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傅金池在對面空無一人的酒吧卡座坐了半個小時,明白自己被耍了。
準確地說,他在來之前就知道了。
ben那種人怎么會無緣無故約他喝酒?
這就像一種無言的示威,或者說抱怨。
來自于某位先被他耍了一道的總助。
不過傅金池還是赴約了,左右長夜漫漫,閑著也是閑著。侍應生過來客氣地提醒,卡座這邊有低消,他便像個普通的精打細算過日子的白領,從善如流地改到吧臺就坐。
他端著一杯酒坐在那兒,不斷有紅男綠女撞上來,有的是為了他的長相,有的是為了他身上穿戴的logo,他們像浪花撲打海中巖石,碰壁,然后悻悻退回。
傅金池想起那張似乎永遠從容不迫、卻冷若冰霜的臉,于是對其他任何人都失去興趣。
當然,這回肯定是得罪他了。
播弄是非、興風作浪、無聊透頂,傅金池對自己的行為有精準的自我認知。
傅金池骨子里是一個破壞者,嚴子書曾經那個混世魔王的評價可謂十分準確。
他有很多時候并不覺得人生有什么意義,但就是看不得傅為山好。
更不喜歡看到有人對傅為山俯首帖耳,死心塌地。
酒吧里放著一曲老歌:“你既然不是仙,難免有雜念,道義放兩旁,把利字擺中間……”
傅金池聽了一會兒,倒溢出個自然純良的笑容來。
獨自喝完了幾杯酒,這一晚上也消磨得差不多了。
臨走時,傅金池隨手給了侍應生一疊厚厚的小費。
侍應生受寵若驚,簡直后悔自己把他從卡座趕走:“誒?謝謝先生!這也太多了!”
傅金池笑笑,比劃了一下:“你這顆淚痣長得像我一個朋友,就當是緣分吧。”
英瀚集團內部,與東云銀行合作的項目按部就班地開展。
目前項目班底已組建了個七七八八。像任何合作團隊一樣,里頭有特別賣力能干的,自然也就有偷奸耍滑的。尤其是這種家族特色濃厚的企業,嚴子書也沒法把所有蛀蟲剔出去。
但他的管理手段和他的性格一樣冷淡嚴謹,這對團隊還是有一定震懾性的。
也有不服管的人就是了。
比如項目的副總經理張炎。
張炎其實就是李長安副總裁試圖推上位的人,雖然沒能當上總負責人,后來依然塞了進來,屈居二把手的地位。但很顯然,張炎是更想做一把手的。
ben背地里憤憤咬牙:“審批文件只要一點兒不對,法務部改都不改就打回來,又不說是哪里有問題,整個重新走,走到最后還是張炎手底下的數據沒更新。上次我還看見張炎點一堆奶茶去巴結法務部,跟她們關系混的特別熟,我看就是故意勾結的。”
嚴子書看他一眼問:“這么說有什么證據么?”
ben咕噥:“就是抱怨一嘴……具體流程都是秘書處在走的,鍋都讓別人背了嘛。”
嚴子書便不咸不淡地責備他:“那這種話可不要隨便說。”
最開始,ben被他呵斥閉嘴了,還會誠惶誠恐地反省自己。
后來發現,這話的潛臺詞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瞎張揚什么。
那張炎在公司里,每次見到嚴子書,表面上也總是很熱情地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常見的情形是,張炎遠遠地喊:“哎呦,嚴總!”嚴子書只說:“什么‘總’,你喊老嚴小嚴都行,千萬別喊‘總’。”張炎便說:“那可不行,該喊還得喊,職級可不能亂哈哈!”
