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物品，春水看了下時間，上午十點剛過。打開微信，點開置頂?shù)膮菣?quán)安對話框。

        “回國了嗎？”消息發(fā)出去，春水熄了屏幕，扶著旁邊的箱子緩緩從地上站起來，打算再歸置一下箱子們的去處，而后換衣服出去買點菜或是去找地兒吃個午飯。早上洗完澡時，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頭發(fā)有些長了，在美國時春水理發(fā)都是叫人□□，華人理發(fā)師，手藝不錯，二代移民，子承父業(yè)。

        回了國還真不知道應(yīng)該去哪兒找個地方理發(fā)了。當(dāng)然最擔(dān)心的是，看著外面陰陰的天，天氣預(yù)報雖然只寫了多云，萬一下雨了，出去要把事情都做完，這一大圈也不知道身體能不能撐下來。

        剛起身，手中的手機屏幕亮了，收到一條微信，春水點開。

        “這么晚怎么還沒睡？六點多下的飛機，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公司了，想寶寶，下周去看你。”吳權(quán)安算是秒回。

        沒等春水想好下一句說什么，吳權(quán)安又連著發(fā)來了一條幾秒的語音。

        “十點半了怎么還不睡覺？身體不舒服嗎？”語氣低沉，聲音有刻意壓低，應(yīng)該是不方便打電話，但也不影響傳遞他的擔(dān)憂。

        春水一手扶著箱子的拉桿，一手拿著手機，想了想，回道：“想你，想回國。”

        這句發(fā)出去，對話框上顯示吳權(quán)安正在輸入，可是春水拿著手機，等了半分鐘話卻遲遲沒有話發(fā)過來。

        又過了幾秒，吳權(quán)安回了一行字：

        “大晚上別胡思亂想，沒不舒服就睡吧，我這邊馬上要開會了，下周就能見到了。乖”

        春水撇了一下嘴，可以，吳權(quán)安完美忽略“想回國”這三個字。

        “下班回家?guī)臀艺蚁聲�房電腦里的一個設(shè)計文件，文件名起床發(fā)給你。”

        “遵命，快睡吧。”

        春水打聽好吳權(quán)安的行蹤，這下放了心，接下來就是隨他折騰，換好了衣服，在點評網(wǎng)站上隨便選了一家離家比較近的理發(fā)店，圖片上看著門臉兒和裝修風(fēng)格都很用心，至于技術(shù)，春水不挑，小時候他就明白，發(fā)型這事兒不靠托尼手藝，得靠臉襯托才行。

        今日氣溫雖仍是居高不下，可春水愣是給自己捂了嚴(yán)實，想來各種店里都有空調(diào)，冷氣開得太足可扛不住，帽子口罩統(tǒng)統(tǒng)安排上，看著外面黑壓壓的天，出門時到門口又在包里裝了把折疊傘，這把傘還是春水剛上大學(xué)時候買的，家里翻出來，這么多年也沒壞。陰天氣壓低，空氣質(zhì)量更加不好，春水隔著濾芯口罩都能隱隱聞到汽車尾氣的味道。得虧家里有新風(fēng)系統(tǒng)和空氣凈化器，要不他真得是時時刻刻都得戴著口罩了。

        一出小區(qū)門，春水在路邊掃了一臺共享單車，他看到旁邊有了電動版本的，甚感新奇，這才出去多久，共享電單車都有了，可惜自己不會騎電動車，怕在馬路邊鬧出笑話，也就沒嘗試，但有了自行車對春水來講方便太多，要不然他就得步行順著馬路邊人行道慢慢溜達，邊走邊歇去解決午餐。

        春水在離小區(qū)不遠(yuǎn)的一家老字號面館解決了午飯。取號排了十分鐘的隊，只要了一碗清湯面，在人滿為患的就餐區(qū)找了個僻靜的單人位，摘了口罩從包里拿出藥盒喝了藥，也不著急，慢悠悠吃了小半碗面。

