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閉上眼
花月拎著小袋子回家,把小金魚與小螃蟹放在一起。
“哎月月,可不能把這兩個放一起,會死的。”花國棟連忙說。
花月怔了一瞬:“為什么?”
“螃蟹攻擊性太強,會把金魚弄死的。”花國棟一邊說,一邊到角落里翻著。
一會兒,就翻出一個小罐子:“分開養(yǎng)。”
花月看著小螃蟹正伸著鉗子,想要去夾小金魚,連忙把魚撈出來,放到空罐子中。
她看著張牙舞爪的小螃蟹,忍不住說:“你還真是像宋子路。”
無法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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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心田看著哥哥一手翻書,另一只手摩挲著桌上的紅石榴。
她抿了抿唇:“哥,你為什么把金魚給她?”
薄宴眼睛盯在書上,淡聲說:“你忘記小乖了?”
薄心田一僵。
眼圈瞬間紅起來。
小乖是薄宴曾經(jīng)送她的一只小貓咪,渾身雪白,一雙淺藍色的大眼睛,每天都很依賴地趴在她懷里,奶聲奶氣地叫。
“我不是故意的。”薄心田哽咽著說。
薄宴抬起眼睛:“哥哥知道,你只是一時失控。”
手勁兒大了些,掐死了它。
從此以后,他們家,再也不養(yǎng)任何活物。
薄心田啜泣著問:“哥,你是不是不希望有我這么個妹妹,是不是希望花月是你妹妹?”
薄宴扯住衣袖,拭過她眼角的淚:“是哥哥不好,沒能給你一個好的條件。”
薄心田抓著他的衣袖:“哥,只要你永遠陪著我,我不要什么好的條件。”
擱在桌上的書,被風吹起,嘩啦啦翻過幾頁。
薄宴神色難辯,他嘆息一聲:“當然。”
-
周日晚上,花月抱著滑板在籃球場玩了一個小時。
花國棟去了宋子路家,說宋霖有事情和他商量,叫花月乖乖的在籃球場等他。
過了約定的點,花國棟還沒回來。
巷子里的路燈都已經(jīng)亮起來。
朦朦朧朧的霧氣,淺淺地籠罩著木花巷。
花月揉了揉眼,抱著滑板慢悠悠往家走。
走到那個白玉蘭燈柱下時,頓在那里。
前世隱隱約約的記憶,突然浮上來。
伴著薄家院內(nèi)不易發(fā)現(xiàn)的喊叫聲。
花月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把滑板扔在門口,推開門進去。
如果花國棟路過,看到她的滑板,一定會趕過來的。
剛打開門,就聽到薄心田的哭喊。
“爸,這個不能給你,這是媽媽用命換來的。”
薄海手里拿著一張卡,把薄心田甩到一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哥在打什么算盤,他是想把這錢都留給你!”
薄心田滿眼是淚,平日里梳得精致的頭發(fā),也亂糟糟的散開。
“我跟你說,你這個野種就不配花一分錢,懂嗎?”薄海呸了一聲。
薄心田抖著唇說:“我不是野種,我不是,哥哥告訴我,我是你們的女兒”
薄海突然上前扯住她的頭發(fā):“那個賤人背著我找野男人,你是那次過后才有的,還敢說不是?”
薄心田痛的嬌美的臉蛋都皺在一起。
花月腳步輕微,一點聲音都沒發(fā)出來。
她突然想起前世的這一晚,與現(xiàn)在一樣。
看來,有些事,被改變了。
有些事,還是按照苦難的安排,在一一前行。
“薄叔叔”花月怯生生地喊。
薄海和薄心田都沒想到,這個點兒還有人來。
兩人都愣在那里,直直地看著這個不知何時進來的小姑娘。
她站在霧氣中,穿著粉色的外套,明明很害怕,卻還是一步步上前。
花月接著慢慢地說:“薄心田是你女兒,您沒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跟您長得一樣嗎?”
同樣一雙鳳眼,閃著寒光。
像是怕激怒眼前瘋狂的男人,她的聲音又輕又柔。
生怕驚擾了這原本該靜謐的夜色。
薄海慢慢松開手,沖著花月呵呵笑了下,有些局促:“月月啊,這么晚了,怎么還出來?”
花月上前兩步,看著地上的薄心田,咽了咽口水。
心中暗暗期待薄宴或者爸爸早點趕過來。
她小心翼翼地說:“薄叔叔,薄宴哥哥還小,還不能賺錢,您把錢留下來,好嗎,他們還要上學。”
薄海隱在陰影下,上下打量著她,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
薄心田扶著門框站起來,臉上全是難堪:“你滾!誰讓你進來的?”
她真的好恨!
同樣的年紀,同樣生活在木花巷。
憑什么,她的生活,會是這樣?
她明明,比花月漂亮,比花月優(yōu)秀,還有個最疼她的哥哥。
可是憑什么,那個小蠢貨,就能生活的無憂無慮。
而自己,卻如履薄冰。
她苦苦隱瞞的身世,就這樣赤裸裸被她看見、聽見!
她會不會說出去?
會不會告訴同學們?
