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書店

        高穎過年的時候她收到了小姨和姥姥的一百塊壓歲錢。

        她小心翼翼把錢藏在姥姥給她織的紫色高領毛衣的內兜里。

        看見毛衣就想起姥姥，就像姥姥時刻都陪在他身邊，因為她長得很快，袖口和下擺分別用黑色的毛線接的很長，高穎像帶了一副黑色的套袖。

        她經常穿這件衣服，周爽說她像穿了個茄子。

        開學的前一天，高穎整理了一下寒假作業，盡管回老家，她也沒有間斷學習。

        她想去市里的新華書店買一些參考書和習題集。

        但是去市中心的話需要坐公共汽車，要走路去汽車站始發站坐3路。

        她也沒有自行車主要她也不會騎，但是剛下過大雪，地面全是黑黑摻著雪的泥，這要是來回走得弄一褲子泥，鞋子也會濕透，如果坐三輪車到新華書店的話要五塊錢，都能買本習題集了。

        高穎內心掙扎了好久，還是決定走路去汽車站坐3路公交車去新華書店。

        她穿著一雙黑色的棉鞋，在棉鞋上面套著兩個大大的塑料袋子用膠帶把袋子綁好以免鞋子和褲子被泥水弄臟。

        她穿著一件深紅色短款羽絨服，是新年小姨給她買的，穿著一條黑色的褲子，褲子是姥姥給她做的，帶著姥姥給她織的毛線帽子手套和圍巾，背上書包就往汽車站方向走去。

        3路公交車上人很少，在這個不算繁華的海邊城市，公交車很不發達，一般人都是騎自行車或摩托車，公交線路就那么幾條。

        雪路泥濘而濕滑，大概半個小時左右，終于停在了百貨大樓那一站，高穎下車后往馬路對面右前方一看就看見了新華書店四個大字。

        新華書店的位置在百貨大樓的左手邊，在百貨大樓的右手邊是一個很大的足球場地。

        足球場地再往前過一個馬路就是h市第一高級中學，是省重點高中。

        高穎只是隨便望了望，據說那個高中是很難考上的，中考分數線得700分以上。

        高穎走進新華書店，找到初一參考書，隨便選了幾本習題集，付了錢之后，往外走著。

        她腿上的膠帶有些開了，她彎下腰弄了弄，抬起頭的時候看見李婷婷和石磊站在百貨大樓側門口的烤地瓜攤位前正在吃烤地瓜。

        春日的陽光照射在大雪覆蓋的地面反射著耀眼的白光，那些光打在少男少女洋溢的笑臉上，他們的臉凍得通紅，鼻尖也是紅彤彤，他們手捧著冒著熱氣的烤地瓜，在雪地里左右跺著腳搖擺著，就那么說著，笑著

        高穎怕遇見早戀的他們會尷尬，所以轉身又走進了書店。

        新華書店里暖氣很熱，她把羽絨服脫掉拿在手里，怕弄臟地板，她把膠帶和塑料袋都拿了下來，扔進了垃圾桶，然后走進武俠小說的那一排書架里，拿起了一本《鹿鼎記》，隨便找了一個角落里坐下開始讀了起來。

        讀到韋小寶跟太監們賭錢的時候，高穎聽見了書架后面熟悉的但是很小的聲音。

        “哎，你說石磊和李婷婷咋還在一起呢？”

        “為啥不能還在一起，你是羨慕吧？”

        “據說李婷婷要轉學了，他們家要隨軍，他哥不是部隊的嗎？好像是一個南方的城市。”

        “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你也沒啥機會，呵呵”

        “為啥男生都喜歡李婷婷呢？”

        “長得好看唄，那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把魂兒都勾走了。”

        “拉倒吧，你看高穎眼睛大吧，他還老跟石磊一起呢，石磊也沒喜歡她啊。”

        “嘁！高穎那身材跟飛機場似的前面后面全平的。”

        “哈哈哈哈”

        高穎蹭一下就站了起來，拿著《鹿鼎記》，就往那倆人去了，用書打了周爽一下。

        “你倆神經病吧？”

        她同桌周爽和后桌劉菲嚇一大跳，然后三個人興奮的笑成一團。

        三個一個月沒見的女同學說說笑笑的往3路車站走著，她倆也沒有騎自行車，因為下雪，怕摔跤。

        在車站等車的時候，劉菲突然抱住周爽說：“你快看你快看，那是不是方戈？”

        “真的呀，是方戈。我的媽呀！怎么還那么帥！”

        高穎順著她們的目光看見了一個高高瘦瘦小平頭的男生，他穿著一件深藍色的羽絨服，帶著耳包，金色邊的眼鏡，皮膚是那種小麥色，他背的是那種斜挎的黑色書包亮皮面的長方形的。

