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欲近卻遠
轉眼已是五月底了。
周日,黃昏。
何年收拾了籃球,跨上自行車,同著最后那抹余暉一起往家里趕著。剛剛到門口就聽到尚子衿這個大嗓門在客廳里侃侃而談著。何年止住了腳步,倚著門,細細聽著她們兩個人談話的內容。
雖然感覺自己近來越來越像梁上君子般,但何年就是怕子衿在背地里調三窩四離間自己跟紀戀,每每都特別小心謹慎。
此刻好像聽到兩個女生在談論一些無甚要緊的八卦之類的。
尚子衿說道:“我最近看到你們兩個好像有點親密,你看他對別人都是不理不睬的,但是對你的態度可不一樣啊。我覺得他是喜歡你的。”
聽到這里,何年的臉漲地紫紅起來,一心一意覺得是在談論自己跟紀戀的事情,心里又是驚,又是喜的。
驚的是,原本以為自己隱藏地很好,就連如同尚子衿這樣的蠢人都發覺了,像紀戀這樣冰雪聰明的女子,更應該能感知到。
喜的是,如果打開天窗說亮話的話,也更好,省得自己在紀戀面前還是裝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弄得與自己的本音南轅北轍。
于是何年干脆席地而坐,在門口呆呆聽著。
“沒有的事情,別瞎說。”紀戀語氣中略帶了些含羞。
“雖然他比你年紀都還要小,但是跟你一樣的高智商,你們兩個也挺般配的啊。”子衿繼續說道。
聽到這一點,何年愈加確定就是在談論自己了。何年突然覺得尚子衿好像也沒有那么討厭了,今天這廝嘴里倒是說出了像樣的話來。
他一想到平時處處跟她針鋒相對,嘴里不饒人,沒事找事,自己不覺有些羞愧,默默低下了頭。
此刻的何年有些如癡如醉,腳下像是踩著棉花一般,悠悠然起來。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幾月幾號了?還嚼這些蛆?距離高考的時間都不到十天了。”紀戀帶笑批評道。
“我何嘗不知道,教室里面的那個倒計時,那個醒目樣,能把眼睛刺瞎的程度。之前我不允許你談戀愛,那是因為你還未成年,這高中畢業,你就成年了啊。”子衿繼續說道。
何年在心里默默說道,尚子衿啊尚子衿,沒想到你還是我的大恩人啊。感謝你曾經不讓紀戀早戀,我從今以后對你畢恭畢敬,作你小弟都可以,任你差遣。
“成年的是你吧,你忘記了,我十七歲還不到呢,我小學可是跳了一級的。”
“切,了不起啊。你聽話也不聽重點。不是讓你糾結年紀的問題。我看你對他也挺關心的,是不是對他也有意思啊?”說完,尚子衿自己不好意思笑了一頓。心里又想起了白冰圣來,心都酥倒了。
何年聽到從尚子衿口里,傳出來的“是不是對他也有意思”,那肯定是鐵證如山了。原來這一切并不只是自己單方面的癡妄。
此刻的何年恨不得跪到尚子衿的面前,給她賠禮道歉,是自己有眼無珠,不識巨眼英雄。沒想到這樣一個智商情商雙低的丫頭,此刻就像是自己的知己一般。
“拜托,別胡扯了,有空多去看會書去。竟是瞎扯。”紀戀回復到。
何年聽到了也不惱,他是聽說女孩子家對這樣的事情都是很羞愧的,并且喜歡說反話。既然尚子衿看得那么真切,這事就八九不離十了。
“何不趁著高考完,立馬跟他告白呢?”尚子衿說道。
“我的個好姐姐!”何年在心里面默然叫到。好主意啊,你就應該旁敲側擊,慫恿紀戀跟我告白。剛剛只覺得是腳踩著棉花,現在覺得整個人都躺在棉花之上,隨風搖曳著。
“免得你一直沒完沒了的拿這個說事,我明確告訴你,我跟他,只是同桌而已,同桌。”紀戀說道,有些生氣了。
聽到“同桌”兩個字的何年,像是突然從云端跌落了下來,摔得粉碎。原來自己偷聽了半天的對話,竟然和自己沒有半點的關系。
剛剛有多雀躍,現在悲怒的心情就有多強烈,甚至更甚一籌。
把紀戀跟別的男孩子扯上了關系,不管是真是假,足以讓何年盛怒。
他一腳踢開了大門,拿眼睛狠狠瞪了一眼尚子衿,右手上的籃球狠狠朝著客廳的某個方向砸去,正好打到了地上的落地燈。燈倒,落地,人驚。
正在準備晚飯的阿姨立馬跑了出來看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你要死啊!不是你家的東西,你不心疼,就肆意亂砸?”尚子衿覺得自己一直在容忍這個不可一世的混小子。
“你給老子閉上你的臭嘴。”何年狂吼道。
紀戀從未看到這樣暴躁的何年,即使是之前發病的時候,他也沒有說出這樣鄙俗的話。看到正在氣頭上的何年,紀戀知道是勸不得的,越是勸他的話,只會搓鹽入火,炸得愈加猛烈。
