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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君心知我心(3)


春水看到醫院大門那一刻,滿心上下只有一個念頭:“不想去打針!”

        自己的身體,自己多多少少還是能通過感覺來判斷,這次來了,不受點皮肉苦大概是走不出去。

        想想去年出院前,還和季叔拍著胸脯說,三年之內!不會讓他在醫院見到躺平的自己。

        沒成想才一年過去,回b市最先拜訪的人,就是他老人家。

        春水的眼淚在心里默默地流。

        不自覺地嘆了口氣,往前翻兩年,自己在工地擼著袖子戴著安全帽爬上爬下,一口氣上五樓不費勁兒,怎么如今混得和大姑娘似的,干點事兒讓人又攙又抱的,心里,真的苦。

        另一邊,剛剛把車在停車位泊好的吳權安,聽著春水在旁邊深深地嘆了口氣,撇頭看去:春水額頭抵著車門的玻璃,虛汗結成了細細小小的汗珠在額頭上,有的已經慢慢流到臉頰,鼻氧管有點松了,雙手虛虛圈著懷里的氧氣袋,氣促地喘息著。

        看起來狀態實在不好,表情更是一臉的生無可戀。

        吳權安當春水是實在難受到話也說不出才嘆氣,心像被擰了一下,一刻不敢耽誤,手腳麻利地搬了輪椅扶春水下車就往醫院里去。

        春水看到吳權安一臉嚴肅,知道他越是嚴肅實際內心越是不平靜,明知道吳權安誤解了他的狀態,但春水還不能解釋,只能感嘆:

        “人啊,真不能隨便立flag……”

        ////

        季新楚這一年雖然沒去s市,但一直和s市春水的主治醫生有聯系,那位當年還作為s市外派醫生到季新楚手下進修過兩年,論稱呼還得叫季新楚為老師。

        春水每次復查的結果,季新楚都能拿到,看著最近一次的各項指標,他也是有所擔憂,要不然吳權安也不能那么快回s市去拉人回來,但令他沒想到的是,春水本人這么快就來找他報道了。

        一早接了吳權安的電話,季新楚囑咐了幾句,聽吳權安描述本以為只是小病小痛。穩穩當當上班,前呼后擁地查完房,回到辦公室接了熱水,泡上了一壺茶,想著等到春水一來,先好好批評批評他,這次可得多跟他嘮嘮。

        直到看到春水,季新楚心里咯噔一下。

        滿額頭虛汗,血壓很低,劇烈胸痛,氣短,早高峰從家到醫院這一個多小時的路程,這期間春水已經發起了低燒。

        沒成想春水貌似養得不錯的身體,病起來進展得如此迅速。不禁讓人想到說崩就崩的土堤和說倒就倒的泥墻。

        果然,還是底子太差了。

        春水難受得緊,看到季叔也沒能起身,只能扯了個苦笑,氣息不穩地喊了聲“季叔”,權當打了個招呼。

        季新楚更沒空和他敘舊了,寒暄這些此刻都拋在腦后,給春水下了一堆檢查單子,催著人聯系導診,看春水坐著難受得東倒西歪,又找了移動床讓春水躺好,“快馬加鞭”去做檢查。

        同時立刻安排春水住院,親自打電話跟科室調出一間單人間,先把各項監控用上,通知下面準備好,要是情況惡化,趕緊送u。

        電視劇和小說里,動輒一群醫生哭著喊著給住著總統套房的主角一人全天候命診療……嗯,那只是電視劇和小說了。

        現實中,各項檢查室門口按號喊人,單一項檢查就能用上一上午的時間,只有萬分兇險、十萬火急的病號,才能插隊去隊伍前面,更別說在大醫院里,有關系能住上個單間就已經是很不錯了。