        他旁邊還有一個男生比他還要高壯，兩人并排往足球場方向走。

        高穎問她倆：“誰的哥？”

        周爽說：“哈哈哈，是方戈，姓方，戈壁的戈。也是三中的，三中考上一高中的就那么幾個，方戈是去年考上的，三中敲鑼打鼓的慶祝，據說是三中有史以來的最好成績。分班考的時候校門前拉了一個巨大橫幅，還有紅榜上有他的相片呢！”

        劉菲說：“對呀，那時候高穎還沒來呢，她不知道。不過我們剛上初一，他們那一屆就上高一了，沒啥交集，傳說也沒咋聽過，只知道他很帥，可比石磊帥呢，哈哈！”

        劉菲和周爽對視一眼，又看看高穎的胸部，又笑做一團。

        高穎看著兩個神經病，也跟著笑起來。

        居然是方戈，是她桌子上的名字，真的有這么一個人，是個男生而且還考上了一高中，后一想，沒準不是他寫的，那么優秀的男生一定會有很多女生暗戀他，在桌子上寫他的名字也很正常。

        她又往那兩個男生的方向看了看，在心里默默的把方戈當成了一個榜樣，也把一高中當成她的目標，小姨說的對，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還要為之而奮斗。

        高穎回到家后發現褲子和鞋子完全濕透而且還是大黑泥，她只好把褲子洗了，掛在院子里窗戶前面的晾衣繩上，瞬間凍成了褲子干，硬邦邦，不知道啥時候能干呢，還好她還有一條校服褲子。

        高穎用刷子把鞋子上的泥刷掉，只有一雙棉鞋，明天開學穿什么呢？還有一雙布鞋，會很凍腳。

        高穎只好去找光頭大哥，請他教她生爐子。

        先把昨晚燒成灰色的煤渣掏出來，把爐子清空，然后把大塊的樺樹皮撕下一小條，在爐子里面放一些木條、廢紙之類的易燃物品，然后用打火機點燃樺樹皮放在木條上，燈火大氣來，放一些大塊的煤，讓煤塊騰空不要壓住，黑滾滾的煙就往外冒，嗆得高穎連聲咳嗽。

        不過，很快爐子就生好了。

        她接了一壺自來水，放在爐子上燒水，然后回屋把刷好的棉鞋用手紙把水分吸干，拿著小板凳坐在爐子旁邊，用手舉著兩雙棉鞋在上面烤。

        張潔掀開門簾走了進來，母女倆對視了一眼。

        張潔拎著個塑料袋裝了幾個包子，讓高穎自己熱熱吃，然后回屋換了一身衣服，告訴高穎這幾天有事先不回家，給她留了三十塊錢，拎著兜子就走了。

        棉鞋慢慢的有些干了，水開了之后，開始用小鍋熱包子，熱好之后，把爐子用濕煤泥壓住，拿著棉鞋進屋，在炕頭鋪了一張報紙，把棉鞋放在了熱炕頭，坐在炕邊開始吃包子。

        出租房里有一臺電視機，放在炕梢的綠色皮箱上面，沒有閉路電視，只有幾個臺。

        高穎很少看電視，偶爾看看新聞聯播，在炕的正對面放著兩個柜子。

        一個是裝廚具和鍋碗飄盆的碗架子，一個是衣柜，里面都是張潔的衣服，多的都要溢出來了。

        高穎的衣服不放在那里，她有一個小姨的藍色的小箱子，輪子有時候不太靈敏，是小姨上學的時候用過的。

        在碗架子的旁邊有一臺綠色的小冰箱，到冬天基本就不用了，肉什么的直接放在外面的窗臺上，天然的冰箱。蔬菜水果都是現買現吃。

        高穎又開始想念姥姥，姥姥會把秋天結下豆角用大鍋煮熟晾涼之后凍在冰箱里。

        然后冬天拿出來解凍，燉土豆，偶爾會加幾塊排骨，她還會在帶魚很便宜的時候買很多，收拾好剁成長方塊，凍在冰箱里，然后在沒有帶魚的季節拿出來做高穎最愛吃的紅燒帶魚。

        張潔基本不會做飯，燒個水都會燒壞水壺。

        高穎自從跟媽媽一起生活，吃的都是買現成的，饅頭包子面條，燒菜是盒飯的。

        張潔也不會照顧她，甚至很少看她，但有時候又愛嘮嘮叨叨，嫌棄高穎穿衣服那么丑，要給她買，她也不要，幾乎天天都是校服。

        高穎吃完包子，趴在炕上看她的物理書，她只有學習，才能遠離這眼前讓她厭煩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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