然后所有同學都知道她是個野種?
“你滾!”薄心田瘋狂地大喊。
花月靠近兩步,忽略薄心田的聲音,只是盯著薄海:“薄叔叔,我爸爸馬上就要來找我了。”
薄海下意識往門口看,他好不容易找了個薄宴不在的時間,不能再耽擱。
他捏著卡,轉身就要走。
薄心田突然沖上來,要去搶他手里的卡。
花月大驚失色,想把她扯過來。
她想告訴薄心田,別著急,別沖動,馬上就有人來,他拿不走,也走不遠。
你千萬別惹怒他。
你不是一個成年男人的對手。
但是薄心田發(fā)瘋的樣子,她攔也攔不住。
只能緊緊地扯著她的衣服。
薄海衣服被薄心田扯住,心內(nèi)著急,生怕下一秒花國棟就會出現(xiàn)。
他回頭,雙手拎起兩個小姑娘肩上的衣服。
用力一甩。
兩個小姑娘都被甩到墻壁上,重重地撞上去,又滑落下來。
凹凸不平的青石墻壁,又冷又硬。
腦袋撞上石頭的聲音,格外明顯。
花月悶悶地忍下后腦勺的痛,只覺得自己流年不利。
不是傷臉,就是傷腦袋。
她捂住后腦勺,小聲嗚咽:“好痛。”
薄心田痛呼一聲,哭出聲音來。
門外有急促的腳步聲。
然后大門被猛地踢開,一陣涼風卷進來。
薄心田看著來人,眼里升起希望,哭著喊:“哥!”
花月松了口氣,她就知道,薄宴會趕回來。
少年看著地上的兩個姑娘,還有已經(jīng)開始驚惶的薄海,眼底風暴驟然來襲。
眼神暴戾。
他慢慢關上門,一邊往院中走,一邊把外套脫下。
少年的腳踩在院中的落葉上,輕微的響。
每一步,他都走得又平又穩(wěn)。
與他眼中的風暴,完全不同。
“你想干什么?”薄海緊張地看著他,往后退,直到靠在泡桐樹干上。
薄宴走到兩個小姑娘面前,遲疑了一瞬,眼中有痛色滑過。
他骨骼分明的手略微顫抖,動作很慢,一點、一點
把外套遮到了薄心田頭上,擋住她的視線。
花月怔怔地看著他,在昏黃的燈光下,少年艱難抉擇的表情,是那么明顯。
她看出了他的為難,還有那一絲絲悲涼的宿命感。
“我沒事的,薄宴哥哥。”她輕聲說。
即使,她是不被選擇的那一個。
她愿意原諒他。
薄宴啞著聲音說:“花月,閉上眼。”
花月聽話的把眼睛閉上,潮濕的眉眼微微動了動。
她沒有看到少年眼中傾刻流泄出的痛苦和迷茫。
有風聲吹過。
少年身上干凈又濕涼的氣息走遠。
隨之而來的,是棍子擊打肉體的聲音。
還有薄海的慘叫聲。
濕噠噠的霧氣落在花月眼睫上,她睜開眼眨了眨。
霧氣濕薄,她卻感覺雙睫被壓得沉重。
她視線凝在那個仿若地獄里爬出來的少年身上。
他下手毫不留情,手中短棍不停砸到薄海身上。
他比薄海高了許多,即使瘦削,卻很有力量。
薄海,毫無還手之力,被按在泡桐樹干上,像快死的狗一樣慘叫。
少年眼神暴戾瘋狂,動作又狠又猛。
在夜色中,像淬了毒的利刃。
卷起凌厲的風聲。
招招致命。
到最后,薄海連痛呼都發(fā)不出,閉著眼睛,不知道是生是死。
花月伸手抹了抹臉上濕濕的露水,凌亂的發(fā)絲黏在雪白的臉上,她輕聲喊:“薄宴哥哥。”
別打了。
打死了他,你要償命。
少年猛然頓住,回頭看過來。
見花月睜著眼睛,神情有一秒的僵硬。
他扔掉斷裂的木棍,腳步不穩(wěn)地走過來。
眼尾泛著紅,臉上連疏離的笑容都消失的一干二凈。
他艱澀地擠出一句:“怎么睜眼了?”
薄心田聽到動靜,一把扯下外套,大聲哭出來:“哥,哥,我好怕,他打我,他罵我是野種”
凄慘的哭聲,回蕩在茫茫夜色中。
少年似乎從未像此刻這般絕望過。
他閉上眼,任漫天寒氣撲到蒼白的臉上。
喉結輕微滾動。
再度睜開眼,眸中已經(jīng)平靜如水,毫無波瀾。
他彎下腰,把薄心田抱起來,筆直的背脊有些彎曲。
好像不堪重負。
花月看著他把薄心田抱進屋子,吸了吸鼻子,扶著冰冷的石墻站起來。
后腦勺還很痛。
她搖搖晃晃地經(jīng)過薄海身邊,聽到他微弱的痛呼。
驀地松了一口氣。
還好,他沒死。
花月拉開木門,看著驚慌跑過來的爸爸,微哂一下。
花月,你看,最愛你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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