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獎勵

        終于開學了，h市的三月天氣還沒有變得暖和。

        同學們重新見面難免興奮不已，左邊一小隊，右邊一小隊的，說說笑笑，打掃教室的衛生，掛窗簾，擦玻璃，大家一起勞動，嘻嘻哈哈的就全部完成了，然后發新書，發獎品。

        高穎得了兩個筆記本一本綠色，一本紅色，還有一個變形金剛擎天柱盒蓋的藍色金屬鉛筆盒。

        她上學期其中考試考得很不錯，班級第二名，但是期中考試一般沒有獎品。

        期末考試由于小舅的意外離世影響了她的整體成績，排名第六。

        前十名一人一個鉛筆盒，她有兩課時單科排名第一，一個是語文，一個是化學，得了兩個筆記本。

        高穎小學的時候就經常得獎，基本都是演算本，她記得那個本的封面有一匹水墨畫的站立的馬，在本子的正中間印著一個大大的紅色的印章“獎”。

        和同學們在一起的校園生活讓高穎漸漸的不再去想小舅的離世，至少不是那么的憂傷。

        她有時間就會給小寫信，說她的學習，說她看的課外書，也告訴小姨，她要努力考上一高中。

        三四天之后就會收到小姨的回信，她知道姥姥過得很好，精神狀態也不錯，慢慢的會好起來，鼓勵高穎好好努力學習，在信里夾了兩張十塊錢，留給她買參考書和練習冊。

        高穎開始攢錢，因為學校發了配套的英語磁帶，而她還沒有錄音機，她想買一個隨身聽，要兩百多塊，她手里只有一百二十多塊，還得買早飯什么的，所以小姨給的二十塊她興奮不已，這樣離隨身聽又近了一步。

        這天晚上放學的時候，石磊在一年七班門口等著高穎，引起女生的圍觀和尖叫。

        高穎看見他如此趾高氣昂的翻了個白眼，趁他享受被關注的時候，趕緊從班級后門離開。

        她一路小跑闖進學校旁邊的文具店，買了些標準的牛皮紙信封，還有一些彩色漂亮的信紙，又買了幾根綠色的熒光筆，整理好書包，往出租屋走去。

        三月的h市，還沒有吹起春風，馬路旁邊的白楊樹也沒有吐露新芽兒，這里的空氣如此清新。

        高穎站在光禿禿的樹下，仰著頭閉上眼，她的齊耳短發被風吹的凌亂，突然一只大手在她的頭發上胡亂的抓著，高穎心里一驚，又被逮住了，該死的石磊！

        “你咋又跑了？你老躲著我干嗎？我很可怕嗎？”

        “你還不可怕嗎？”高穎從兜里掏出一把小梳子，開始梳她的劉海兒。

        “哈哈哈，你怎么變娘了？”

        “哼，我本來就很娘！”

        “哈哈哈哈…”

        石磊跨在自行車上，左腳點地，右腳在腳蹬子上面，笑的渾身顫抖。

        高穎愣了幾秒鐘發現說的不對，憋的滿臉通紅。

        “你臉這么黑，也會臉紅啊？我還以為看不見呢！”

        石磊這張破嘴，氣得高穎直翻白眼，快步走在前面不理他了。

        石磊趕緊下車，推著自行車去跟著她。

        “老妹，張姨說讓你去浴池吃飯，我帶你走�。　�

        “我自己會走，不用你帶�！�

        “還挺遠呢，上來吧！”

        “你還是帶你女朋友吧，我走的好著呢！”

        “你說我哪個女朋友�。俊�

        “誒呀，你可真不要臉!”

        “哈哈哈…”

        “這個送給你，婷婷編的�！�

        高穎接過來一看是一個手工編織的綠色的小金魚，又看看石磊自行車鑰匙上掛著一只粉紅色的小拖鞋。

        這個是校門口賣的彩色的塑料細管兒編織而成，顏色非常鮮艷。

        這個綠色的小金魚特別的可愛，她也看周爽和劉菲她們玩過，好像還挺難弄的。

        “謝謝你女朋友！”

        “快上來吧，哥帶你！一會兒晚了，石老板又罵我了�！�

        高穎只好跳上了石磊自行車的后座。

        一進理發店就看見張潔穿著一件棕色的貂皮大衣，在鏡子前面扭來扭去，很好看。

        而石老板身上穿的是一件只有在香港電影里才看見過的黑色皮夾克，還帶著一副墨鏡，有點像黃家駒，不時地甩著他的長發，兩個人歡喜的不得了。

        “老妹，瞧見沒？你媽和我爸是發財了，一人買了一身新衣服，心里美得很�！�

        高穎哦了一聲洗了手坐在沙發上開始吃晚飯。石磊沒有吃直接走了回他媽媽的小飯店去了。理發店來了一波客人，石老板開始忙碌起來，張潔脫下貂皮大衣坐在高穎對面也開始吃晚飯。

