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生一愿1
李生愿感覺那沉沉的行李在拉扯著自己搖晃的生命，再加上腳上的高跟鞋快要頂破腳跟，這種痛楚從腳踝一直鉆到了心臟。
已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從一個男人家里，輾轉反側到另一個男人的家里。以往如趕場一樣，像是自己后宮如云，寵幸的殊榮不知道花落誰家。而今晚，竟然沒有一個男人愿意收留她。
說來可笑，小愿總以為自己把男人玩轉于手掌中，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想要哪個男人為自己卑躬屈膝，只是彈指之間的事情。
男人喜歡把女人當成衣服，穿壞了一件就買另一件，而小愿喜歡把男人比喻成床單，這個睡著不滿意，就換另一個，反正備用產品，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況且下一個永遠更乖。這種奢靡濫情的日子，還沒過好，她卻陷入絕境。
此刻滿身泥濘，散發惡臭的樣子，她自己看著都生厭，作嘔，更何況那些酒肉朋友�，F在哪還會人伸出手，稍微拉她一把。落井下石常見，雪中送炭少有。這些，小愿都懂，她誰都不怨。
現在的她，于那些愛慕她的男人眼中，牲口都不如。
小愿是陪酒的，還算不上是小姐，只是陪酒而已。這樣的工作，投資不大，見效快，一個星期出來個一兩次，管夠一個月奢豪的開支了。
很多老總為了搞定合約，都會請小愿出馬，用她的酒量以及口才征服客戶，成功簽約。這就是小愿的工作。她本人也生得靈秀，粉面含春，含情脈脈，再添上一點書香氣息，在這個酒吧，她是個炙手可熱的人物。
比起那些風塵味過濃的人，她像是一股小清新。水芙蓉能濯青泥而不污，而這個女子，畢竟不是芙蓉。
小愿是出了名的賣“藝”不賣身的主兒，不管別人出多高的價，也不能把小愿哄上床。除非是她本人看的上眼的男人，一起翻云覆雨，過上一個纏綿之夜，第二天好聚好散。不少男人，極力表現，想獲得和小愿的香艷一晚。看不上的，就是看不上啊，怎么獻殷勤，斥巨資，都是白搭。
小愿覺得自己是一個有原則的人，給自己留有底線，她以為只要她自己不越過，沒有人可以逼著她過逾。
底線就是最可笑的東西，誰定義的？用來束縛誰的呢？
她把眼淚擦了一遍又一遍，這淚水還是沒完沒了地往下掉落。
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艾滋，怎么轉眼就變成了艾滋病人了呢？她還沒有來得及把花天酒地的生活換成平凡的日子呢！
小愿此刻還能感覺到那雙將她從人酒吧推出去的手。
那天在酒吧，她和客人正喝著酒，有說有笑。客人們都有些不勝酒力了，這姑娘還是毅然挺立著。對此，她也司空見慣了，索性就放開了，愈加盡興，豪飲了起來。她這回，忘記了度。
小愿也有些微醉，但是還是把客人先撂倒了，將任務圓滿完成。這回賺到的錢，夠她游好幾次的馬爾代夫了。想著想著，小愿覺得特別有成就感，這錢來得太容易了，仿佛她招招手，財富就朝著自己飛奔而來。
別人一個勁得往這邊遞酒，小愿沒有推脫，也是一個勁地往肚子里灌。鬼知道那些跟他同桌的男人們，都是安的什么心，看到這個女子這般糟蹋自己，更加不會去憐惜了。
喝罷，她覺得有些想吐，起身，忙著去衛生間。她的腳步都有些打顫，這回有些喝高了。
等她從衛生間回來時，就感覺面前有些不對勁。眼前那亮晃晃的東西不就是匕首嗎？
“你給我乖乖聽話，不要吭聲。不然老子捅死你！”男子說罷，將尖銳的匕首頂到了小愿的腰部，她慢慢地被這個男子挾持著推出了門外。這個男子緊跟在小愿的身后，帶著她，一直往黑暗的巷子里走著。
小愿沒有叫，頭腦不太清晰的她，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心里想著亦或這所謂的劫持是不是自己腦海里面臆想出來的呢。
當她蘇醒過來的是時候，發現地上流了一灘血漬，下半身疼到像是被刺穿了一樣。被扯破的衣衫遮不住自己的肌膚。此刻清醒的意識讓身體的疼痛變得更加刺骨。