        在國外時候，春水就特別想念這家的面，大學(xué)時和吳權(quán)安日子過得精打細(xì)算，兩人還會擠公交一起回家，下車的公交站離這家面館沒多遠(yuǎn)，有時不愛回家做飯，兩人就會溜達來這各要一碗面條，幾份小菜，價格親民，一人能吃一大碗的面外加一份肉。

        春水最喜歡吃他家辣面，可現(xiàn)如今身體又不允許吃，只能來一碗清湯面解解饞，身體做了多次大手術(shù)，虛空得很，腸胃的功能也不行，按中醫(yī)話來講就是脾胃失調(diào)氣郁不通，出院后一直都是少食多餐，這兩天回國生活作息突然不是那么規(guī)律，食欲更是不好，所以一頓能吃這么多，對春水來說實屬是超常發(fā)揮。

        美滋滋吃完面，春水沒著急離開，在這種百姓常來的大排檔館子里，熱熱鬧鬧的人氣兒也是春水久違了的感覺，看眾生百態(tài)，直到坐著消了薄汗，才收拾好東西出門尋了一臺單車去理發(fā)。

        理發(fā)店位置特別好找，過程也很是順利，中午時間人不多，理發(fā)師傅是個操著南方口音的秀氣小哥，歲數(shù)不大但手藝不錯，動作利落，尤其是春水沒什么固定的發(fā)型，讓他隨意發(fā)揮，剪起來更是輕松，沒一會鏡子里的腦袋就“煥然一新”。不過話說回來，春水也不是完全沒有要求：唯一的需求就是自己頭上的疤遮一下。直到剪完出門，春水心道下次還來這家吧，這師傅還算有職業(yè)道德，也沒問這個疤怎么來的。

        其實真相是理發(fā)小哥兒看著面前這哥們兒生面孔，氣質(zhì)挺不一般的，但戴個口罩也不說話，想問問腦袋上的疤怎么來的，卻一直沒敢開口。

        在國外住院時，為了好打理，春水保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卡尺和圓寸，一眼看去頭上的疤特別明顯。最氣人的是吳權(quán)安有次來，坐在床邊舉著手機給他看自己名字新備注——社會春水，當(dāng)時春水胸口一窒，差點一口老血涌上來。

        ////

        回來時雖然找了輛單車，但是春水忽略了回家的路是一路上坡。春水騎了小半程平道，到了上坡路，剛用力蹬了兩下，立刻胸口像被大石頭砸了一下，心里咯噔一下，最近代償性肺氣腫剛剛好些，可不敢胡鬧。

        匆忙下車把車停在一邊，可胸悶的感覺開始加重，氣短，眼前發(fā)黑，眼前直冒金星，也顧不上旁邊路過行人的眼光，就近坐到路邊小店門口的臺階上，輕捶著胸口又咳又喘。咳得停不下來，手也就不再捶胸口了，直接拽過背包，從外側(cè)兜里摸出了一個系著粗皮繩兒的透明卡套，里面放著一張名片似的卡片———沒錯，就是你們常常在行動不便還出來遛彎兒的老年人脖子上見到的那種，寫著姓名和親屬聯(lián)系人電話的緊急聯(lián)系卡……

        春水當(dāng)時心情只能用無比沉重形容。當(dāng)時在美國吳權(quán)安把中英結(jié)合版的卡片給他的時候，春水咬著牙那個恨啊，可憋紅了臉也沒想出拒絕的話。

        說出反對的話也會被駁回，還說它做什么。只能是收下了，出門就一直貼身放著，用不到的話最好。畢竟他身上有這個東西，才能讓大家放心他自己出門。在國外一次沒用過，沒成想這剛回了國，可要有用武之地了。