        自從小舅去世已經有快有四個月了，高穎突然發現39歲的媽媽開始有了白頭發。

        媽媽不像從前那么開心的嘮叨了，眉頭經常鎖在一起，煙也抽的頻繁，大紅色的指甲油也變成了肉粉色，而且還瘦了很多。

        高穎以為姥姥家及家人包括她自己都不會是媽媽的牽掛，媽媽肆意灑脫，隨心所欲慣了。

        剛才還因為收到了石老板送的想要很久的貂皮大衣，這會兒就皺著眉頭，吃完飯又點了一根煙，靠在沙發上想著什么。

        她突然想起了石磊媽媽，跟她媽媽完全不一樣，張潔是個豐滿的女人，特別像掛歷上跟摩托車照相的女明星，而石磊媽媽就是很守本分的良家婦女形象，盡管也很漂亮，她倆是完全不一樣的美。

        聽小姨說，張潔初中畢業后被分配到礦工澡堂子做收款。

        膚白貌美身材好的她是老家那個小煤礦有名的美人，很多礦工慕名而來為了一睹她的風采。

        在張潔二十歲的時候認識了被姥姥救過命的高松，然后結婚懷孕生下高穎。

        幾個月后夫妻雙雙丟下高穎遠走h市。

        每次張潔回到老家只是匆匆一撇，留下一些錢和禮物就又匆匆的離開。

        小姨說，每次見面張潔都是憂心重重，直到張潔離婚才開始精神起來，但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少了，給高穎的陪伴也越來越少。

        高穎跟媽媽也很少親近，媽媽總是嘮嘮叨叨僅此而已，對高穎的事情也很少過問，她也不希望媽媽插手她的任何事情，她只是習慣了沒有父母在身邊的日子。

        張潔抽完煙，起身拿煙頭按在煙灰缸里熄滅，從衣架上拿出一個袋子，遞給高穎。

        “你石叔叔給你的獎勵，說你期末考試考得挺好�！�

        高穎接過打開一看是一個黑色亮皮面的長方形的斜跨書包。

        之前石老板問過高穎期末考試考得怎么樣，還夸她學習好。

        高穎把書包拿過來背在身上，在鏡子面前照了很久。

        這個書包沒有方戈的那個那么大，款式是一樣的，但是小一號的，高穎喜歡得不得了，看著石老板，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不用說啥，你喜歡就好，你學習好，我就高興，你媽也高興，她只是不說哈，你要繼續加油，叔叔還會給你獎勵的。比石磊強多了，你說他咋就不好好學習呢？天天吊兒郎當的瞎混不學好�！�

        “那你沒看看是誰兒子，石老板像磊子那么大的時候不也是王碑一霸啊？”張潔嘲笑著往外走。

        “別聽你媽瞎說，我早改邪歸正了。”

        高穎也跟著笑笑，她把自己的東西拿出來裝進新書包，把剛才那種綠色小金魚掛在書包的拉鏈上。

        這個舊書包是小姨給她買的，小學背了六年，開線很多次，每次姥姥都給她縫好，有時候口子太大，還給她繡上幾朵豆角花，她舍不得扔，疊好也放進新書包里，就要回出租屋了。

        最近電視上開始演《鹿鼎記》，高穎發現演韋小寶的是跟演小魚兒的是一個人，叫梁朝偉，他個子不高，但是特別的帥，比演康熙的劉德華還要帥好多。

        高穎用那個獎品就是綠色的筆記本，硬殼的很厚，開始抄寫一些從書中看見的寫很好的句子，也會抄寫歌詞，在旁邊空白處會貼很多張貼，有鄭少秋，小虎隊，還有劉德華，還有之前射雕英雄傳的郭靖和黃蓉。

        她很喜歡穆念慈，覺得她好美好美，而周爽他們都喜歡趙雅芝，這些粘貼也是跟她們那邊搶過來的，她很少買。

        那個紅色的本子她準備寫日記，這個習慣是小姨教她的，因為她在小學的時候實在是沒有什么朋友，有很多話沒有人說，小姨很忙，姥姥有時候也聽不懂，小姨都會讓她寫下來。

        小姨有時間也會看，還會在本子上留言，現在小姨不在身邊，有些話不想跟周爽她們說，也沒有習慣跟張潔說，她都會寫在紅色日記本上。

        有時候又怕張潔看到，但也知道張潔很少管她，但她也會把本子藏在桌子最里面，偶爾翻出來看看。

        她一天中最開心的事情就是讀書，再有就是給小姨寫信，她很喜歡寫字，她的字兒寫的越來越好看。

        她希望有一天可以趕上桌子上的那一行字，讀書寫字帶給她在這個陌生的成熟中唯一的一些欣慰，生活在慢慢得想好的方向延伸，她希望她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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