這個時候，小愿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最可笑的是，這是她第一次野外戰斗，就這么不明不白被人掠奪走了。這程度猛烈到衣服都被撕扯成了這樣，自己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旁邊有一張字跡有些混亂的字條：知道什么叫以牙還牙嗎？寧肯我們都不好過。讓你們這些陪酒小姐也體會一下愛滋的味道。
寫這張紙條的人，顯然文化程度不高，把艾滋的“艾”字都寫錯了。小愿笑了笑，心想著這是什么玩笑。
“你妹的，你是第一次嗎？把老娘弄得這么痛�。 毙≡赋菑埣垪l狠狠啐了一口泡沫。
此時有一個年紀稍大的人經過，看到癱坐在地上，整個雪白的胸部還露在了外面的小愿，就掏出了手機，準備報警，被小愿給攔住了。
“老大哥，你可別費心啦，我沒事啊，小事一樁，不用報警。就當我運氣不好，遇到壞人。”小愿說著，一邊把自己挺傲的雙峰往內衣里面塞著，一邊咒罵著那個男人的手太骯臟了，都留下了黑印子，太煞風景了。
老大爺見到此番情景，就覺得不對勁，心想著這個姑娘是不是弱智啊。但又能跟自己對話，又不像是智障。大爺不想攪和這趟渾水，在此地再久留，自己就有嫌疑了，看了一眼小愿就走了。
“大爺，就得這樣，少管閑事，自己才能長命百歲呢！”小愿對著老大爺喊了這樣一句話，自己放肆地冷笑了一聲。
小愿想著，這肯定是一個仇恨社會的人的惡作劇吧。什么艾滋啊，離自己遠著呢！撿起旁邊的外套，她那僵硬的身體花了半天的功夫才勉強套了進去。卸下高跟鞋，□□的腳踝踏在了地上，提著鞋子，小愿往酒吧的方向走著。
她心里還在想著昨晚的事情，自己有些喝斷片了，不曉得是否大功告成了。
小愿想等這件事情完成了，自己就休息一段時間，或者收手作罷，這樣的日子，也著實沒趣得狠。她腳還沒有邁進酒吧，人就被幾個壯漢給攔住了。
“為什么不準我進去啊�！毙≡敢詾槭亲约阂鹿诓徽脑�。她利索地從口袋里掏出鏡子。她打開一看，只有各種形狀的碎片。小海心里想著，那個男人未免也太猛了吧，連鏡子都被弄碎了，這是有多久沒有體驗過了��！
“李小姐，你以后不準再踏進這個酒吧了�！眽褲h對著小愿說著，他面帶恐懼，故意跟小愿拉開了一定的距離，完全把門口給封住了。
“我是這里的�？�，你們的老板和我很熟。我們是好朋友�？禳c讓開，別擋著我的路！”小愿有些不耐煩，把手上的高跟鞋往壯漢的身上砸了過去。壯漢紋絲不動，依然不給小愿讓路。
“老板吩咐的，你以后不得踏入這個酒吧半步。你還是請回吧。”
“我會讓你后悔的！”說罷，小愿就開始撥打魏老板的號碼。
對方一直拒接，站在門口的小愿都能看見魏老板不停按拒接鍵的情景，然后他對著對面的客人，尷尬地說著不好意思。
過了兩天小愿才知道事情的真相。那個對她做了不該做的事的男子已經把這個事情告訴了酒吧，小愿的確被染上了艾滋。
這個男子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他痛恨那個把艾滋傳給自己的坐臺小姐。他一定要找一個人報復一下才肯罷休。小愿是這個酒吧里面，招牌最響的人，自然就被人給盯上了。
艾滋病攜帶者，小愿現在的頭銜，連過街的老鼠的罵名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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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夜很深了，拖著沉重的行李箱的小愿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好。她的朋友們都是干小姐這一行的，只不過她是這些人中唯一一個只陪酒不□□的人。
得知這件事情之后，沒有人敢和她說一句話。就連平時待之不薄的閨蜜，見到小愿，都把她當成瘟神。他們連電話都不接，生怕通過電波，自己會被傳染似的。
“吱……”一個急剎車。車戛然而止，尖銳的聲音刺痛了耳膜。小愿本能地往后稍稍退了，驚慌失措中，高跟鞋都被踩歪了一只，整個身體有一半要淪陷了一樣。
擦了擦眼睛，她發現橫在自己面前的是一輛名車。
“早知道是個有錢的主，我就直接往車上面撞了。撞死了，隨隨便便也能賠償個幾百萬；撞傷了，賠個十幾萬；撞破皮了，應該也有好幾萬吧。別以為我不了解市場行情。”說罷，車窗被搖開，有個頭探了出來。
車里的人，估計是聽到了剛剛說的那句話。這個男人看了看小愿，她整個人既狼狽，又滑稽。由于鞋子被踩歪了，小海的兩只腿，一高一低地站著。