浮夸得得讓旁人也不忍直視。
不過事實上,嚴子書自己也感覺到,他作了項目總經理,日常待在傅為山的身邊時間自然減少許多。而傅為山這個項目給得心里疙疙瘩瘩,那種隔閡感慢慢就出來了。
這兩次開會的時候,張炎故意唱反調,傅為山都有向張炎偏頗的苗頭。
這種心態,好像看誰越能直言進諫,越像忠臣似的。
于是工作之余,嚴子書給ben交代了第二個需要小人去做的任務。
他似不經意地說:“秘書處現在人手緊,算算時間,紀晨差不多也該回來了?”
ben在聽到這個要求的時候很是驚愕,他不覺得嚴子書是待見紀晨的樣子。
嚴子書當然算不上待見紀晨,只是這件事也不取決于他個人的好惡。
他像副總拍自己一樣,拍了拍ben的肩膀:“你只要聽吩咐就可以了。”
他的口氣太過胸有成竹,ben便放棄了思考照做了。
既然世界上有做上司的哲學,就有做下屬的哲學。
下屬的哲學就是:如果你的老板最近看你不太順眼,要么做點能讓他高興的事,要么把他的注意力挪到別的地方去。前者是化解矛盾,后者是轉移矛盾。
所以,只要傅為山待見紀晨就夠了。
之前紀晨提出辭職,傅為山給他的卻是一個“準備期末考試”的假期。
也就是說,傅為山早晚還是要讓紀晨回到公司的。
套用傅金池的說法,既然怎么回來都是回來,為什么他嚴子書不能當做機會利用呢?
至于從劇情的角度,這和嚴子書以后再想辦法對付他又不矛盾。
那天產生糾紛的,連紀晨在內有三個人。ben私下里去找了趟那個“稍微客氣點兒”的員工,隔天,這位客氣哥便向人力部提出,其實紀晨打人是被惡意激怒的,也算事出有因。
安全通道里沒有監控,當天的情況,只憑各人口述。
此前紀晨只堅稱對方“出言不遜”,卻死活不肯復述,他們具體說了什么臟話。然而打人確實是他先動手的無疑,因此處理的結果就是各打五十大板,其中紀晨的責任還重一些。
但是現在,客氣哥拿出了一小段錄音——沒錯,當天紀晨撞破他們背后嚼舌時,他便本能地偷偷開了手機錄音,雖然沒有細想能干什么用,但顯然現在就派上了用場——證明出言不遜的那位,確實說了“道歉你老母”這種侮辱性言語。
至于客氣哥自己,他在打開錄音后,便只克制地說了“都有不對的地方,各退一步”這種放軟口氣的話,不管好不好聽,至少沒有罵人,所以自己是不怕的。
既然有了證據,證明紀晨被其他員工用侮辱性言語激怒在先,發火動拳頭就情有可原了。
不,不只是情有可原,這件事升華一下,證明英瀚內部果然有老員工霸凌實習生現象。
拖了許久的調查結果本來要不了了之的,一下卻變得對紀晨很有利。
嚴子書帶著人力總監一起去傅為山辦公室反應了此事。
人力總監擦著汗:“這件事的確是我們在員工管理上有疏漏……咱們英瀚一貫口碑良好,誰知竟然出了老人欺負新人的行為,這怎么能行?但關鍵是,多虧傅總及時安撫了那個實習生的情緒,沒有讓他沖動離職,現在還有挽回的余地,否則現在公司的形象可就蒙受損失了!”
這番說辭,前半段表明事情性質惡劣,后半段則顯得傅為山處事嚴明。
看到傅為山微微頷首,人力總監松了口氣。
嚴子書便也說:“我會親自跑一趟,向紀晨解釋清楚調查結果并道歉。”
傅為山也同意了。
紀晨是從自習室被黑框眼鏡室友被叫出去的。
聽嚴子書轉達了和人力總監差不多的說辭,他反而受寵若驚:“不不,也是我不好……”
嚴子書卻說:“其實我也要向你道歉。”
“為什么?”紀晨迷惑不解。
“我以前有時對你很冷淡——”嚴子書推了推眼鏡,“是因為你會影響傅總的判斷。”
“啊?什么?”紀晨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
“你應該明白,像傅總這樣的身份,他要管理英瀚這么大的集團,就像帶領一艘巨輪。睿智的決斷力,是一個領導者最重要的品質。”嚴子書說,“但是自從遇到你,他就變成了會感情用事的人……你對他產生的影響,比你自己想象得還要大。你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嗎?”