        大城市大醫院看病是如此,人多,病重,醫療資源是有限的,大病小病都擠在一起。

        季新楚不放心,又派了個醫生跟著,每個檢查科室全程綠燈,到了門口直接算危重。

        前面排隊的大多表示理解,有后面排號離得遠看見見到有人插了隊,想抱怨,探過來一看春水戴著氧氣罩喘得費勁兒,露著半截入了土的臉色,不吱聲又坐了回去。

        這時候,誰也不能跟他搶時間不是。

        其實春水心里也是崩潰的,腹誹這幫人整這么大陣仗。自個兒這樣就是看著嚇人,從小到大這個樣子都折騰多少回了,離死還遠著呢。

        沒辦法,在某些時候,春水就是一個樂觀主義者。

        即便這樣開了“綠燈”,也用了將近兩小時,才把各種項檢查做完。

        有驚無險回到病房時,春水已經說不出自己哪兒難受了,巴不得趕緊暈過去才好。

        吳權安把春水抱到床上,護士這邊幫春水接好氧氣、監控和輸液管路,調整參數。

        春水任著大家擺弄,雙眼無神躺在床上,生著自己的悶氣,腦海中一直回蕩著:“nozuonodiewhyyoutry……”

        現實無情打臉。

        “不作就不會死”這句話用在春水身上太適合了。前段時間生物鐘混亂的日子,他自以為沒什么影響,只不過是表面上還沒有癥狀而已,但其實也是在一點點透支身體。比不得尋常人休息一下就能緩得過來,像春水這樣的身子,暗中累積到一個臨界點以后,一個契機,就會全面爆發。

        或許是作息不規律,或許是飲食不健康,或許是同吳權安的爭執,也或許是回到b市后心理上的懈怠,更可能僅僅是著了涼,吹了風,亦或者是所有的誘因相加。

        吳權安在屋里守著春水睡著,化驗類的檢查結果需要一段時間,這邊手機軟件剛提示結果出來,吳權安馬上起身出門,本是打算直奔季新楚辦公室,可猶豫了一下,自己拐去了吸煙區,隨便跟人要了顆香煙,倚著墻默默抽完,然后才去找季新楚。

        進門坐下看到在辦公室里還有其他醫生,類似一個小型的會診,聽著季新楚一項項分析,旁人看吳權安一副嚴肅認真沒什么波瀾的表情,可是放在膝上不停在摩挲褲子的食指還是暴露了他的緊張。

        看著一張張片子和單子,大家的表情也越來越嚴肅,肺部感染、胸膜炎、胸腔積液、心包積液……

        單拎出來,都是萬不能掉以輕心的事兒,不成想,這些竟同時發生在春水身上。

        季新楚知道吳權安心里是怎么想的,和眾人定好接下來的治療計劃,交待大家互相配合,遣走眾人。看著吳權安笑著和各位醫生道謝,臉色卻還是煞白,嘆了口氣,安慰道:

        “春水這孩子省心時是真省心,不省心時,次次來得都這么兇險,別擔心,大家盡力。”

        吳權安情緒本繃得還不錯,讓季新楚這么一說,卻有些擔不住了,以前看過春水做心包穿刺和胸腔穿刺,粗長的針頭,單薄的身子,回憶起那畫面,一想到春水接下來要受著的,吳權安心上像中了一拳,擰著勁兒地疼了一下,忍得眼睛都紅了。

        從辦公室出來,吳權安又去抽了根煙。

        他戒煙很久了,本就沒有煙癮,尤其和春水在一起之后,更是能不碰就不碰。

        站在窗邊,一根煙吸了半顆,剩下半顆在手里快燃到頭時,蹲在旁邊一位半瞇著眼緊鎖眉頭抽煙但一直沒說話的樸實大哥,站起來拍了他肩膀一下,吳權安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滅掉。