她只好拉住了同樣在氣頭上的子衿,怕他兩人動起手來。
“何少爺,你這是怎么啦?怎么動這么大的氣啊?”李阿姨問著,試圖拉走正在跟子衿對峙著的何年。
“你個鄉里的,不要碰我。”何年甩開了李阿姨的手,一路奔到了自己的房里。
“切,不知道在外面別誰欺負了,跑回來拿我們出氣。別人說窩里橫,那也得是自己窩才敢橫得起來啊,這又不是他的家,發個什么威風啊!”子衿沒好氣地說著,臉上也是氣得漲得通紅。
紀戀一直默然不做聲。剛剛何年的做法確實是太像話了,對阿姨也是那樣的言語。但她心里想著以自己對何年的了解來看的話,他必定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才會這樣。
吃晚飯的時候,何年沒有下來。李阿姨只是在門口喊了幾聲,何年并不作反應。李阿姨想著一頓不吃也不會怎么樣,也就悻悻地離開了。
紀戀拿著本書,在客廳看著,一直待到了十點,還是不見何年下來。
一個正在長身體的青少年,更何況還是打了一下午的籃球,怎么可能不餓。這個傻孩子,此刻不知道饑餒成什么樣子了。
但是他傲氣又大,自然不好拉下臉,下來吃東西。紀戀想到這里,就給何年隨便挑揀了幾樣吃的,來到何年的門前。
“年年,年年,你睡了沒?”紀戀喊了幾聲,房里面也沒有動靜。想必是睡著了嗎?但也不可能啊,動了這么大的怒火,怎么可能睡得著啊。
紀戀試著自行把門打開,把門把一擰,就開了。原來他忘記反鎖了。
紀戀走了進來,只見房間里面已經被整得亂七八糟的。書包里面的書以及學習用品被撒地滿地都是的,柜子里面的衣服也都躺在了地上。
房間了里的冷氣開到了最低溫度,何年正蒙著被子,躺在了床上。紀戀放下手里的盤子,看著這凌亂不堪的房間,竟有些無從下腳了。
摸索著空地,紀戀一路蹣跚到了何年的床頭。
“年年,你到底怎么了啊?”紀戀想去掀開何年的被子,可里層卻被何年拽地死死的。
“好了,你也別這么用勁了,我不扯你被子就是了。”
聽到紀戀這么一說,何年松開了緊緊握住被子的手。紀戀趁機把何年的被子一扯,看著了還是一身籃球服的何年。
“騙子。”何年冷冷說道。
“你到底怎么啦?”紀戀坐在床邊的矮凳上,一手托著腮,一手捻著被子,以防何年再次把身子埋起來。
“跟你又什么關系?”何年道。
“額,我”就這么簡單的一句,就把紀戀堵地啞口無言。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情況,有事沒有跑我這里來,你是在同情本少爺嗎?”何年說著,望向了天花板。
“我以為”紀戀欲言又止。
“你以為什么?”何年生硬地追問道。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在嘴里輾轉了幾圈,紀戀終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朋友?笑話。我跟你做朋友?我跟你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何年說著,眼神還是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看著。
“是不是外面的人欺負你了,或者他們口無遮攔,瞎說了什么,才會讓你這么生氣?”就是因為了解何年,紀戀才不會輕易跟他生氣。要真的計較起來的話,這里的日子是沒發過的了。
“好笑吧,我生誰的氣,你還不明白嗎?我在生你的氣。生你紀戀的氣。”
“生我的氣?我好像沒有惹你吧。”
“我討厭的你的偽善!裝模作樣對我好,同情我,你也不看看你有沒有資格同情我啊?我雖然無父無母,但是他們給我留下了萬貫家財,你呢?像你們這樣的窮逼,就只會巴結有錢人。還有你那智障般的朋友,尚子衿,我看你們兩個就作嘔。”
何年不知道自己的魂被誰給勾走了,沒心沒肺地說上了這樣的話語來。
“年年,如果,時間倒回到去年的那個夏天,我第一次看到你,在我們對彼此都不了解的情況下,你說出這番話,我是不會跟你計較。只是都快一年的時間了,我以為我了解你,也暗自以為,你對我也有那么一絲的了解。看來,是我錯了。你要說我也就罷了,還這樣侮辱子衿。算是我不知好歹,招惹到了你。可是子衿做錯了什么?你一而再再而三為難她?今天還說出這樣的話來,為什么?”
