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瑞德蘇珀是從的革命陣地剛剛輾轉到南方山林那一座鐵山來的。顯然他還不太熟悉這里，然而又立馬擔任了火警隊的主任。

        他確實太不熟悉這了，連火警隊中的學生們，也頗有些怨言，他們從各個消防班上來，不知深淺地互相聚在一起。但畢竟個個身經百戰(zhàn)，盯著新人瑞德的領導權，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瑞德也有些無奈，在火警隊沒有的來講臺上懸著的那面小紅旗的時候，他也會站在走廊抑或僻靜的場所吹紅他的小煙卷，一個人默默反省，想了許久，他又會覺得這些事沒有那么難的。于是又到了火警隊跟前：“不就是得個前六，沒有什么難的。”只見他雙手舉至胸前，五指張開，指關微曲，肘部彎折復伸出，來回地重復。他好像要推動一股努力的風流，使其在火警隊上空盤旋。他一邊用力地推著，一邊道：“相應地，鋼琴十級可以轉化一下拉小提琴么！作業(yè)也沒有多少，你看一道題我三秒鐘就可以做出來了！”

        可他一個人的力氣總是沒有六十個人大，他再怎么相應地推動，也被講臺下面那些老油條們推回。

        二

        首先同瑞德對抗的是班中的頭頭們。

        “你把這單子給我，我改好，自去同他說。”安娜在信息課上拿了瑞德選好的班干成員單，方正的宋體頓時被攔腰斬斷，被倔強幼圓的手寫體取而代之。

        瑞德總是堆著笑的臉碰上這紙便拉聳下來：“這是誰改的，我都安排好了，要改回來。”于是乎再打印，再涂，再打印，再涂。瑞德不得不屈服于那個周五開會的零食班委會。

        零食班委會確實贏了，瑞德也耍起賴皮，隊規(guī)的模版是無論如何也不愿提供一份的。于是乎吞了大把的瓜子，qq糖，零食班委會頗有成就感地搞出一張小矮人筋骨一般短小的隊規(guī)，雖說短，終于也還是有了。只不過零食班委會眼巴巴地望著其他隊伍正正式式的隊規(guī)，有些羨慕，也對瑞德這一無賴行為咬牙切齒。

        對頭頭們愛理不理的瑞德，對群眾隊員則是關心過度，使群眾抗議聲陣陣。

        “這個女孩紙穿衣湖……”他意味深長地看著薩莉黑色罩紗下的吊帶，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

        同家長則常是：“這個薩莉，有心事啊……”

        再有瑞德總是也僅僅對于阿迪達斯有著特殊的怨恨：“這(zhei)個（er)從頭頂到腳底板，都是阿迪達斯啊。”有個性的火警隊員們則常常笑起瑞德那樸素老男人打扮——翻領花t恤加西褲和無跟涼鞋，略長的淺黃棕色皮背包總穩(wěn)妥妥地掛在腰間。偶爾瑞德穿得正式一些，又顯得有些滑稽——雙手插在褲袋里，走路左擺右擺，有些許唐老鴨氣質。

        三

        雖然背地里火警隊員常常咒起瑞德，同樣瑞德也常常被披著萬丈光芒的外衣的f(x)以及飄渺的歌聲排擠。總的來說，也還能叫做融洽。

        火警隊員們一度作玩游戲過了頭，瑞德見了只是笑——無奈地笑：“這（zhei)種東西,到了春游再說，隨便玩嘛！我到時同你們玩便是了。”火警隊員們先是一愣，而后竊喜。

        不久后春游的三角梅枝旁，瑞德開心地露著他那半口小煙牙，主動把手肘舉起，幾個火警隊員一個提膀，兩個抬腳，讓瑞德離了地面，懸在空中，接著象征性地走向柱子，又只是開玩笑般放下。矮小的瑞德還是憨憨地笑著。火警隊員們則在燒烤氣味彌漫的棚子里掌聲雷動。

        排球比賽和足球比賽是瑞德和火警隊員們的兩大樂事。火警隊員們萬萬沒想到終日西褲附體的瑞德將運動看作自己的終生情人—似乎比老婆要重要些：“在戀愛這個問題上我沒有什么發(fā)言權，因為啊，我只談過一次戀愛，而且不到一個月就結婚了。我覺得這（zhei)個踢足球就比談戀愛要有意思多啦，也不知道你們這些高中談戀愛的有什么意思。”這語出驚人，嚇得火警隊員們一片唏噓。

