身上，襯得他越發(fā)不可多得。
“二爺。”鄭棲僵了僵，躬身退到沈縛身后。
沈縛嗯了一聲，那雙溫潤如玉的眼看著李拂衣，仿佛秋風(fēng)乍起，涼意浸人。
李拂衣嚇得馬上把手抽了回來。
她喜歡沈縛，但也怕他。
封行雪看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慢慢轉(zhuǎn)過臉，黑眸冷冽如刀，是壓抑過后的殺意。
短暫的交鋒后，封行雪往前走了一步，擋在李拂衣身前。
“沈二少爺，這是我封家的姑娘，怎么就成了你的人了？”封行雪沒有耐心跟這個企圖搶他女人的男人周旋，連敷衍的話都懶得說，開口就道，“還請沈二爺讓一讓路，讓我?guī)丶摇！?
沈縛淡淡笑著，眼卻是冷的。
“不知封兄知不知道，這李拂衣與我簽了五年的契約，這時辰不到，便是走不了的。”
“讓她跟我走，多少錢我都給你。”
沈縛又笑，“我不要錢。”
封行雪冷了臉，轉(zhuǎn)眼就聽見這個富貴堆里出來的白面少爺笑著說，“我只要她。”
封行雪看著他，怒極反笑。
他轉(zhuǎn)身望著站在青石階上一臉無措的李拂衣，柔聲問她，“跟我回家吧安寧，只要你愿意，我就帶你走。”
李拂衣惶恐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驚惶的眼越過封行雪，落到沈縛身上。沈縛只是平靜的看著她，竟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但李拂衣還是慢慢低下了頭。
這時后山的青石小路又下來了一個人，是封行雪的隨從南生。他看了一眼眼前僵持的這一幕，老老實實的擱后面站著聽命。
只是他剛殺了人，身上的血腥氣還是引起了對立面兩人的注意。
“無痕。”
李拂衣盡量把聲音控制在溫和有禮的范圍內(nèi)，想了想，她才跟他說，“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我現(xiàn)在是沈二爺?shù)逆九也荒芨阕摺！?
封行雪看著斂眸低首規(guī)規(guī)矩矩站著的她，只覺得苦澀涌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了下去。
“安寧……”封行雪頓了頓，苦澀又無奈的改了口，“拂衣。”
向來把情緒隱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男人望著她，泄露出了一絲脆弱。他封行雪的軟肋，只有她。
“跟我走吧。”
李拂衣突然心酸。
他讓她明白了什么叫無價之寶，他也讓她感受到了什么叫捧在手心怕化了的感覺。可她終究不是她啊，他的安寧早就死在了初春冰涼的湖水里。
她慢慢搖了搖頭。
封行雪挺拔的身軀往下塌了一寸，又快速站直。千般不舍，萬般留念，都敵不過她的一句話。
他可以不顧一切把她帶走，卻偏偏無法不顧她的意愿強迫她。
封行雪伸手將她被風(fēng)吹起的鬢發(fā)別到她耳后，溫柔而寵溺的對她說，“他要是苛責(zé)與你，或是待你不好，你就來找我。”
“我有事要回關(guān)外一趟，等我事情處理好了就來看你。我讓南生留在這里陪你，若有變故，你就去歸園客棧找他。”
“記住了嗎？”
垂手而立的李拂衣終究是忍不住抬起了頭，微微紅了眼眶。
日光耀眼，卻不及他。
李拂衣低頭忍了忍淚，這才抬起頭笑靨如花的點了點頭，然后軟和的對他說，“記住了。”
這安寧是有多幸運，才能遇到封行雪這樣眼里心里只有她的人。她李圓圓又何其不幸，死了附身在別人身上才感受到這樣的情深義重。
封行雪收回手，像是要把她刻進腦海里般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人走的遠了，看不見了，她才猶猶豫豫的抬頭看了一眼沈縛。
沈縛面淡，瞧著竟是什么都瞧不出來。
他只是在她看過來的時候，淡淡的說了一句，“還站著干什么，過來。”
李拂衣老老實實跟了過去，老老實實跟著他重新上了次山，全程不敢吭一聲，就怕惹他生氣。
應(yīng)該沒有哪個男人會喜歡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牽扯不清吧。
可李拂衣想錯了。
沈縛是滿心的愉悅，試問有幾個男人在跟自己旗鼓相當(dāng)?shù)膶κ纸皇趾螅A了還不高興的？
午后的太陽光曬人，沈縛見她躲來躲去的，不著痕跡跟她換了一邊走，讓她走樹蔭多的那一邊。
李拂衣望著他愣了愣。
沈縛望著她，碎金一樣的光籠罩在他身上，越發(fā)顯得他不染纖塵。
“你怎么會遇到他？”
李拂衣正想著該怎么回答他，卻看見他忽的皺了眉，冷著臉上前掀開了她的頭發(fā)。
他的指尖冰涼，貼著她的皮膚扯開了她的衣襟。沈縛看著她脖子上的吻痕，壓抑著自己抬頭看她。
“怎么回事？”
聲音陰郁，能把人的心凍結(jié)成冰。
李拂衣就慌了，她也不敢去看他，只是裝著不知情的伸手摸了摸他看的位置，疑惑的抖著聲音問他，“我這里怎么了嗎？”
沈縛看著明明心虛還嘴硬的她，毫不猶豫的收回了手。
他冷著眉眼俯看著她。
“是不是他親的？”
李拂衣聽著他聲音里的冷漠無情，緩緩垂下了手。她低著頭，眸光暗淡，聲音是被誤解后的無力，“是他救了我。”
沈縛壓了壓嘴角，眸光驟變。
“怎么回事？”
李拂衣聽出了他聲音里的變化，只是她的心不知怎的就是高興不起來。
為什么他不信她？
還是在他眼里，她就是水性楊花的女人？李拂衣忽然就覺得自己還不如跟封行雪走了算了。
李拂衣低著頭，平平的說，“我在后山被人欺負了，是封行雪路過救了我。”
仿佛在說別人的事一般波瀾不驚。
沈縛沉默下來。
良久，他把手朝她遞過去，“走吧。”
李拂衣抬頭看了他一眼，看著他立在陽光下面溫潤如玉的樣子，又慢慢垂下了眼。
繡著花的繡鞋往前走了一步，一步又一步，漸漸把沈縛落在身后。
沈縛看著她，看著她離他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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