說著說著,紀戀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滾落了下來。她捂住自己的嘴,小聲抽泣了一番。
此刻的何年,已經悔到恨不得以死謝罪的程度了。第一次看到紀戀哭泣,還是因為自己哭泣,他慌地失魂落魄,但又不敢言語什么,只怕會讓紀戀更加厭惡自己。
何年無比痛恨自己,竟然把一個溫文如玉的女孩子整到只有默默掉眼淚的份。
紀戀不想再在何年的面前失態,他既然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若還賴著熱臉貼冷屁股的話,只會更加荒唐。
“你好好休息吧。既然在你心里,你是那樣看我,百般瞧不起我的話,就當你從未認識過我。”紀戀帶上了門。輕輕在門口佇立了半響,整理了自己的面容,就走向了二樓。
她剛剛下來就碰見了子衿。
“我就不知道了,你為什么要那么好心腸啊,管他干嘛啊?你要是對流浪貓流浪狗施舍愛心,我絕對不攔你。可你偏偏要對一個豺狼獻愛心,你這不是玩火自焚嗎?”
子衿大聲抱怨著,故意讓何年聽到。
紀戀感覺子衿的抱怨聲變得愈加輕飄了,自己頭重腳輕的。此刻好像有一口氣上不來一般,在快要倒之際,紀戀被子衿一把抓住了。
之后的事情,紀戀也不得所知了。
子衿被嚇得臉色煞白,直喊著“快點叫救護車啊,快點啊。”
何年雖然在房里面聽得很真切。不過想著莫不是哪個阿姨犯病了。
他本來打算置之不理的,但又聽見子衿不停地喊著紀戀的名字。
何年心里沉得如平地塌陷了一般,難道是紀戀出了什么事情嗎?胡亂穿上了衣服,何年一步做兩步奔了下來,一個踉蹌狠狠摔了個狗吃屎,他也顧不得疼痛。
此刻他看到紀戀倒在了子衿的懷里,而子衿只是慌亂瘋狂地亂叫著。
何年也被這個情景,嚇地身體全部木了,只是癱坐在地上。他狠狠給自己打了一把掌,痛恨剛剛的自己為什么會那么混賬。
何年以為是自己把紀戀氣成了這個樣子。
紀戀生病多多少少有這個催化劑在作怪。紀戀那宗老毛病犯了,只是今年比往年提前了許多。只是沒想到這回會來得這么早,這么猛烈。
紀戀在醫院待了五天,在高考前幾天出了院。
何年想去探視,但又怕惹得紀戀病情愈加嚴重,不敢去。
這件事情竟成了何年的心病。一則確實是他引發的,二則還是在高考不到幾天的時間,要是耽誤了她考大學,自己豈不是一輩子的罪人了。這成了何年不敢面對紀戀的理由。
何年搬出了子衿的家,自己一個人住了。臨走前,抽屜里面,堆滿的禮物,他都沒有帶走。在相識的近一年的時間里,每一個大大小小的節日,他都給她準備了禮物。只是他一直不敢送出去。
何年本來想著這年的夏至日,好好給紀戀過一個生日。只是,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后來聽聞紀戀高考發揮正常,考到了自己理想的大學了。
只是他跟她徹底決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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