        感謝地看向他,大哥看起來年齡并不老,但是臉上有著勞苦得烙印,對視中兩個人緊皺的眉心都微微放松開,雖然沒說話,可是竟有一種對對方的處境都了然于心的共通感。

        在這個地方,無論貧窮與富有,在疾病面前一切都變得簡單,人與人的界限也不那么明顯了。

        吳權安苦笑了一下,回手又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大哥也沒說話,點了點頭,各自轉身離開。

        到了病房外,吳權安在走廊窗口轉角處多站了一會,窗外吹進來的風吹散了他身上的煙味兒。

        回到病房,吳權安剛開門,半臥位靠床上的春水,一聽見門口有聲音就睜開了眼睛,吳權安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家春水眼睛濕漉漉的望向門口自己的方向。

        其實春水就沒睡著過,吳權安出門時他閉著眼睛裝睡,是怕看到吳權安的表情,等吳權安一出去,他想睡,但耳邊儀器頗大的聲音,又讓他睡不著了。

        后來護士來來回回折騰了他好幾次,又是加藥又是量體溫調床,還有被主治打發來找人確認醫囑的住院醫師,問他話問了好幾分鐘,后來看他實在說不動了才放過他。

        吳權安轉眼見床已經調好角度,便知道他不在時護士已經安排妥帖。

        走到床邊,安慰似的摸了摸春水的頭,習慣性抬頭確認了輸液袋上奚春水的名字,然后看了看輸液的速度,沒問題后扶著床欄桿,微微低頭親了一下春水的額頭,眼神溫柔地看著他,給春水看得有點窘迫。

        春水眨眨眼,實在是不知道說什么,吳權安肯定是去找季叔了,也不知道季叔能不能幫他瞞著爸媽,自己這什么情況他自己就算不問也能猜個差不離兒。

        活動了一下被子里的腿,牽動了胸口的疼,他輕輕喘著,抬抬下巴示意吳權安坐下,沒輸液的手撫上左胸揉了揉,努力深呼吸胸口疼,不努力吸又憋悶。

        吳權安見狀,雖然心疼,可是又實在分擔不了什么,搬過一邊的陪護椅坐下,把床一邊的欄桿收起來,掀開春水腿上的被子。

        好在春水的心包積液量不多,還用不上做中心置管引流,胸腔積液也可以再觀察一下,大家都希望治療手段上能讓他少遭點罪就少遭點。

        但是如今心功能下降,浮腫肯定是躲不開了。

        吳權安也知道,所以辦好住院時,特意要了身號碼寬大的病服給春水。

        卷起春水的一條褲腿,握著春水纖細卻結實筆直的小腿按了按,上面留下了幾個凹下去的手指印,順著往下按,直到腳踝,腳因為浮腫顯得比之前肉了不少。

        吳權安抬頭用眼神警告正蜷起腳趾想縮腿的春水:

        “你瞧瞧,還躲,已經腫了,我給你按按。”

        氧氣罩下得春水嘟囔了一句“沒事兒”,吳權安全當沒有聽見。

        手上熟練地輕輕幫春水按摩浮腫的下肢,水腫來得快,脹痛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春水瘦,腫脹的話皮膚也受不了,按摩對治療沒用,但是能緩解不適。

        “餓不餓?咱們來得匆忙什么也沒帶,日用的下午找林升幫忙送過來吧,一會我先去醫院食堂給你買點飯。”

        吳權安手上沒停,按完右腿,又換左腿。

        “不想……吃……你下午……回、公司……我這邊這么……多人照應……”

        春水說這一句話,用了好幾口氣。

        “公司少我一天半天的倒不了,但是你難受了,我能好好上班嗎,等我再過來你早就被剃溜光兒了!”

        “……?”

        吳權安平時不這樣,平時春水讓他干嘛,他大多順著春水,幾乎不拒絕,春水一生病,吳權安準得挑幾句趁著春水反駁不了的時候氣氣春水,這不,給春水噎得臉都紅了。

        說來也是一種發泄方式了。

        畢竟對春水是打舍不得,罵也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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