男人強忍著，沒有笑出聲音來。
“好啊，那我給你一次機會，你撞啊�！蹦腥嗣菜埔膊皇鞘∮偷臒�，打嘴巴仗略勝一籌。
“你有病啊！”她對著車里這個男人破口大罵著。
“我本來就有病啊，而且還病得很嚴重�！蹦腥瞬桓适救鹾托≡杆栏苌狭�。
眼看著燈馬上就要變成綠燈了，男人對著小愿說了句：“上車吧�！�
“你在對我說話嗎？”
“不就你一個人在這附近嗎？不對你那是對誰啊？”男人臉上的微笑在暗夜里小小地傾斜了。
上車就上車，小愿現在就是大無畏的狀態�？扇艘坏┥蟻砹�，就有些不安了，她在不斷拷問自己是怎么就上了這輛車的。這個男人也沒有耍什么手段啊，自己就這么溫順地上車了。平時不都是自己挺能忽悠別人的嗎？
“撞別人車的想法是可以有的，專挑那些很貴的車碰瓷，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千萬別撞我這輛賽車啊。你死了是小事，我以后開這輛車比賽不吉利啊�！边@個男人一邊開著車，一邊說著，根本不在意后面的女子是什么來歷。
“你是玩賽車的？是嗎？很有名的那種嗎？我怎么不覺得你眼熟呢？”小愿一下子就被這個話題給吸引住了，連問著好幾個問題。
賽車手，和自己的生活圈好遙遠的職業。這是一個相當有男人味的職業。自己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類型的男人。小愿心里這樣想著。
“你關注過賽車嗎？”這個男子的興趣才稍微被勾起來了，稍稍從后視鏡里，拿眼去瞟了一眼后座的女人。
“沒有。先生，你就不擔心你不是壞人，而我是壞人嗎？”她從座位上揚起了上半身，將臉湊到了男子的身后。
男子栽進了她的話語中，一時語塞。
“深更半夜在街上晃蕩，你以為你是做小姐的啊！”
聽了男人無意間拋出的這句話，她心里堵得慌，于是狠狠往這個男子的頭上來了一拳。
男子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拳給打蒙了，一個人齜牙咧嘴地疼了半天。意識到自己的話激怒了別人，他半天都沒有吭聲，自己專心開著車。她也是靜靜地一言不發。
越想越不服氣，男子將車開得瘋狂起來。坐在后座上的小愿在車里搖搖晃晃。胃里面蠕動的東西穿出了喉嚨，她將車后座吐地一塌糊涂。
男子見到這個情況更是氣憤，往自己的身上吐，可以，但是往自己的愛車里吐，不可饒恕。
等小愿咆哮式的嘔吐結束后，男人硬生生地把小愿往車外拽，將她往旁邊的草坪上扔了過去。此刻男人的面色慘白，臉龐有些痙攣，像是受了不可承受的打擊一般。
風皺起，吹散了小愿的頭發，發絲不斷往她嘴角里鉆著。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嗎？你怎么可以往我車里吐呢？你知道這個車對于我來說有多重要嗎？”男人一會兒指著自己的愛車，一會兒指著小愿，氣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當場殺了這個女人。
她不顧別人的焦急，冷嘲熱諷地說：“這么貴的車，可惜了吧。”
“你給我弄干凈�！蹦凶幽笞∷氖郑瑲獾媚樁际巧钒椎�。
“不就往里面吐了點東西嗎？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小愿脫下自己的外套，開了車門，隨隨便便擦拭一下，就從車里鉆了出來。
“現在可以了吧。”她面無表情地問道。
男人被衣服上的濃烈味道給熏到了，將頭往一邊歪著。
“就這樣完事了？”他挑釁般地問道。
“那你想要我怎么樣��？又不是我求你讓我上車的�！毙≡富鹆�，把臟衣服往旁邊扔了。
“是你把我的車弄成這個樣子，你有什么立場擺出這樣的態度？”男子內心稍稍節制的怒火被小愿全給點著了。
“反正我要什么，沒什么，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闭f完她倍感輕松。大無畏的人，要怎么處置，悉聽尊便。
男子看到這個無恥的陌生女子，反倒是笑了笑。此等烈女子，哪里可以找到啊。好吧，他自己也想看看這場鬧劇怎么發展，怎么收場。
“算了，先上車吧。等會再說。”男子吩咐道，然后自己徑自上了車。小愿一副不愿理睬的樣子。
“你要是不上來，我就把你扔這里，要是被人殺了或是別的什么的，你可別怨我�！�
“死了也倒好，免得活著礙所有人的眼�！彼钌钛柿艘豢跉庹f道。她多么希望此刻這口氣上不來，窒息而亡。
聽了她的這番話，男子的態度有所松動。他心里思忖著這個女子莫非是有什么悲慘的故事，不然誰在會深更半夜在街上蕩魂呢。
小愿是不怕死的，對她來說，死是一種解脫，只是還沒有想好具體的死法。她心里真正怕的是再次被□□，索性就上了車，見機行事。
男子復又從車里面出來，替小愿開了副駕駛的門。小愿把車門一推，男子正欲發作時，只見小愿開了后座的車門，走了上去。男子也不再言語什么。
車開在男子回家的路上，到家的時候已經半夜了。她也怯生生地跟著男人進來了，認認真真地踩好地上的每一步路。
“你自便吧，別偷我的東西，我都有數的。”男人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露出嫌棄的表情。
他脫下外套時，小愿看到了他消瘦的雙肩。他粗暴地扯下領帶，露出了突兀有致的鎖骨
“冰箱里有食物，餓的話自己去拿。吃飽了就去把我的車弄干凈，然后滾蛋了�！�
男子已經脫掉了襯衣，背面對著她。他身體優美的線條在小愿的頭腦里流轉。柔柔的頭發搭在腦袋上面，溫順亦如此刻靜謐的夜。
他和自己接觸的那些有錢男人不同。那些男人要么肥頭大耳大腹便便，要么簡單抽象，要么慘不忍睹，要么只會裝逼。他們所圖的都是一樣，只是一夜的快活。只是小愿還不懂眼前這個男子是什么樣的。只是世間男子都一般德性，他也不過如此吧。
“這里還有人在啊，你看不到嗎？”小愿稍微咳了一聲，提醒著這名男子要脫去浴室脫。
“我洗完澡，要看到我的車恢復原樣，我洗澡要花很長的時間，你有足夠的時間去把我的車弄干凈�！蹦凶尤酉逻@一句話，就往浴室走去。
小愿在沙發上靠了會就起身拿著工具往門外走，去清理自己的殘局�？赡苁亲约赫`解了，這個男人對自己根本就沒有其他男人的那種欲望。她想著，早點收拾完，或許可以在沙發上面稍微躺躺吧。今天的奔波已經耗盡了小愿所有的精力。
對睡意，人是沒有抵抗的。她弄的差不多就直接倒在了車里睡著了，是太累的原因，此時還有微微的鼾聲，時起時落。
男子也出來了，發現已經睡熟在車里的小愿。她是被煙味嗆醒的，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男子抽煙的動作。他就坐在自己的身邊，煙霧繚繞，連同他的眼神。煙味很濃烈直撲撲地往小愿鼻孔里鉆。
“今晚，你睡我的床吧。”男子吐完一個煙圈，大方地說著。
“睡你的床？那你呢？”小愿有些詫異，想知道這句話的意思是自己一個人睡，還是跟他一起睡一張床。
“我隨便在哪里將就一下，雖然有空的房間，但是從未打掃過，睡不得人。”他冷靜無波地說著。
因為自己一直遇到的都是一些看笑話的人，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溫暖，眼淚都差點被逼了出來。她突然不想和這個男人有半點的瓜葛。從那件事起，她會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是艾滋病患者。
此刻，他和這個男子呼吸著同樣的空氣。
“你的手怎么了？好像流血了�！蹦凶訙蕚渖焓秩ゼ毤毚蛄俊？赡凶拥倪@個動作，著實把小愿唬了一跳。她往后連退著，一個趔趄就被身后的東西絆倒在地上。
“離我遠一點吧�！眲倓偟母袆幼屗念^腦享福了一回，她現在要直面慘淡的人生。就算再怎么文盲，她也知道艾滋病的三大傳播途徑。
男子被小愿的行為給喝住了。心里在想，這個女子是不是有雙重人格或者狂躁癥之類的。
“怎么了？”男子疑惑不解，甚至不敢伸手去扶她，怕被拒地更遠。
“我有病，我有艾滋�！边@兩個字，終于被小愿說來出來。
說完她去檢驗男子的面容。
男子臉上什么都沒有改變，還是怡然自得地抽著煙，吐著煙圈。
“無所謂�！蹦凶泳驼f了這三個字。他笑了，那笑被鍍上了深深淺淺的暗光。
無所謂，面對這個情況，這樣一個人類說了句無所謂。小愿起身說今晚只想借借沙發就行。
這個男子叫白冰圣，對于艾滋無所謂，因為自己也一樣，生命早就不屬于自己了。一樣是被遺棄的人。區別是，他的病不會傳給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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