        咳得缺氧眼前發(fā)黑，胸口痛得要裂開，春水真是無比心酸地想著趕緊把這玩意兒拿出來，一會要是暈了，被120拉走了，人家還能找到吳權(quán)安…估計這對吳權(quán)安真是驚喜了，他都能想象到，在醫(yī)院醒來那一刻吳權(quán)安見到自己的眼神……

        絕望。

        好在世上還是好人多，沒等春水暈過去，小店兒里的老板娘聽見聲音，走出來查看情況，見春水的樣子嚇了一跳，關(guān)切地問春水怎么了，可惜春水當(dāng)時胸痛的話都說不出來。老板娘見狀趕緊回屋喊了老板出來，另一邊用一次性紙杯倒了杯溫水出來遞給春水，老板跟著跑出來一看，自家門前坐了這么個人，回屋拿了手機就要叫救護車。

        看春水的手顫抖著實在沒力氣拿紙杯，老板娘端著水杯，托扶著春水的頭，幫春水摘了口罩，春水就著老板娘穩(wěn)穩(wěn)端著的水杯抿了幾口水，這幾口水著實救命，一下壓住了胸口的劇痛。聽著老板那邊已經(jīng)打出去的電話，連忙用氣音啞著嗓子制止，拉住老板娘的胳膊，叫她攔了老板，道自己只是“哮喘”犯了，請老板娘幫忙拿下包里的藥，吃了就行。

        老板娘雖然不懂，可看年輕人篤定的語氣，便叫了老板掛了電話，兩口子一人扶著春水，一人拿過春水的包幫他找藥，找到藥盒，按春水的搭配趕緊照做。

        春水伸手接過藥時，老板看春水手里還攥個皮繩，下面有個卡片，定睛細(xì)看了一下，上面有電話號聯(lián)系方式和幾種看起來像是病稱的術(shù)語，立刻心里了然，想來這個年輕人病確實不是突發(fā)的急病，身體不好肯定不是一天兩天。只是面前的年輕人說話上氣不接下氣，喘得厲害，說話聲音一聽就是肺子或者氣管有毛病，也不知家人怎么放心他一人出門，這一個人在大街上發(fā)病，實在危險。而且看他這穿著打扮和長相，家里條件不會太差，哎，病這么重家里也不說好好治治。想著，便開口詢問用不用幫他聯(lián)系卡片上的人，春水趕忙搖搖頭，表示自己已經(jīng)好多了，不想給家人添麻煩，給他點時間緩緩就好了。

        老板娘雖然熱心，但是嗓門極大，從開始喊老板出來時那一咋乎，周圍就漸漸圍上了些熱心的路人和看熱鬧的閑人，等春水靠著旁人搬過來的凳子緩得差不多時，他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已經(jīng)圍了快兩圈的人，幸好春水喝完藥趕緊把口罩又戴上了，心想：“要是在大馬路上被看光這一副鬼樣子，倒不如直接在這死了算了。”

        這破身體丟盡了自己這張老臉，口罩外通紅的臉和脖子，一半是咳的，一半是羞，恨不得變成一火箭，趕緊飛出地球。

        歇了十幾二十分鐘的樣子，春水手腳多多少少有了力氣，在旁人攙扶下站起身，跟這對東北餐館的夫妻倆千恩萬謝，而后留了個聯(lián)系方式。圍觀的人看到這，瞧著當(dāng)事人好像也沒大事兒了，有幾個熱心腸的湊上來問了春水家在哪兒，一聽是附近，張羅著在路邊攔了臺車，餐館老板扶著春水上了車，交待師傅一定要送到樓下，看著春水虛弱的狀態(tài)，轉(zhuǎn)身又從兜里掏了50塊遞給司機，還囑咐春水回家身體不舒服一定要自己打120，不行打他電話也行。

        春水只能不停說著謝謝，回家這一路，心著實是暖的，人間自有真情在啊！只是出租車司機雖是把春水送到了家樓下，可是從樓下到家里這幾步路，春水又累了個半死。


　　(https://www.dzxsw.cc/book/35289578/3304985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