某種意義上,把他的每句話拆開理解,也都不算是假的。
只是其中的情感含義全憑個人體會。
紀晨睜圓了雙眼:“我……不太明白。你是說傅總……”
“我說的只是非常個人的看法。”嚴子書語氣平和地說著實話,“你可以慢慢想。但如果你回來上班,想必傅總會很高興的。”
他點到為止,抽身而去,留下紀晨一個人重新陷入迷茫狀態。
黑框眼鏡準備去吃飯,卻看到室友還站在教學樓門口發呆:“喂,思什么春呢?”
“如果一個人說我會影響他的判斷,這代表什么意思?”紀晨不無苦惱地向他請教。
“啊,這還用問?”黑框眼鏡撓頭,“這怎么聽都像八點檔電視劇里的臺詞吧?”
黑框眼鏡到底不愧是話劇社鍛煉出來的人。
他倒是勸了紀晨:“這年頭還有人搞這種含糊其辭的說辭表白,小心海王才是真的。”
紀晨心頭一軟,立刻搖頭為傅為山辯護:“不是他說的,而且我確信對方不是那樣的人。”
或許人都有逆反心理,當黑框眼鏡不明就里地給傅為山扣了個海王的帽子,紀晨的本能反應倒是很受冒犯:外人不了解具體情況,就直接說他不好,未免也太武斷了。至少對紀晨來說,傅為山會教他西餐禮儀,會專程來看他演出,會讓司機送他回家……
想到嚴子書那種低垂的眼眸和落寞的語氣,傅為山在他心里甚至有了點可憐的色彩。
甚至有個聲音不停慫恿:“愛情不就是起始于荷爾蒙分泌,兩個人在一起試試看嗎?”
紀晨終究心軟了。
糾結之中,到暑假的這段時間過得飛快,考試周前后也不過是半個月的事。
等紀晨再鼓起勇氣回到公司的時候,這次人力總監二話不說,把他塞回了秘書處。
當時大家都在忙碌,ben一抬頭,眼中看見的便是個漂亮的男孩子,手里提著老土的雙肩包,跟在人力總監身后走進來。他身上套著幾百塊的沉悶西裝,沉悶的打扮卻掩蓋不住白皙通透的皮膚,蘋果似的臉蛋,櫻桃色的嘴唇,水汪汪的杏眼,活像個稚氣未脫的高中生。
又像只闖進叢林世界的小白兔。
helen搭著紀晨的肩膀:“之前雖然發生了一些誤會,公司該處理的已經進行了處理,過去就不再提了,現在歡迎小晨又回到咱們部門,大家以后多照顧,共同努力,共同進步。”
紀晨連忙大幅度鞠躬:“……我回到公司以后,會更加努力工作的,請大家多關照。”
結果動作過大,額頭撞在桌角上,發出咚的一聲。
他捂著腦袋,抬起頭時,白嫩的皮膚也紅了一塊,生理性的淚水漸漸溢上眼眶。
秘書處頓時嘁嘁喳喳的,一會兒關心他額頭碰哪了,一會兒又你一言我一語地表示歡迎。
ben撇撇嘴,本來還很郁悶的,這下變得又郁悶又啼笑皆非。他偷偷拍照給嚴子書分享了這一幕,現在也是精明了,他們倆說工作以外的話題,就單獨用一款不留記錄的通訊軟件。
ben吐槽道:“成了,咱們部門這下又招回個祖宗。”
嚴子書看了,只是回他說:“你別惹他就是了。你辦事我是放心的。”
ben的心情才亮堂了那么一點。
然而等他轉到微信界面,就看到嚴子書緊跟著又追加了一條:“下周例會的匯報ppt做完了嗎?什么時候能給我?”
ben: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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