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茶飲
五月的天忽冷忽熱,這段時日的蘭澤卻接連好些天都是艷陽天。鄭棲買了許多吃穿用具回來,因著鏢局有事,離家也有了兩日。
這天,依舊是一個明媚柔軟的午后。
李圓圓蹲在院子里給花澆水,樹蔭灑下一地斑駁,她看著角落里那朵形似山茶的花朵,靜靜的看了很久。
木勺上殘留的水一滴一滴往桶里滴,每一滴,都像是滴在了她的心里。
忽然眼睛里有了酸澀的感覺,李圓圓皺了皺眉,忍著涌到眼底的熱意,伸手揉了揉眼。
身后有了腳步聲。
李圓圓撐起身回頭看過去,笑了笑,“柳姨,有事嗎?”
柳姨還是和剛見時一樣溫和客氣,她回笑道,“謙和睡下了,我看家里鹽快沒了,想著現(xiàn)在出去一趟。”
“我去吧,正好我出去買點(diǎn)紙筆。”李圓圓望了望碧藍(lán)的天,覺得也不是很熱,只說,“你去陪著謙和吧,我回屋拿把傘,落日前回來。”
“欸,好呢。”
柳姨站在樹蔭下,看了一眼陽光下往屋里走的李圓圓,回頭看了看用來澆水的水桶。然后她彎下腰,提起水桶擱在取水的水井邊。
李圓圓出門的時候日頭還有些烈,她撐了一把傘,沿著街慢慢的走。院子里的花開的好,她想買些紙筆顏料回來畫一畫。
她記得蘭澤有一家多寶齋,里面除了賣女子的胭脂水粉,珠釵頭飾,還有筆墨紙硯。是以那家店風(fēng)評頗好,全因才子佳人可以借此一敘。
不多時她便到了多寶齋。
撐著傘的輕紗美人一露面,立刻就得到了店員殷勤的招待。
“姑娘是買胭脂水粉還是珠釵首飾?”
“我買點(diǎn)紙筆顏料。”
店員是個女子,轉(zhuǎn)身替她存了傘,這才帶她去看各色顏料。李圓圓垂著眉眼,聽著她介紹。
忽然,她聽見有人輕輕喊了一聲,“拂衣。”
李圓圓的手頓住,她好久不曾聽見過這個名字了。店員抬頭望過去,眼里流露出復(fù)雜的神色,但很快收斂干凈。李圓圓看見了,有些好奇,也跟著望了過去。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風(fēng)情萬種眉間一點(diǎn)朱砂。
李圓圓回眸的瞬間,站在樓梯處的女人就驚訝的睜大了眼,竟真的是她。同時李圓圓也想起來了,這個衣著富貴,妝面精致奪目的女人,正是前些天馬車上的那一位。
李圓圓波瀾不驚的開口,“姑娘可是認(rèn)錯了,我不是你口中的拂衣。”
不是?
這天下竟有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人?
李圓圓就看見她三步并作一步走,帶著急切的神色朝她走過來,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姑娘,我是晚秋啊。”
李圓圓怔住,“晚秋?”
晚秋變了,昔日眉眼溫柔笑容干凈的一個人,仿佛鏡子沾染了灰,變的撲朔迷離看不真切。
晚秋哀怨的望著她,她依舊那么美,卻又比當(dāng)年多了幾分沉穩(wěn)。可她思及自己這些年的遭遇,一不小心就紅了眼眶。
李圓圓看著舊日里悉心照顧自己起居的人,隱瞞的話竟是再也說不出來。
她伸手替她擦去了眼淚。
“別哭。”
晚秋壓了壓眼角,笑著答應(yīng),“我不哭,我聽姑娘的。”
“你等一等。”
李圓圓松開手,抱起挑選好的紙筆去結(jié)賬。而她身后的晚秋,靜靜站著,泛紅的眼里變化莫測,最后化成了一片冰涼。
縱然是她虧欠她在先,可他們夫婦害的她落的這個下場,她如何能善了。
等李圓圓結(jié)完賬,晚秋同她一起去了一家酒樓。酒樓高三層,她們?nèi)サ氖嵌䴓堑男踊▔]。
“這家店的吃食口味不錯,姑娘應(yīng)會喜歡。”
李圓圓笑了笑。
兩人闊別已久,很難再有當(dāng)初的那份親密感。何況如今她孑然一身,晚秋卻隨行帶了兩個女婢。
“不用再叫我姑娘,我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的李拂衣了。”
“姑娘怎么這么說?”
李圓圓猜測晚秋大約是不知道她假死的事,端起茶杯潤了潤喉,才說,“我與沈縛已經(jīng)和離,如今我已改嫁。”
晚秋睜大了眼,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們,居然和離了?
她還改嫁了?
晚秋默默看了一眼李圓圓端著茶杯的手,默默低了頭。這壺茶水里,她早就下了藥,就像當(dāng)初在沉香榭往她藥里添毒藥一般,輕而易舉。
哐的一聲輕響,是李圓圓手里的茶杯滾落在了桌面上。李圓圓伸手想去抓,卻抓了個空。這個時候,她才驚覺自己被算計(jì)了。
暈眩的感覺來的太快,李圓圓搖了搖頭,只來得及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晚秋。
“為什么?”
她搖了搖頭,想要清醒點(diǎn),可是不行。她全身發(fā)軟,再也撐不住的趴在桌子上,防止自己往后倒下去。
晚秋站起來,高高在上的看著雙眼迷離,臉頰發(fā)紅的李圓圓。
“為什么?”她自嘲的笑了,“是啊,為什么?為什么時隔三年,你還會遇到我。”
“我也不知道我會有大仇得報(bào)的一天。”
李圓圓咬牙撐著,氣若游絲的說,“我從未虧待過你。”
“是,你從未。”晚秋一步步走到她身邊,俯身抬起她那張如花似玉的臉。“可是你的好夫君,卻叫我嘗遍了冷暖,吃盡了苦楚。要怪,就怪你嫁的好夫君吧。”
她好熱。
全身都在發(fā)熱發(fā)燙,像是喝了好多酒一樣。可她又覺得好癢,酥酥麻麻的癢意傳遍全身。而且她發(fā)現(xiàn)自己意識渙散,看人都看不清了。
李圓圓皺緊了眉,忍著身上的折磨,“沈縛…他做了什么?”
晚秋只是看了她一眼,揮揮手讓自己的女婢把人攙扶起來。
“你的那杯茶水里,我加了曼陀羅散和媚聲,過了今晚,你就知道他對我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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