        蘿卜青菜，各有所愛。瑞德在排球比賽結束后才世外天人一般舉著手機道破對方幾處犯規(guī)，令人好氣又無奈。足球更是他的最愛。為火警隊量身定制的規(guī)則讓一群年輕體壯的消防員中間出現一個黑瘦而矮小的背影。

        黃色巴西球服，紅白相間的鞋襪，現在回憶起來真是要說——帥——即使穿著皮鞋上場三十分鐘也帥得火警隊員們神魂顛倒。

        四

        瑞德和他的火警隊員們在業(yè)績上并不一直十分受人待見。曾經那些時候倒數是習以為常，進步也很少能夠去想。于是那位光芒萬丈的f(x)將火警隊的分兒同旁邊那個神仙班的平均分比上一比后，像是要去撞翻泰坦尼克號的冰山一樣氣勢洶洶，把火警隊員們好好罵了一番，撞得泰坦尼克號船艙漏水，怕是要沉。

        瑞德對這背地上很無奈的，但總鼓勵著那些任務失敗的火警隊員們：“你們不要聽那些老師亂講啊！我們也——我們也沒有那么差的。”一手插進西褲口袋，另一手抬起，伸出一只手指在空中胡亂地點著，眼睛睜得頗大，擠深額頭上幾條皺紋，笑中依舊露出那一口被小煙卷熏黑一些的牙：“尖子生不突出而已嘛，中堅力量還是很足的，要努力啊！”說完把那只空中亂點的手插回褲兜。

        他在他的生物課，總是饒有興趣地同火警隊員們講沃——森，克里克，蔡斯（chaishi),這些名字到他口中是有趣的小曲兒。講到難題，教室寂靜無聲，瑞德花栗鼠般的小嘴撅著笑隨之凝固，空中亂點的手指靜止住，半天后又“唉呀”的一聲，說這多么多么容易。臺上一個致死（shi)——臺下一片致死（shi)，那個凝固的笑容又變大許多。臺下致死（shi)聲也長長不曾停息，這也成為今后火警隊員們最為懷念的場景之一。

        就這樣，火警隊員們武裝著瑞德的充分信任，不停創(chuàng)佳，各種年級第一收入水倉，他們同瑞德的情感愈發(fā)深厚，嘴上仍是不變的抱怨，心里已經把他當作爸爸，瑞德也甘愿得更為盡心。信息考場外，瑞德邁起他的小短腿匆忙為兩位消防員作身份證明；使勁追著隊員們自個兒寫班主任評語好讓他偷懶，最后認真優(yōu)美的大段手寫體仍出現在許多人的小方框里，好像一封告別留言。

        確是告別留言。

        五

        消防組織中心要把火警隊老巢端了。

        拆的前一天，火警隊員們才懂得這個消息。

        他們慌了，瑞德只兀自說著些什么有的沒的，還說挺開心以后可以好好陪陪女兒，又不再多說，只第一次主動在生物課說要看球，隨著燈的熄滅，瑞德也漸漸退到后邊，不見蹤影了。

        火警隊員們本是強行接受著這個事實，做著分別的準備，講臺上照片倒帶過往，有著屬于火警隊故事的歌聲陣陣。他們抓緊時間在一起，因為明天就要如瑞德所說，朝前看，向著一個全新的未來。

        夜了。

        “火警隊我愛你！”一個窗口朝男女宿舍中央的小路發(fā)出呼喊。

        宿舍燈仍黑著，又一個聲音給了這第一聲一個響亮的應和，聲音漸多，成了波濤，宿舍亮徹，很久才歸于平靜。

        平靜的到來也使他們冷靜。

        他們策劃一夜，頂著被綠衣大媽軍發(fā)現的風險，傳遞著暴動信息。

        這使得八小時后的語文課堂成了辯論賽，是對于少年單純的情感的辯論。瑞德甚而不忍同火警隊員們親自解釋，畢竟他是爸爸一樣的老男人，不擅表達。

        火警隊員們拼盡氣力地辯著，終究發(fā)現自己當年推給瑞德的力，同組織中心相比，太弱小。

        整日無緒及沉靜。

        瑞德不再出現。

        但他們夜晚仍從各班趕來，依舊在那個二樓左邊數起第二個教室。

        許多人說他們太過煽情，念著往事不肯向前，實際上從他們離別的那一刻開始，就有了獨向未來的能力。每個人都會不由自主地過去，而且每個人都有這個權利，不是嗎？

        瑞德其實一直都在。

        我們前程似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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